原来是曦和公主!即墨沁望向这位虚弱的公主,眉目之间,确与弘文帝有五分相像。煞白的脸庞,难掩姣好的容貌。
即墨沁看向弘文帝,对于这个相貌都如此神似的女儿,弘文帝必然是十分喜爱的。然而,即便是出生在帝王家,即便是拥有帝上的万千宠爱,竟也只能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抗争命运,她心中不禁愈发同情曦和公主起来。
“父帝!”曦和公主悠悠苏醒过来,一睁眼,正对上弘文帝充满怜爱的目光,一行眼泪不禁又缓缓流了下来。自弘文帝登基以来,她已许久没有这样亲近过父亲。
入了皇城,他仿佛总是高高在上,作为子女,她也已经习惯仰视于他。这几年,她在皇宫长大,高妃照顾她还算妥帖。但是,这位妃子性情懦弱,对谁都敬让三分。哪怕是对曦和,知她甚得圣庞,高妃也总带着三分惶惶照顾着她。
因此,曦和从未对高妃有过母亲的亲厚感觉。渐渐长大的少女,一天天愈发孤寂,性情也愈发沉稳。直到两年前,她遇到了他——那个年青的御前带刀侍卫。
她甚至已经悄悄打听到了他的家世,他的姓名,左部侍郎的二公子蒋寅。这样的家世,与她的公主身份也是般配的吧。
她能够见到他的时候不多,通常只在一些盛大祭祀或年会活动之时。这种时候,往往场面宏大,人员众多。她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挺拔的身姿,还有那张认真而青春洋溢的脸庞。
那时候,她觉得心里快乐得像要飞起来一般。那种惊天动地的心灵悸动,让她心怀情感的甜蜜,伴着她撑过一个又一个孤寂日子,期盼着下一次能见到他的日子。
两年来,他是她在皇宫里快乐度日的源泉,性情也明朗了一些,甚至渐渐累积起勇气。她已经暗暗想好,等到年底自己年满十八岁,便向父帝提及心底的这个秘密。以弘文帝对她的宠爱,她相信,她的心愿一定会达成。
然而,晴天霹雳,宛南国和亲的消息,彻底打碎了她的希冀和念想。这段日子里,她几乎已经癫狂。她努力请求父帝不要让她去宛南。
与所有人的想法不同,她并不是害怕那里的环境、那里的人。只是,她在大晏国有此生的牵挂与念想,此生想爱的那个人。
而最绝望的是,如今,她已不能把这个念想告诉弘文帝。她知悉这一切时,已被定为和亲公主,宛南国也已获得消息。如果,此时她说出蒋寅,可能会把他与他的全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种无法言说的绝望,那种刀割一样血淋淋的痛楚,每天都在撕扯着她的心。她想尽一切办法,一天天拖着和亲的日期。然而,希望也在一天天泯灭。
随着弘文帝压力日增,今天,他的最后通牒彻底摧毁了曦和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在用匕首割下那狠绝的一刀时,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感,而是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可是,内心的苦楚,没有减轻丝毫。
如今,当她睁开眼,看见父帝一双布满悲伤的眼睛,正切切地望着她,撕心裂肺的痛楚又泛上心头。
“曦和,父帝会想办法,你,别再做傻事……”弘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这么久以来,即墨沁第一次看到弘文帝作出让步。或许,刚刚差点失去女儿的那种恐惧,攥住了他的整个身心,让他本能地开始退让。
此言一出。曦和公主闭上了眼睛,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不知是喜是悲,她太虚弱了,连做一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一侧的懿贵妃,脸色已经大变,不可置信地紧紧盯住弘文帝,眼神中阴沉不已。
父女俩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了一些缓和。此时,两位御医急匆匆赶到。一见这场面,也是神色大惊。马上俯身检查,发现公主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伤口处理好了,热茶水也喝上了,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好了。现在,只要卧床静养及补充营养就可以了。
御医一边检查,一边惊讶,最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两人眼神一交流,连忙禀明弘文帝。
弘文帝依然紧紧扶着曦和,听得太医一番回禀,眼神一转,深深看了即墨沁一眼。
听得太医回禀,即墨沁也是松了一口气。她的这些处理方法,毕竟都是跟雪儿学的应急之道,现在能够得到御医认可,说明的确有效,处置也得当,关键是曦和公主应该无恙了。
御医继续禀明,公主现在需要马上回宫里静养,并且服用药膳,继续疗伤,同时补血。张长庭一听,立刻传来坐轿。
即墨沁看着曦和,还是有些担心,便启奏:“帝上,臣陪公主殿下回宫。稍晚时,臣再来奉茶。”
弘文帝立刻应允,有即墨沁跟着,他自然更加放心。不过,看了她一眼,叮嘱张长庭:“去给国师拿条湿脸巾来,擦擦脸。另外,再拿条面纱。”
即墨沁顿时意识到,自己脸上沾染了鲜血。而且,自从身任国师以后,弘文帝便让她不能以真面示人,进出必须戴上面纱。虽然,她未仔细研究弘文帝的用意,但一直谨遵这条旨意。
如今,她随曦和到琼芳宫,自然,弘文帝还是希望不让更多人看到她的真面貌。
来到琼芳宫,高妃已经得到消息。站在宫门口,一见曦和的坐轿便开始暗暗啜泣。
即墨沁打量了一眼这位高妃,穿着装扮都甚为素雅,看着弱不禁风,一副楚楚可怜、六神无主的样子。待宫女们将曦和扶到内殿床榻上,高妃便坐在旁侧椅子上,一边看上曦和几眼,一边继续不停地擦泪。
倒是即墨沁,指挥着宫女们拿枕头,添锦被,烧红枣羹,沉着镇定地将曦和妥善照顾。
随行的御医,连着开了三张药膳方。即墨沁在旁侧也看了一眼,均有补血益气功效。对于虚弱的曦和而言,如今,正是要添入一把旺火一般,尽快让她身体汲取最多的血气与营养。
药方一出,即被送到药膳房熬制,熬好后又放在小盅里被送进来。
曦和躺在床上,无声无息,被扶起喝了几口药膳,便摇头不再想喝了。即墨沁先前煮的红枣羹,倒是喝了不少。
渐渐有了精神,曦和已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位热心的蒙面少女,忙前忙后,对她非常上心。看不清面貌,但一双眼睛清澈如泉,声音柔美。有一次看向她,蒙面少女正在仔细探看盅里药膳冷热,神情一丝不苟,是个做事认真贴心的人。
但是,流了那么血,她实在太累了,加上心里凄苦,只想沉沉睡着,仿佛能够离开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越久一点,便越能轻松一点。
即墨沁悉心守了一会儿,见她一切稳定了下来,只是沉沉睡着,想着她元气大伤,现在的确需要静养,便嘱咐了曦和的贴身宫女几句,即向高妃请辞。
稍候,她还要向弘文帝奉茶。虽然身处皇宫,在她而言,弘文帝与曦和只是一对陷入世局而无奈纠葛的父女。
虽然,在和亲一事上,她无法做什么,但希望能够尽力帮助到这对父女,能做多少就多少,哪怕就是奉一杯新茶。
接连几天,即墨沁午后便赶到琼芳宫探望曦和,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弘文帝的嘱咐。曦和的决绝,震慑住了这位帝王。自裁一事,已被完全保密了下来。
然而,他的压力未减丝毫,甚至更重。宛南国催促的奏折,依然每周一次如期而至。这次,他实在无法再将自己的孩子推向绝境。如果以前,他会首先考虑让曦和服从。而如今,他转而开始考虑让宛南国退让。以曦和公主身体孱弱有恙,需要调养为由,暂缓了和亲。
话虽然没有讲绝,但宛南国上下已是一片哗然。最愤怒的,自然是提亲的主角宛南国六王爷赫连霆。他是宛南国王最宠爱的王子,且战功累累,在国中声威显赫,几乎已经是宛南国铁定的继承者。此次和亲,他是带着满满诚意而来。
两年前,他曾在宫宴及猎场上见过曦和,对这位长相温婉的公主一见钟情。这几年,对于大晏国边境,宛南国向来不遗余力,倾力护卫,其实也是因为他存着一份私心,就等着这位公主到了待嫁之年,能够上奏迎娶。因此,他提亲时直接就说出了公主的名号。
这也是让弘文帝措手不及的一点。与宫里众人所传不同,弘文帝不是在几位公主中选出了曦和,而是他根本没得选。
历朝历代和亲,通常不是非得当朝公主,只要是宗室之女,也可在和亲之前册封为公主出嫁。然而,赫连霆却是指明曦和公主,且言辞极为恳切,让弘文帝无法拒绝。
他虽是极为不舍曦和,然而,一是宛南国对南部边疆安稳的确十分重要;二是赫连霆掏心掏肺发誓今生只娶曦和一人,爱护一生,让弘文帝感受到了其真心一片,故而决定应允。
然而,阴差阳错,他却不知道曦和也有自己的儿女情怀,心已另有所属。
在赫连霆看来,自己的一番真心,成了落花流水。大晏国拖着不肯和亲,很容易被理解为是对宛南国的轻蔑。宛南国虽然国域不大,但民风向来彪悍,屹立蛮族四环的南部百年不倒,秉强悍勇可见一斑。
本国王爷和亲被不断拖延,激怒了大半国民,几个大臣还不停请愿要到大晏国讨个说法。国内民意汹汹,赫连霆倒是先冷静下来。他是宛南国六王爷,也是统军之帅,深受国民爱戴,自然绝非鲁莽武夫,颇为睿智。他已觉得,弘文帝从爽快应允到几次拖延,似是有难言之隐。
此时此刻,若逼得太急,反而不能解决问题,还是要给段时间,静观其变。
然而,他一腔爱意,诚恳求亲。如今,毕竟受到打击,恨意难平,斟酌了几日,启奏父王,暂将军符托付于胞弟七王爷,自己离开了王都,带着几位心腹游山玩水,隐匿了起来。
赫连霆离开没几日,大晏国南部边疆便乱了起来。周边几个环伺已久的蛮族蠢蠢欲动,突然联合起来,翻山越岭,绕过宛南国,突袭了大晏国边境山区里的几个村子,除了洗劫一空,还烧光了所有村居。原本已经安宁了几年的南部边境,瞬间又陷入战乱。
蹊跷的是,作为宛南国与蛮族之间天然屏障的几道山峦,被蛮族轻易绕过,千余名蛮族士兵,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隐蔽的山间羊肠小道,绕过宛南国直取大晏国边境,若无熟知当地界形的当地人指引,显然是不可能的。
南部边境被侵扰,紧急军报立刻送抵大晏国,消息很快也传入了曦和公主的琼芳宫。
原本,经过一段时日休养,曦和身体已渐渐康复。父亲暂缓和亲的决定,更是让她欣慰。如今,南部边境受扰消息一来,顿时又如雷击一般,重创于她。
这段时日,即墨沁煮了各式羹汤探望曦和,还陪她聊天解闷,渐渐已被曦和所信任。这一日,又煮了红豆汤去看曦和,却发现曦和不在房内,而是去了殿后的小花园。
“曦和公主……”远远看见曦和倚坐在亭阁中,即墨沁开心地叫着她。自割腕以来,这是曦和第一次愿意走出房间,来到屋外。这说明,公主心情愈发好起来了吧,即墨沁暗暗想着。
曦和看着这个蒙着面纱,眼睛如清泉般澈然的女孩快乐地向她走来 ,一丝浅浅笑容浮现在脸庞:“国师妹妹……”
“来,上次你说红豆汤好喝,我又煮了一些。比上次更清淡些,怕你喝多了腻嘴。”
“嗯,你可真是贴心。国师妹妹,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这么会体贴人呢?”
即墨沁脸刷得红了起来,她真心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贴心。在云间,她就是这样长大。力所能及的事,都要自己做好。随着年纪渐长,也要照顾好祖母,照顾好身边的人。闵夫人虽然极为爱她,却从不宠溺,从小就教育她要自强处世。
即墨沁暗想,或许,与锦衣玉食的公主们相比,她早已习惯自力更生,因此,会在曦和眼中显得更懂事体贴一些吧。
“我就不行,长这么大,还要让父帝担心,还要让无辜的百姓因我而受苦……”
曦和忽然喃喃自言自语,脸色似是比前几日更苍白了些,神情更有一些凄惶。
即墨沁没有说话,拿出暖暖的汤盅,轻轻放到曦和手里,她的手冷得像冰。
“国师妹妹,你听说宛南国那边的事了么?”她的声音,十分低沉:“寄鱼、孟罗几个蛮族,联手骚扰了大晏国南部边境。宛南国袖手旁观。据说,被掳了许多孩子,还有村民被杀害了,好几个村庄被火烧了……”曦和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几乎听不到了。
即墨沁愣住了,她略有听说南部边境的事。如今,由曦和缓缓道来,更是平添了几份哀怨。她自然明白,应该是拖延和亲之事,导致了这次的边境之乱。见曦和心绪如此低落,连忙安慰她道:“公主,没事的。南部边境有钦南军,骚扰应该很快就能被平复!”
曦和摇摇头,脸色愈发苍白:“那些蛮匪很猖狂,一直在山界边流窜。钦南军一来,就隐消山中;钦南军一走,便又去侵扰。来来回回不停地这样折腾,还经常躲在山头,设制陷阱袭杀钦南军,已经有许多将士受伤……”说到这里,曦和的眼泪夺眶而出。
即墨沁听着,一边心惊,一边忍不住问曦和:“公主,今天在我来之前,是有其他人来过么?“曦和能够了解到这么详细的情况,她已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懿贵妃早上来过,聊着聊着就和公主说了这些!”曦和的贴身宫女忍不住插嘴,一边看着公主一边心疼。
即墨沁已心如明镜。只是,懿贵妃今天特意来讲这些给曦和公主听,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弘文帝的意思。
见曦和哭得绝望,即墨沁将她手里的汤盅拿了下来,递给宫女并吩咐:“姐姐,这个拿去再热一下!”一边轻轻握住曦和的手:“公主,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太过忧心……边境战事,帝上自有决断,没事的……”
见亭阁里只剩下自己和即墨沁两人,曦和一把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国师妹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的眼泪,像珠串般不断坠落:“我,我不是故意不想和亲,我也不是贪生怕死,如果心里没有牵挂,哪怕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去的……可是,可是,我的心好痛……”
说到最后几句,曦和几乎是嘶叫般地哭喊着:“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心,这颗心好痛啊……”曦和仿佛用去了全身的力气,将头埋在即墨沁怀里,纵声大哭起来。
即墨沁紧紧抱住这个柔弱的躯体,几乎能够感觉到所有生的气息,正从这具冰冷的身体里渐渐离开。她突然明白,曦和公主绝不是因为害怕不愿去宛南国。一定是有其他原因,让她誓死都想留在大晏国。
“我,我心上已有人,我好想嫁给他!”在即墨沁身畔耳语了这句话,曦和再无力气说出其他字,只任凭眼泪汨汨而出。
空气瞬间凝结。即墨沁紧紧抓住曦和冰冷的双手,然而,她自己双手的温暖也在渐渐消失。
原来如此!
芳心已付,若是所嫁非人,岂非是最大的残忍?
突然,即墨沁脑海中闪过华文轩的影子,闪过她在客栈那整整一天的犹豫。是呵,那个惊雷一样的婚讯,那种被锤击般的窒息,若非亲身体会,又怎知是一种心神俱焚的痛楚。
她对华文轩的感觉,还远远未是心上人的动情,只是一种朦胧的亲近之感,即已如此戳心。曦和要与心爱之人,离情别爱,从此相隔千里,自然更是蚀骨之痛。
然而,以如今形势来看,曦和和亲的背后,维系着国定民安的山河社稷,牵连着无数人的岁月平安。以大晏国如今之国力,弘文帝愿意让公主和亲,说明他在千思万虑之后,还是选择以最善意的和平方式作为安|邦之道,不能不说是苦心一片。
尊贵至帝王,也须有所取舍。他的苦楚,或许也不比曦和更低。
懿贵妃必然深谙弘文帝的痛处,故今日特意借探望之机,将南境之乱一一告诉曦和,且着重渲染边民惨状与钦南军被伏之事,显然也是希望冀此催促曦和转变想法,应允和亲。
南境之乱,弘文帝显然是震怒的。但是,他也心存疑惑,难道,宛南国真会因和亲之事,抛弃多年同盟之约,肆意纵容蛮匪侵犯南境?他更无法确信,赫连霆会因和亲受阻而一反常态,如此明目张胆地睚呲必报,这几乎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年轻人。
弘文帝已即刻发信宛南国质询事由,几天后,接到的回信,更是加重了他的怒意。整封回信极尽推诿、狡辩之意,将宛南国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言辞油滑,与以往回信大相径庭。
与此同时,大晏国密探已获悉,赫连霆此刻并未在国内,如今执掌军权的,是他的胞弟七王爷赫连雳。宛南国王近年来身体有恙,已甚少过问国事,大统帅形同监国。如今,赫连霆不在国内,行踪难测。临时统帅大权在握,沉稳不足,旁侧显然还有他人鼓动挑拨,致使大晏国南境陷入险境。
弘文帝一边继续发信至宛南国,直书国王,要求履行同盟之约;一边派出百余精骑,兵分几路,根据蛛丝马迹搜寻赫连霆行踪。他知道,要结束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必须尽快找到这位宛南国统帅。
然而,弘文帝这边竭尽全力想办法解决南境困扰,那边峰火依然连绵不绝。每隔几天,便会有紧急军情传来,哪个村庄又被蛮匪洗劫,钦南军又在哪里遭到伏击。
整个六月,南境战火此起彼伏。蛮匪土生土长在南境险峻山地,极为擅长隐藏于密林山间,通过各类隐蔽山径翻山越岭,四处点火伤人。
钦南军疲于在山林间内穿梭追击,大股人马往往被隔断成一个个小分队,甚为不利于全面剿匪。虽然钦南军军力强大,兵强马壮,但在南境剿匪如同缚绳猛兽,被牵制得施展不开拳脚,颇为被动。官兵们疲战一月有余,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双方势均力敌,蛮匪骚扰依然时有发生。渐渐地,愈来愈多靠近南境的山民开始逃离家园。
这段时间,最煎熬的,还是曦和公主。懿贵妃时不时表示关怀去看她,每次寒暄几句之后,开始哀声叹气地给她讲述南境情况。每听一次,曦和便沉沦一次。
原本十分虚弱的人,愈发消瘦,形如枯槁。即墨沁每次去探望,都是心急如焚。任凭她想尽办法再煮任何美味汤羹,一个内心被时刻折磨的人,也滋补不出元气。手腕上的伤痕虽然在渐渐痊愈,内心的伤痕却愈发深重。
即墨沁知道南境状况不容乐观,曦和又认定自己是纷乱的源头,怎么劝慰也于事无补,只能一天天看着她像花儿一样渐渐枯萎。
幸而,呼延霆总算被找到了。他一路往北游山玩水,离南境愈来愈远。他心境烦郁,既然有意想置身事外,便双耳不闻天下之事,国内信息掌握越来越少。等到月余之后,再从北部悠然折返,得到零星消息,南境纷乱已经如火如荼。
等到大晏国精骑觅到他的踪迹,呼延霆才明确知道国内七弟已惹了大祸端。弘文帝雷霆大怒,已派重军抵达南境平乱。如此形势之下,如果两国的和平条约就此撕毁,对蛮族环伺的宛南国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