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祭灶之夜。咸阳城家家户户飘出饴糖的甜香,丞相府却笼罩在异样的寂静中。子时刚过,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相府后门。
李斯独自在书房等候,面前的茶汤已经热过三遍。当吴柒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时,他明显松了口气。
“特使肯来,老夫感激不尽。”李斯亲自为吴柒斟茶,手指微微发抖。
吴柒注意到书房内的陈设有了细微变化——墙上的《谏逐客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赵高赠送的《松鹤延年图》。
“丞相深夜相召,所为何事?”吴柒开门见山。
李斯苦笑:“特使何必明知故问。如今的朝局,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报:“赵高已经在拟订清洗名单,你我都名列前茅。”
吴柒扫过名单,上面不仅有自己的门生故旧,连李斯的几个学生也在其中。
“丞相现在才想反抗,不觉得太晚了吗?”
李斯长叹一声:“老夫一生谨慎,总想着在风暴中寻得平衡。可现在...”他指向窗外,“这艘船就要沉了,哪还有什么平衡可言。”
书房的烛火忽然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赵高许诺丞相什么?”吴柒突然问。
李斯脸色微变:“特使这是何意?”
“若非有所图谋,丞相何必等到今日才想反抗?”
沉默在书房中蔓延。良久,李斯才艰难开口:“他答应事成之后,保留我李氏门楣。”
“那么现在呢?”
“他要的已经不只是权力,而是...”李斯的声音低不可闻,“改朝换代。”
这话让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吴柒凝视着李斯:“丞相想要我做什么?”
“联手。”李斯目光灼灼,“你在军中有旧部,在民间有声望。只要我们能控制住禁军...”
“然后呢?”吴柒打断,“立谁为帝?胡亥?还是找个婴儿?”
李斯语塞。
吴柒起身走到那幅《松鹤延年图》前:“丞相可知道,为什么松树能在寒冬常青?”
不待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它懂得舍弃。舍弃多余的枝叶,集中养分保住根本。”
他转身直视李斯:“大秦的根本不在咸阳宫里,而在频阳的农田,在太原的矿山,在北疆的城墙。保住这些,才是真正的救国。”
李斯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那朝廷...”
“朝廷已经没救了。”吴柒的声音冰冷,“赵高要的不是权倾朝野,而是要拖着整个帝国为他陪葬。”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李斯脸色骤变,猛地吹熄烛火。
黑暗中,两人屏息静听。巡夜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在院门外渐渐远去。
重新点亮烛火时,李斯已是满头冷汗:“府中有赵高的眼线。”
“丞相现在才发觉?”吴柒淡淡反问。
李斯颓然坐倒:“如此说来,已是绝境?”
“对丞相而言,或许是。”吴柒整理着衣袖,“但对我而言,只是换一种方式继续。”
他走到门前,又回头道:“看在今夜坦诚相见的份上,我给丞相一个建议——若要保全家族,不如早日致仕还乡。”
李斯苦笑:“到了这个位置,退与不退,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离开相府时,雪下得更大了。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嬴疾在车厢低声道:“李斯可信吗?”
“可信,但无用。”吴柒望着窗外的飞雪,“他就像这咸阳宫,看似坚固,内里早已被蛀空。”
回到府中,吴柒立即召来墨离:“通知各地,计划提前。”
“提前到何时?”
“今夜就开始。”
子时三刻,咸阳城的某个角落,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一间废弃的仓库。在那里,他们启动了一套简易的印刷设备——这是工师学堂最后的秘密据点。
与此同时,一队商旅冒着风雪驶出咸阳。他们的货物中,藏着加密的技术资料和一份特殊的名册——记录着所有仍在坚持新政的官员和工匠。
系统界面在黑暗中亮起:
【应急方案已启动】
【文明火种扩散中】
吴柒站在院中,任凭雪花落满肩头。他知道,与赵高的最终对决已经不可避免。但这一次,他不再把希望寄托在朝堂之上。
远处的咸阳宫灯火通明,正在举行祭灶大典。而在城市的阴影里,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