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百货商城 第9章 第九章：小月

桐安私立中学此刻正灯火通明。

几辆小车停在附近的马路上，来往的工作人员沉默不语、进进出出，安静又热闹。

站在校门口中间的是异管局行动部一组组长林韧，她几个小时前收到实习生越澄的消息，对方告知桐安私立中学可能开启了场域，她立刻派人前去查看，果不其然。

场域，是恶鬼在人间造出的一块空间，通常是为了进食。

场域一旦形成，只进不出，危害极大，因此是属于异常事件中的异常事件。恶鬼喜欢吃人，它们通常会在人员聚集的地方突然制造场域。

异管局早些年就在每个城市的人流量大的地方都设置了“监测点”，一旦监测到恶鬼出现在人流密集区，便会派人来处理，以免重大事故发生。

可这次信息部却没有收到监测点的预警。

林韧来不及处理信息部门的失误，普通民众的安全要紧。她当即派人与当地警局联系，临时管控了桐安私立中学。

“林组长，您可以开始了。”

“好，我知道了”林韧静静看着地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林韧突然眼神一厉，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下，用力一抓——众人只感觉地面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的涌向林韧，汇聚到她身上。

此时学校周围的地面浮起了一根黑色的带子，以林韧为中心，向两侧蔓延，直至将整个桐安私立中学围住。

震颤消失，黑色带子由虚变实，变成一条警戒线。

这是异管局内部的工具，可以将某个区域从现实中分割出来，技能限制鬼怪，又能避免波及普通民众

林韧对耳麦里的人说道：“你们那边加快速度。”

对面是外勤组的人，到达现场的第一时间便需要对事发地点进行查看，收集一手信息，同时清理遗漏在现场的普通人，以便行动组后续工作。

“你那边怎么样？”林韧问一旁的越澄。

越澄皱眉摇了摇头，“还是没找到入口。”

他捡到黎楱手机的那刻就放出了分身寻找，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早知道应该寸步不离跟着的。

“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里面的恶鬼要选在这个时间开启场域？”越澄十分不解。因为临近统考，全国各大中学照例放假三天，学校正是人少的时候，对恶鬼来说不是一个进食的好时机。

林韧回答：“如果对方的目的是饿死鬼，人少才是好时机。”她顿了顿，继续解释，“恶鬼虽然在自己场域里有主导权，但并不绝对，尤其面对饿死鬼。对恶鬼来说，进食是一种‘补充’，而对饿死鬼来说，是本能。如果场域里同时有很多孤魂野鬼或者人类，反而成为饿死鬼的优势了。所以我怀疑这是专门针对饿死鬼的陷阱。”

“那......”越澄还想问些什么，林韧的耳麦传来后勤部人员声音:“图书馆门口躺着一个人！”

黎楱被小月的硬手握着，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奇怪的触感，周围的场景开始旋转融化，又迅速汇合，拼凑成完全不同的景象。

两人来到了校园广场。

一旁是熟悉的喷泉，仍然是三本书堆叠，后方是黑漆漆的教学楼。

月光冷幽幽地照在地面，有什么东西闪着细小的光。

“何韶宜呢？”黎楱放开小月的手，问道。

小月着急地张望，将脑袋变成180度又还原，手足无措，表情慌乱地解释：“刚刚就在这里的，我把她带到了这里。然后我就回来找你了。这里没有其他广场了。”

黎楱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向一侧走去，小月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但又放下。

黎楱走了两步便停住，然后蹲下身，伸手抹了身前的地面一把。

“果然。”黎楱捻着指尖的小碎钻，喃喃道。

这些细小的钻石在月光下稀稀落落地铺成一条小道，蔓延到广场一侧的花坛。

显而易见，何韶宜被首饰怪，不，应该是被童霜语带走了。

可现在情况又很复杂，她还没搞清楚童霜语和何韶宜的矛盾，如果何韶宜真的造成了童霜语的死亡，那自己真的应该救她吗？

但两人有矛盾的事实黎楱有三处信息来源：羽衣的叙述、镜子的呈现，以及何韶宜的自述。

羽衣的真面目已经暴露，它话语的真实性也有待商榷。

而镜子呈现的景象，黎楱推测为可能是何韶宜的记忆，并非童霜语。而记忆的真实性她也无从判断。

何韶宜本人对矛盾的态度很“轻”，甚至记忆也模糊了，如果她与童霜语的死亡有直接关联，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而且何韶宜跟镜子里的人核心特质是一致的，同样的直白、单纯、社会化差。黎楱在宿舍时，她好几次挡在自己身前。

进入场域以来，她总共遇到三个可以交流的人和非人类：羽衣、何韶宜、小月。

除开她们之外，就剩童霜语，以及不知是真是假的三个怪谈。

其中，羽衣目的明确，想要自己体内的饿死鬼。

何韶宜是被莫名困在这里。

小月虽然有点奇怪，但似乎也在帮自己。

而童霜语虽然为场域的制造者，却始终面目模糊，行踪不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跟羽衣并不友好。

因此，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她都应该去找童霜语。

黎楱起身，顺着碎钻痕迹，跨过花坛，一路来到了艺术楼。

小月安静地跟在她身边。

痕迹在艺术楼前的空地消失了。

黎楱正纳闷着，小月突然开口说话了：“她不在了。”

“谁？你是说你带到广场的那个女生吗？”黎楱问。

小月点点头。

黎楱心里一紧，问：“你说‘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死了吧......

小月解释：“就是不在了，消失了。”

黎楱还是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正想细问，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转身，只见一大团红黑色的浓雾飘过来。

是羽衣！

黎楱抬手朝浓雾扔了一个大火球，但一下被吞噬。

黎楱有些惊慌又有些不甘心。在镜子里，她已经充分见识过羽衣的难缠，自己的能力虽然有提升，但依旧不是它的对手，而如果不彻底消灭它，它就要吃了自己了......

眼见那团浓雾越来越靠近，黎楱咬咬牙，凭空升起一股怒火，正要再放一团火烧过去，周围景象再次扭曲融化，明亮的光线替代暗沉的建筑，场景变成了图书馆。

两人在图书馆的二楼文学区，馆内的灯都亮着，但却一个人也没有。黎楱透过落地窗看到那团浓雾远远飘在艺术楼附近，一直没有移动，不由得松了口气。

黎楱看了眼一旁的小月，正准备道谢，对方小声解释：“我害怕它。”

神情可怜，像是在让黎楱不要怪她。

黎楱还是不明白她刚刚说的话，又问：“你说何韶宜‘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死了吗？”

小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感觉不到她了。应该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或者藏起来来了。”

黎楱松了一口气。

小月不敢与黎楱对视，低下了脑袋。黎楱看到她脖颈一侧有道明显的裂痕，联想起刚遇见时的一棍子，心里涌出一点愧疚。

黎楱心里叹了一口气，抬手放上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小月的脑袋很硬，也没什么温度，让黎楱想到了木偶。

跑了这么久，黎楱有些疲倦。图书馆亮堂，十分有安全感，她干脆拉开椅子，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座椅上，一边监测红雾的情况，一边跟小月聊天。

“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我应该不认识你。”黎楱问出心里的疑惑。刚开始遇见时，小月就提醒她要离开，雾起时拉着她逃，两人分开后，自己又进来找她，明明害怕羽衣人，还是冲进镜子抓人......

小月的种种行为，已经善良到有些诡异了。

小月雀跃地回答：“因为你看见我了！还跟我说话了！”

黎楱不明所以：“看见你？跟你说话？”

小月点头，“你坐在车上，我站在路边，我不知道去哪里，你就看见我了。别人都看不见我，没人跟我说话，没人跟我玩。但是你跟我说话了！”

小月笑着看着她。黎楱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她怀疑对方是对她产生了“印刻效应”......

而且她还发现，小月的认知可能也有点问题，说话不太连贯，很多陈述模棱两可，不像是一个初中生，更像一个小学生。

黎楱又问：“那你之前都待在哪里？又是怎么......变成这样？”

小月想了一会，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情况，黎楱认真听着，拼凑出个大概。

很久之前，小月在某个地下停车场醒来。她只记得自己是死了，却不记得是怎么死的。生前的一切记忆都消散干净。

她转悠了些日子，终于从地下来到地上。眼前是繁华的店铺，灯光和暖，人流如织。

只是没人能看见她，她也找不到同类。她本想离开商城去更远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一出门就会回到地下停车场。

她又在商城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前段时间，她跟随一个神秘人出门时，发现自己竟然离开了商城，走到了街上。

之后便又看又玩，虽然没有碰到同类，但是见识到了很多不同的风景。

小月的陈述依旧有些模糊，没有准确的时间点。“很久”是多久？“前段时间”是指什么时候？她一概不知。

不过根据小月的描述，黎楱得知她所在的商城是惊水区一个老地方，名为“芊芊百货商城”。黎楱初中时经常跟黎凤眠一起去那里看电影。

上了高中之后，便没有再去过了。所以她也很难从商城的近期变化，推断出小月的离开的时间。

“你说的那个‘神秘人’长什么样？你为什么会跟着她？”黎楱问。

“嗯......很高，比你高一点，还很瘦。”小月用手指比划着。

黎楱在心里估算对方的体型，自己有一米七四，对方比自己高，身高在一米五到一米八之间。

小月继续说：“她的脸很瘦，头发绑起来，很干净。”小月说着也薅起自己的流海示意。黎楱点点头，发现她额头和颈部的伤口消失了。

接着，小月指向自己的右眼：“她眼睛里有东西，这边的眼睛。”

黎楱又听不懂她的表述了，正想问清楚，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在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