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华门下,十匹骏马整齐排成两列,马上的骑士,虽是普通装束,个个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辆精巧的马车,被护卫在两列骑士中间。即墨沁与贴身侍女玉芸端坐其中。
领头的骑士策马返身,仔细查看其余九人的随行装备。看得满意了,一跃下马,踱步来到马车旁。靠近车窗,停下脚步。
马车内,即墨沁见有个身影在窗口边停住,心头隐隐一动,揭开遮帘,一双熟悉而明亮的眼睛迎了上来。一愣之下,唤了一声:“荆将军!”
荆红林目光璨若星辰,轻轻点头,一丝专注眸光在即墨沁脸庞上缓缓掠过:“即墨姑娘!”
那天,即墨沁听到弘文帝宣召天策将军,隐约已有感觉,此次平川之行,可能会与荆红林有所交集。果然!
只是,对于这位天策将军,她如今已是心有余悸。此人行为高深莫测,变幻无常,令人难以捉摸。那夜,她被吴铭掳走,幸好得他救下,本是满心感激。
谁能想到,一到帝上面前,他竟突然揭露她手链之事,令她措手不及,简直如同诛心。自那夜起,即墨沁原先对他心存的好感,几乎瞬间归零。
对于此人,她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被摆他上一道,心神俱焚。
她瞬间收回目光。只是,神思一凝,内心深处又油然而生一种安定感。如果,撇去荆红林身上那种不可捉摸的感觉,这位天策将军,稳若磐石的气场实在过于强大。那双闪烁着坚毅眸色的眼睛,给人以不容质疑的安稳感。这真是自相矛盾的奇怪感觉!
她如今虽已打定主意要对他敬而远之,但是,知道他随行在身边,又不禁松了一口气。有他在,平川之行,一切无忧矣。
而此刻,她也开始明白,这个所谓的国师,在文帝心中的真实份量。天策将军何许人也?官至一品,掌控大晏国百万将士!如此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竟然被派来护卫自己。岂非说明,帝上真的很希望她能够一路平安?
“此去路途之上,需要费时半月。舟车劳顿,姑娘若有任何需要,唤一声荆某即可!”
即墨沁点了点头,目光不再看向荆红林,而是移向他身旁的那匹高大白马,心中突然暗暗打起了小主意。她眸中光芒一闪,荆红林已经有所感觉。女孩如今对他渐行渐远,甚至连目光都不愿过久地直视于他,必是对他那天揭露她手链之事,心怀不满。
此事,如今他也不必急着解释,待得她需要懂得之时,他自会择机说明。只是,如若因她对他有所误解,不再信任于他,甚至影响到此次出行,倒可能是个问题。这一路上,若有机会,还是要弥合一下她对他的信任感。
刚才,她那一瞬眸眼的亮光,已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心中已有留意,未再多言,神色如常,返身走到队伍前面。
弘文帝此次指令荆红林护送,原是想派遣五百兵力随行。但是,荆红林另有考虑。如若派军队护行,目标太大,难免会引起他人关注。
特别是天水堡,几次策划掳夺即墨沁,一定要严加防范。既然,即墨沁此次出行应该速去速回,低调快行最为稳妥。因此,他挑选了身边最得力的九名副将与校尉,便装护行。
从古至今,最成功的护卫,向来不在声势,而在于来无踪、去无影。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即墨沁的一颗心,已经飞到了平川。与她急迫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车行进慢得简直令人抓狂。到了第三天,她的小心机开始愈发蠢蠢欲动。
即墨沁仔细观察过荆红林的十骑护卫,配备十分精良,若按正常速度骑行,至少要比如今快上三倍。但是,只因中间夹着一辆马车,一队人马虽然马不停蹄,速度始终不疾不缓。
连着三天,即墨沁坐马车里极度无聊,心情愈发急迫,也愈发有了想法。
第三天晚上,进得客栈,不待安顿下来,她走出房间,来到楼堂,目光四处环顾,一直在寻找荆红林的身影。此人行事极为严谨,进入客栈,第一时间便去四周查探、布防。
即墨沁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他。幸好,可能是她的目光有了感应。不久,荆红林便来到她身旁,轻轻唤了一声:“即墨姑娘……”
即墨沁怀有心事,又找不到荆红林,一直撅着嘴发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出现在身后。耳畔突然听得有个悦耳声音唤她,立刻转身,目光一下撞入他璀璨眸眼,吓了一跳。
荆红林在楼上隐蔽之处巡逡,几次看见即墨沁站在楼堂目光四处打转,似是在寻找谁,颇有些古怪。回头示意副将继续巡逡,转身从楼上隐蔽处下来,走到女孩身边,轻轻唤了她一声。
刚要开口询问,即墨沁一个转身,先是吓了一跳,见到是他,眸眼瞬间闪亮。荆红林心中了然,果然,她一直在找他。
与荆红林面面相对,即墨沁开始有点慌乱。这位天策将军,神色肃然,目光灼灼,被他看着,难免更加紧张。关键是,自己的这个想法,可能是一种添乱,他会应允么?
“荆将军,那个,明早能否,我自己骑马……那个,马车里实在闷得很,速度也慢……”她说得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心中已经是在不停地打鼓,暗暗想着:他肯定不会同意!
荆红林一双星眸定定看着即墨沁,神色不变,心里波澜微漾。从护卫的安全角度来说,即墨沁的要求极不合理,且不说女子骑马赶路会有多么引人注目,关键是,她根本不会骑马。
但是,女孩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大概以为,人人都是天然会骑马的。看着女孩期盼的神情,心里几番斟酌,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这下,轮到即墨沁愣住了,心中顿时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不知为何,荆红林看向她的眼神,始终颇为淡定,仿佛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他眉尖一蹙,说明质疑她的提议。然而,目光凝视着她,他却没有拒绝。
这是为什么?!
当然,即墨沁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既然荆红林同意。明天,她便能上马了,那种心思得逞的激动,实在让她开心。
“谢谢将军!”她璨然一笑,转身“蹬蹬蹬”跑向楼上。荆红林默默看着她翩然的身影,粉色裙裾翩跹飞旋,如同花丛中的飞蝶,挥舞着自由的翅膀,欢脱灵动。
即墨沁未曾察觉到,每逢荆红林露出这样矛盾又不忍拒绝的神色,一种隐隐的小欢乐,便会溢进她心房某处。
当然,荆红林的判断是准确的,她确实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根本不会骑马!
第二天,即墨沁如常起床,未见侍女玉芸过来,心里略有奇怪。转念一想,可能是她昨天有些累了,贪睡了一些,便自己利落地整装好。小半个时辰,门外响起玉芸清脆的叫声:“姑娘,我来啦!”
即墨沁一开门,见玉芸捧着一包衣物,笑咪咪地看着她:“姑娘,快换上这套行头,我刚和陈校尉在街头衣铺里购置的呢。”玉芸抖开衣物,神秘兮兮地笑着:“是男装呢!我俩各两套。”
即墨沁微一思忖,心头顿时雪亮。这位天策将军心思果然缜密。想来,是他觉得女装骑马太过注目,因此嘱咐手下带上玉芸,一早去置办了男装。玉芸贴身服侍即墨沁,对她衣物尺寸了如直掌,购置起来很是精准。
两个女孩在屋里很快换上男装,梳好发髻。玉芸看着即墨沁一边点头,一边嘴里连着几个“啧啧啧”:“真是俊俏得紧。姑娘女装是娉婷绰约,男装是倜傥绝伦。这般的清俊,与外面那些将尉的威猛英气不同,清风霁月,好一个俊秀少年郎!”
玉芸十岁进宫,如今已经二十一岁,在宫中已是高年资宫女,生性爽气大方,做事严谨妥贴,见识也比一般宫女多。平日里,将即墨沁照顾得无微不至,更像是大姐姐般。两人亲密无间,说话也贴心贴肺。
见玉芸这般夸赞自己,即墨沁往镜中看了看,感觉除了有些新奇,倒也没有特别感觉。
她自小成长于渔村,性情朴质天成,从不讲究容貌穿着。如今,依然不懂皮相之美俊,对于这世间来说,也是很大的天资。
她更加不觉得的是,入世近一年,她已芳华初绽。年近十六岁的她,个子在长,容貌也愈发展露出美撼凡尘的灵琬风姿。
两个女孩牵着手,有说有笑走出客栈。荆红林和几位副将、校尉已在外牵马等着,一看到两个英俊少年携手走出大门,都不禁愣了一愣。
能够入宫的女孩,都是百里挑一,玉芸容貌虽未及国色,却也甚为端庄秀丽。她如今一身男装,举止老成,颦笑之间,容光焕发,让校尉陈吉看得心花怒放。刚才,就是他陪着玉芸购置了这些男装,眼看这两位少年郎现了身,上身效果真是出奇优秀,心中不禁欢欣鼓舞。
即墨沁长身挺立站在玉芸身旁,更显俊朗清雅、婉转风流,一身男装穿得风华绝代,让这些不知女扮男装也能穿得这般风姿绰约的将尉们大吃一惊。
即墨沁在云间之时,除了四书五经,可没少看世俗话本。她心思细腻,颇有代入角色的演绎天分。如今身着男装,已将自己代入男子身份,翩然走到荆红林面前,像男子般抱拳作揖,打了个招呼:“荆将军!”玉芸在旁大乐,也学着抱拳作揖。
荆红林再是神色肃然,如今也是忍俊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位俊美少年,脸上忽如春风拂过,瞬间温煦起来,脸颊旁隐现两个浅浅笑涡。
即墨沁目光一凝,许久以来,她从未见过荆红林展露笑颜。没想到,他日常一副清冷肃然模样,如若柔情流露起来,神色竟是如此潇洒俊朗。她一边看一边发呆,一边心里暗想:“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呀!”
或许是即墨沁怔怔的眼神提醒了荆红林,以往,他从不轻易在部下面前流露情感,一瞬间,又敛下笑容,偏转脸,指向前方:“即墨姑娘,请随我来!”
一边又吩咐陈吉:“陈吉,玉芸姑娘你教导一下!”陈吉闻之一喜,与玉芸相视一笑,引着她也向前面走去。
两列骏马已经整装待发,荆红林手轻轻一挥,几位副将、校尉齐刷刷地翻身上马,缓缓向前骑行。
荆红林靠近自己那匹雪白的坐骑,轻轻拍了拍马身,向即墨沁说道:“即墨姑娘,今天我们共骑一匹,我带你熟悉一下驭马要领。等你掌握好了,前面那匹栗红色名唤飞兔的马匹,便是你的坐骑。来,先把左脚踩进蹬套!”
“飞兔!”即墨沁一下被这个名字吸引,伸着脖子向前望去。果然,一匹栗红色的空鞍高头大马,被牵在一位校尉手中,正随队伍前行。毛光澄亮,马尾顺滑,十分健硕,一看,就是匹品相极好的骏马。
即墨沁心头一喜,恨不得此刻便能骑上飞兔奔驰。
耳畔响起荆红林的声音:“即墨姑娘……”她顿时回神,发现荆红林目光正示意她上马。她连忙一脚踩进蹬套,又用左手去抓马鞍。只是,如今她才发现,这马匹原是这样高大,手脚并用,要攀上马背,仍然颇为吃力。
她正有些犹疑,腰身忽然一紧,一双大手轻轻一托,她身体如轻云一般,瞬间离地,一下坐稳到了马背之上。还未回过神来,荆红林已一跃翻身上马,坐到了她身后。一股气势强大的暖意,瞬间环笼住了她全身。
她身形顿时一僵。荆红林的声音已贴近她耳畔响起:“用脚夹住马腹,夹紧!”她立刻照着他的话夹住马腹,脑袋不禁晕了一晕。
恍神间,荆红林将缰绳塞了她手里,双臂环着她的双臂,轻轻一拉,身下的马儿昂首扬蹄,“嗒嗒嗒”地往前踱步跑了起来。
即墨沁脑袋“嗡”地一声,思绪猛然回到几个月前。那时的她,也曾这样被荆红林环在怀中带着骑行。只是,那时的她,半梦半醒之中,感觉恍惚。
如今,她所有的听觉、触觉、视觉、嗅觉,都极度清晰。她与荆红林近在咫尺,能够感觉到他强健宽广的胸膛,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清冽的味道。
他的声音,冷静而轻柔,言语精准地指导着她:“缰绳再收一点,好……现在放一点……马腹夹紧……”
即墨沁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为骑在了马上,还是因为靠荆红林实在太近。幸而,云里雾里迷糊了一阵,她很快开始适应了起来。
荆红林的声音,极为镇定,说的每个字,听起来都是简洁直白,又非常到位。作为一个教导者,他的指向极为准确,要求极度细致,能够令即墨沁心无旁骛,很快就进入学徒模式。
不出半个时辰,即墨沁已经渐渐掌握驭马要领,可以轻松提拉马缰,控制住马匹的行进方向和速度。
要领一旦掌握,即墨沁开始放飞自我起来。她实在太喜欢挥舞缰绳纵情驰骋的感觉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如此畅快淋漓的速度感,那种风儿疾拂脸庞,如同鸟儿般自由的感觉,令她欲罢不能。她欢快而洒脱地畅笑着。
渐渐地,仿佛忘记了荆红林的存在,提着缰绳策着马儿飞快地向前奔去。
即墨沁银铃般的笑声,不时拂入荆红林的耳畔。此生之中,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净的快乐。女孩耳畔有几缕头发,不时掠过他脸颊,轻轻拨弄着他的心弦。
她身上有非常清雅而好闻的香气,一丝丝沁入他的鼻息。一阵微妙的幸福感涌上心头,令他攥紧拳头。他贴近在她身后,不时有些失神。
女孩很有骑马的天分,不出半个时辰,已掌握了所有要领。当她策动马匹奔跑之时,他完全能够感受到女孩此刻无比欢悦的心情。
他的心,随着女孩兴奋的笑声,也愈发充盈起来。他任由她自由而欢快地驱策着马儿,只有在她兴奋地快要失控之时,才会不动声色地收紧缰绳,让马儿慢下脚步。
第二天,离开了荆红林,一个人骑上飞兔,即墨沁愈加放飞起来。荆红林与她并驾齐驱,时刻护卫着她。
以后几天,几位副将、校尉经常会看见飞兔忽然一骑绝尘,猛地蹿到队伍最前面。紧跟着,荆红林的飞雪像利箭一般赶来,几步追上飞兔,伸手扯过即墨沁的缰绳,沉声指示她缓下步伐。即墨沁只好放慢速度,回到队伍中。
安稳了一段时间,飞兔又蹿了出去。荆红林再次追赶上去。他每次提示,即墨沁都会态度很好地低头应允。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故态复萌。就连飞兔几次蹿出之后,也摸准了主人的脾气。一人一马配合得愈发默契,蹿出蹿进的速度愈来愈快,动作也愈发熟稔。
每次得逞,即墨沁策马疾驰之时,笑得更是得意。荆红林每次及时制止,却也并不生气,只是任她自我放飞。
副将、校尉们看得暗中直摇头,以荆红林的脾性,这样的姑息简直闻所未闻。但他们也已经发现,荆红林是真的没有生气。
有了飞兔陪伴,即墨沁觉得行程显得有趣许多,时间也过得快多了。这一行队伍中,其他人也挺忙。荆红林忙着提防即墨沁骑得太快,剩下的人忙着猜即墨沁什么时候又会蹿出去。
玉芸则继续忙着学骑马,她显然没有即墨沁的天赋,学了几天还是把控不住马匹。陈吉也乐得她这样,继续与她同乘一匹作教导。一行人都有事做,半个月的路途倒也并不显得遥远。
一座高大的青白色石碑牌坊映入了即墨沁的眼帘,石柱、梁坊、斗拱和雀替各处饰满精美雕刻,另有十余只石狮子雄踞石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牌坊正中匾额上面“忠、孝、节、义”四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平川到了。
这座牌坊,华文轩曾多次带她来瞻仰过,据说是华文轩祖上先人荣膺进士,任太子太保、荣英殿大学士,衣锦还乡后所立。华文轩曾自豪地告诉过即墨沁,立牌坊是旌表德行、流芳百世之举。在平川,所有儒生子弟,皆以此为荣,以读书出仕为第一要务。
想到这个对书籍称兄道弟的书生,即墨沁心中漾起一阵温暖。
到得平川,所有记忆便随着每一条道路、每一处景色像流水般潺潺流过脑海。平川是即墨沁的首次远遁,从一无所知的惊惧到逐步适应的安定,所有经历犹为刻骨铭心。
华文轩对她的友好和呵护,是她心中永不磨灭的幸福记忆。
华文轩的家,居于村中,几个拐弯,那条直抵他家的道路豁然出现在眼前。清风徐徐,吹拂起即墨沁耳畔的青丝,道路两旁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仿佛在向她点头打招呼。
轻轻用力夹紧马儿腹部,飞兔默契地得到信号,撒开四蹄“得得得”地往前飞奔起来。
身后,一匹白色高头大马紧随而行。
距离华文轩家几百米远的道路上,赫然耸立着一座花架,上面缀绕着朵朵鲜艳的花朵,花架两侧还贴着喜气洋洋的两幅字:彩集凤毛庆衍麟趾,瑞凝芝草祥发桐枝。再往里行,道路两侧的花草也格外整齐,绿若碧玉,美似花毯,明显是有人精心地排布归置过。
行至熟悉的宅屋门前,围篱之门已成为另外一座高大花架,除了鲜花,更是系满红绸,贴着囍字。再往里一看,屋里各处张灯结彩,红彤彤一片。
即墨沁愣了又愣,眼前虽是记忆中熟悉的地方,却又完全不同。
心头仍是抑制不住地激动:“华文轩!”飞身下马,即墨沁顾不得将飞兔拴好,几步往屋里跑:“华文轩……”
未等她喊第三声,右侧居间的一扇门吱地一声打开,一位青衣少年抬腿跨过门槛,一边激动地回应:“即墨沁!”
啊,这张熟悉的少年郎面庞,没有丝毫改变,面如冠玉,温润儒雅,神情亦佳。两抹微微笑意永远挂在嘴角处,眼睛里波光盈盈,闪耀着满满的真挚诚恳。
四目交对,似无数星光在夜空中璀璨,两人满心欢喜,即墨沁一把抓住了华文轩的手臂:“我回来了……”
华文轩怔怔望着她,脸上忽然一红,神情扭捏了一下。
即墨沁冰雪聪明,似已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并未松手,只是眨了眨眼睛。
华文轩垂下眼帘,轻轻将手臂从即墨沁手中抽回。
“沁儿囡囡……”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即墨沁心中一动,连忙转身,喊道:“奶奶……”
一位七旬老人手拄着拐杖从另一个屋里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看见即墨沁,满脸笑意。慈爱的神情,与自家祖母极为神似。
即墨沁欢悦地上前迎接,华文轩也快步走到老人身边,非常恭顺地扶住了她。
“囡囡,你可回来了。早前里,轩儿天天早出晚归,找遍了四周的十里八乡。这可好了,你总算回来了,这段时间在外,可吃苦了?”老奶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努力地察看着即墨沁,想来这段时间,实是极为她担心。
即墨沁眼睛禁不住就红了,连忙也上前扶住老人:“奶奶,我没事,一切平安。我,我有点急事,回了趟老家,把事安顿好了,便想着回来了……”
“好,好,好……”老人家一边抚着即墨沁的头发,一边连连地称好,一遍又一遍,显得极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