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见粼自然亦是知晓,眼下他不仅耳轮泛红,面容亦是如此。
许是怕自己一时想多,误解了妹妹之意,故他磕绊道:“如今为兄手脚不便,不知……用……如何取下发簪?”
水断栩却未有听出话外之意,更未察觉眼前人的羞涩不安,她反而觉着奇怪,如今手脚被束缚,不用唇,还可用何处?
难道……用额角将发簪撞下来?
实为荒谬,故水断栩直言道:“自然是用唇,如今生死攸关,身边亦无趁手锋利之物,只得出此下策。”
“既如此,冒犯了。”
入目是祝见粼不断靠近的身躯和面庞,只见他离自己愈来愈近,鼻息喷洒在她面颊。
身上,亦有了属于他的气息。
因行动受限,二人不得不贴近彼此,水断栩感知到从未体会过的暖意,席卷全身,将自己裹住。
忽而亦觉着,面颊染上了绯红。
水断栩竭力不去晃动身躯,纵使她已然坐立难安,此举与被拥入怀大同小异,其异处令自己莫名羞涩起来。
原来,这便是亲近予人之感。
怪道,这天地间存着情情爱爱。
既有了情情爱爱,才会有亲密之举,才会令人忻然。
正怔然着,眼前人的羞涩忽的暴露无遗。
看着他结喉滚动着,水断栩若有所思,继而眸光下移。
祝见粼的脖颈近在咫尺,本离她的唇尚远,许是用唇取簪并非易事,他挪动身躯之际,脖颈离得更近了。
而她的唇瓣,直直印在其上。
唇上温热袭来,二人并非无所察觉,水断栩显然一怔,且感知到眼前人明显身躯一僵。
“表兄,你……取簪罢。”
“好。”
气息喷洒在耳畔,水断栩面颊愈加红了,已然到了双眼不复清明之境地。
莫非……自己得了风寒?
二人维系着这姿态,一人竭力不去靠近,但仍是触及到其肌肤,一人竭力稳住心神,但仍为之荡漾。
“好……好了。”
“好。”
闻言,水断栩如释重负地垂下眸,眼睫颤动彰显着其内心波澜。
“我来解。”
待她喘息之时,祝见粼已将绳索解开,顺势上前,欲为其解开桎梏。
二人再度靠近,与方才不同之处是,如今祝见粼更似从身后环住她,令她无处可逃。
“多谢表兄。”
见祝见粼站定,她亦想站起,许是因桎梏时日久,一时间还未能习贯,尚感酸麻。
“嘶……”
“当心!”
水断栩正踉跄不稳,险些摔倒于地,恰在此时,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肢,令其站稳。
一阵酥麻袭来,此感令她念起了昔日,昔日祝见粼揽着自己观星,亦是触及腰肢,亦是生了此感。
“我……我无碍,表兄,我们还是快些寻觅出路罢。”
“好……”
“咚!”
祝见粼话音未落,排门声响起,来者却不是写笺,亦非凶神恶煞取其性命之辈,倒是令他觉面生之人。
“你是何人?”
水断栩认清了来人,本欲上前,可一道屏障拦住了去路,只见祝见粼用身躯阻挡着,似是生怕来者伤了自己。
见状,她启齿解释道:“表兄,这是试百户丛大人,我与他相识,丛大人此番前来,定然是来营救我们。”
“水娘子!你可无恙?”
祝见粼闻言,虽是讶异,但仍挪着身躯让路,留出一条道令二人相见。
见二日谈话着,所言是何他已然听不清了,亦不愿去听。
妹妹是如何结识试百户丛大人?水断栩行踪他虽是不知晓,可再如何,亦不能结识试百户大人。
思及此,他抬眸,眸中尽是受伤之色。
心中亦不免刺痛着,为何?为何?
我知晓我无身份去知晓其中之事,可,你为何不愿分一点你的信任于我?
我不贪心,妹妹的喜欢我不奢求,可,为何信任亦是难求?
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可托付信任之人吗……
你是以为,我会背叛你吗……
为何,要将我与叛徒相提并论?
我也想帮你……
祝见粼瞧着不远处的二人,只觉自己将陷入不解郁闷中。
故他阔步上前,凭着自己身躯,再度为二人之间的屏障。
“表兄?”
水断栩方才正与丛赋归商议此事,还未商议完,只见祝见粼上前,硬生生参与其中。
“丛大人应是与舍妹商议离开芦苇村一事,既如此,我想,我亦能派上用场,何不道与我听听?”
丛赋归见状,一时间未回过神,待他思绪回笼,连连称是着。
“世子所言不假,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三人商议,定能愈面面俱到。”
“丛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同丛大人定能商议出。”
水断栩见此情形,不解地蹙了蹙眉,不知是何缘由。
丛赋归恰在此时赶至,并非巧合,而是约定使然。
水断栩为防自己出了事,故与丛赋归暗中约定,若是时隔多久未曾传递暗号,便表明自己已然遭遇不测,届时丛赋归需来相救。
如今看来,他倒是守诺之人。
至于为何他寻至城外,寻至不枯山芦苇村,自己不得而知,许是为缉拿江洋大盗而来。
“丛大人,你可知还有三人身在何处?可有经受虐待?”
自己安危得以保障后,水断栩当即问询起玉盘踪影来,不知……不知写笺那疯子可否伤了她。
“水娘子宽心,在下已护住西边屋子三人,皆是性命无虞,只是……”
听闻前言,水断栩宽下心来,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可见丛赋归支支吾吾起来,她亦随之提心吊胆。
可是玉盘出了何事?
“是名唤时莲的姑娘,似是得了癔症,眼下神志不清,并……并口出狂言,出手伤人。”
“时莲?癔症?”
看来见慝之效已显现,既是如此,便让时莲当这替死鬼。
今日,总归会见血。
本同为女子,水断栩愿放其生路,可她既存了心害自己,且利欲熏心对玉盘下手,自己无须再因其是女子而存一丝怜悯之心。
“不错,实为癔症,在下瞧着时莲姑娘似是药石无医,那……”
“丛大人,不知你可否将那幕后主使扣押?我需去会一会他们。”
丛赋归并不知其中种种,可水断栩“适时”打断,便彰显了其态度,以及暗示了其中秘辛。
故他并未再言及时莲一事,而是顺势将幕后主使怪异之处说出。
“他们皆未有求饶,反倒是诡异的平静,似是早做准备,或是候着赴死。”
“即便是再处变不惊,亦会显现惧怕,断不可能平静如水……其一可能是,他们本未念着要活,早已筹谋此事时便视死如归,其二可能是,他们留有后路,眼下屈服只是一时的,不准望着时机,借此反扑。”
水断栩闻言,将自己所想道出,未有顾及丛赋归眼眸中亮起的微光,亦未有留心祝见粼双眸中燃起的火苗。
“水娘子所言极是,既如此,我们……在下便引路。”
“好。”
三人出了屋,祝见粼于中间,而水、丛二人则在两侧,方见到屋外之景,难免哗然。
尚处炎节,此地却令人感知不到炎热,恰恰相反,总有一股风钻入衣袂,并不凉爽,只觉严寒。
不知丛赋归领了多少人来缉拿,只见一片哀声载道,哭嚎不止,一旁稚儿瑟瑟发抖,而另一旁的人们正乞求着手下留情。
“官爷,奴家亦不知什么江洋大盗啊,芦苇村之人一向安分守己,断不可能藏匿海捕文书上的大盗啊。”
“是啊官爷,求求您放了芦苇村一马罢!我们必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
“是啊!官爷……”
“住口!再胡言乱语,便将你们就地正法!芦苇村,今日就是藏匿大盗!纵使你们有三寸不烂之舌,亦无法更改此事实!”
水断栩见状,转身便要朝着那小卒而去,此时却有一股力牵制住了她,令她无法上前。
回首一瞧,是丛赋归。
“怎么?只允丛大人爱惜下属,不允我路见不平相助?”
“在下自不是此意,只此事并非你我三言两语可撇清,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无法转圜,不如先去瞧瞧幕后主使,再想法子。”
面对水断栩讥诮之言,丛赋归付之一笑,继而纵了手,引着路。
“表兄,跟上丛大人罢。”
水断栩拧着眉,终是迎着丛赋归所言,朝他引领的方位而去。
祝见粼跟于其后,看着模样,心事重重。
他,头一回觉着自己是无用之人。
为何他不如这丛大人?为何他不能相助一些?为何他不能为水断栩分忧呢……
世子又如何?在此时反倒无用无能。
“水娘子,到了。”
三人排门而入,风急势大,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将水断栩吹至屋中,亦是因此,她看清了屋中几人。
写笺口中塞着布条,见她来了,眯着眸,眸中含着兴味。
李青蔽口中亦是塞着布条,可他一不挣扎二不抬首,只垂下首,何来方才的气势?如今,倒像一条丧家之犬。
水断栩将一切收入眼底,她先是取来一匕首,寒光映出她的容貌,尽显其冷意。
“啊!”
“既不安分守己,那这双眸,便不能要了。”
众人还未回过神时,她便将匕首刺入写笺一只眸中,而另一只完好无损。
见着流于其面颊的殷红,她不为所动,更无惧意,平静言道:“便留着你一只眼,好让你瞧着你自己的下场。”
说罢,她俯下身,将沾血的匕首抵在李青蔽下颌,迫使他正视着自己。
许是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李青蔽认命地阖上双眸,听候发落。
“咣当。”
匕首被掷于地,随着声响,水断栩双手已然拤住其脖颈,看着其面色由苍白变得涨红,却未有纵手之势。
“水娘子,你……”
许是因还未问询出什么,故仍要留着他的一条小命,丛赋归出声阻止着,未料及还未说罢,水断栩已然纵开双手。
“丛大人宽心,我自有分寸,方才之举,不过是将他对我所行之举,统统还给他。”
“表妹,手可有伤着?”
见她将心中不忿发泄完,祝见粼方上前,握住其双手,查看是否生了伤口,见完好无损,方才宽下心来。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咳咳咳……”
许是见要事还未处理,丛赋归轻声“咳嗽”着,以此提撕二人如今的处境。
祝见粼闻声,当即会意纵了双手,只指尖摩挲着掌心,借此体会方才的余温。
“你们可否都先出去,将他一并带走,我同李青蔽李大人有话需单独讲。”
“这……好,听水娘子的,你们几个,将此人抬走!”
“唔……唔……”
写笺许是要咒骂一番,可碍于口中的布条,只能作罢。
待屋中只剩下二人,水断栩开门见山道。
“李大人,是受胁迫而为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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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