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冬他早就身死,今日复提起,你们怕是仍堕云雾中!"
“你!你怎可!”
言及此事,刘嬷嬷矢口否认,甚至振振有词,章妈妈闻言,当即的留的立,面色涨红,若非玉盘扶住,怕是已晕厥。
眼前虽是一塌糊涂,但水断栩感知到怀中之人手脚滴羞笃速,显而易见是生了惧,遂绕腕,将簪子不疾不徐在其脖颈上移着。
果不其然,引得其色若死灰,言语却仍屹立不倒。
“你……你……你岂敢在国公府惹出人命?”
说罢,许是欲观其惧色,刘嬷嬷竭力稳住心神,却得一声嗤笑。
“呵,刘嬷嬷此言好无道理,我可未曾使了气力,何至于出了人命?言归正传,若此事与你并无干系,大可直言,‘几冬?几冬不是死了?’云云,可你反倒指摘起我们,怕是……心怀鬼胎!”
水断栩复绕腕,终至令簪子回至发间,与此同时,素手搭上其背,迫使刘嬷嬷踣倒。
“咚!”
“哗啦!”
随着其身躯一同倒地的,是袖间藏匿的珠翠与腰间系着的香囊,屋中霎时间落针可闻,水断栩阔步上前,俯身端详着。
“放开!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她还未触碰一二,刘嬷嬷便将珠翠揽入怀中,此时刘嬷嬷不顾狼狈,面目狰狞,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章妈妈亦走近,却似步履沉重,举步维艰,口中还喃喃自语着。
“你……你竟敢……做出此等丑事!”
见状,章妈妈之应应是情理之中,毕竟她毫不知情,不可置信亦是难免之事。
可转念一想,藏匿之物源自何处,显而易见,可刘嬷嬷是如何潜入库房,如何盗来……竟是仅凭其一人之谋吗?確无同谋?
水断栩正心绪不宁,抬首,入目便是章妈妈眼神飘忽之状,心中起惑,循着其摇摆不定眸光看去,二人目光齐齐落在方才掉落的香囊上。
香囊?
看模样,应是边角布料所制,平平无奇,缘何致使章妈妈故作镇定?
若香囊本身并无玄机,只怕是……欲掩盖什么。
“你们这群乞儿,休想夺走我的……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咳咳咳……”
刘嬷嬷仍念念有词着,且自额角处汗不断流着,怪异之处渐显,方才香囊便传来辛味,可此刻香囊已然掉落,无了遮掩,缘何仍有股辛味?
方才刘嬷嬷言及乞儿?莫非是致幻?
又汗流不止……且伴随咳嗽……
正当水断栩揣度时,章妈妈磕绊之语响在耳畔。
“刘嬷嬷怕是……怕是得了风寒,奴先将她扶回屋,不然许是会……会染易给娘子。”
风寒?种种怪异合在一处,终是显出踪迹来,念及此,水断栩望向章妈妈时眸光凛冽,似是要将其剥开,瞧一瞧其心究竟瞒着什么。
“你方才所言,刘嬷嬷得了风寒?”
说罢,水断栩徐徐起身,一字一句道来着,继而随着“咣当”一声,茶盏滚落在地。
不过抬眸之际,眸光交汇,于章妈妈身侧的玉盘当即会意,寻其合谷穴,眨眼间,章妈妈便无法随意动弹。
“水娘子这是作甚?”
章妈妈自是慌乱的,却仍佯装不知发生何事,事已至此,水断栩亦不愿弯弯绕绕,遂启齿直言。
“此话合该我问询章妈妈一二,这麻黄汤滋味如何?”
麻黄汤,发汗解表之效,食多者致幻,方才刘嬷嬷种种异样皆相符,想来便是章妈妈所为,此举与合谋时言辞恳切之状大相径庭,怕是意为借刀杀人。
借的,自然是名为水断栩之利刃。
水断栩抬眸望去,穿透其面容,直直望向那幅些许破损的并蒂图。
章妈妈正是持着并蒂图,前来寻求合谋。
思绪如覆水,涌向昔日。
章妈妈携着画卷无端到访青塘苑,言谈一二后,便暗示着水断栩,欲与她附耳密谈。
“玉盘姑娘你……”
“玉盘不是外人,若章妈妈心怀戒备,大可不言,不送。”
水断栩已遂其意,将旁的女使皆驱出屋内,见章妈妈仍有顾虑,冷哼一声后,起身欲送客。
章妈妈见状,此一边赔不是,彼一边眼色示意一旁的玉盘,口中不忘解释道。
“老奴非此意,自是可当玉盘姑娘面前直言的。”
此时屋中只剩下三人,章妈妈不再遮遮掩掩,将画卷摊开,继而道明其来意。
“章妈妈是何时发觉,刘嬷嬷是梁上君子?”
“只一回机缘巧合下窥见,奴瞧着她摩挲着珠翠,便知此事,今日前来,但请娘子相助,此事若成,亦是为国公府扫除污秽,乃是一举两得。”
指尖抚过并蒂图,水断栩望着其远去的身影,良久,久到確无人窥听,久到玉盘欲言又止,她方才开口问询道。
“玉盘,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定论?若是你,会如何做?”
“依奴婢之见,章妈妈口口声声与娘子合谋,许诺予娘子何物皆不可信,届时只怕会负约渝盟,若是奴婢遇此事……可使笑里藏刀为计。”
听罢,水断栩从棋奁中取出一子,稳稳落在棋盘中,随之说道:“不错,去,将迎叶唤来。”
“是。”
“是什么……什么麻黄汤?水娘子此举,怕是以诈取胜!”
眼前复得清明,只见章妈妈眉间已成沟壑,口中仍旧不依不饶,此言一出,不待她出言,玉盘已厉声呵斥。
“放肆!娘子岂是你能污蔑攀扯之人!简直……”
“咚!”
话音未落,迎叶便排门而入,此不速之客引得章妈妈半吐半吞,无法再道明一句话来。
“迎叶,将刘嬷嬷送去医官处,途中酸枣仁亦可啖,速去勿误。”
“是。”
刘嬷嬷离屋后,呢喃渐止,章妈妈许是知晓自己将面临什么,垂下首,呈现顺从的表象。
香囊仍旧躺于地,悄无声息,水断栩俯身拾起,顺势将香囊所容展露日光下,菖蒲所携气息钻入鼻窍,辛香浓郁。
见章妈妈仍旧垂首,她徐徐上前,将香囊递于其鼻窍下,不出多时,便见了功效。
“不必将话憋着,你还有何话要交代?索性一并讲出,亦省了你我气力。”
章妈妈被束缚住双臂,只能抬眸与之对视,四目相对间,眸中不甘夹杂着恨意,统统袭向水断栩。
“咳咳咳……水娘子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从你踏入屋中始,便脱不了干系了!即便在夫人面前,我仍旧会一口咬定,此事亦有你的手笔!”
“好啊,你大可如此行事,可我亦不是哑巴,我亦可在夫人前言语一二,届时将章妈妈你助纣为虐,默许几冬同刘嬷嬷窃取库房之物一事抖出,章妈妈你说,我此举算不算将功补过?能否得到宽宥?”
几冬是或不是一同窃取了库房之物,水断栩亦不敢下定论,本是试探之言,可她却清晰所见,章妈妈并未当即出言驳斥,而是瞪大了双眸,几近欲裂。
一人做事未免会一人当,可若是安上此人未做之事,真假参半,那人自然会出言反驳,既是如此,何为真假,便可判断了。
“我可未有包庇刘嬷嬷!”此话一出,但凡有心人皆听出其中不对劲来,章妈妈亦是如此,她开口欲掩饰,却越描越黑,“我……我自然亦未纵容任何人!”
“纵容与否,章妈妈自己最是清楚,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何人料及,竟確有此事!如此看来,是章妈妈你在纵容几冬二人窃取……与穿窬之盗异处何在?”
见其慌了神,水断栩心下了然,此番话是为有意激怒,果不其然,章妈妈脸色涨红,口中仍不甘示弱。
“我再不济亦是国公府老人,皆要予我三分薄面,你不过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寡妇,竟羞辱我至此!我……我没法活了!”
许是躯干麻痹之感已过,章妈妈忽地来了气力,摆脱了玉盘的桎梏,作势要触墙“明志”。
“章妈妈!不要!”
玉盘伸手欲阻拦,却只触及其衣袂,眼睁睁地瞧着局势无力回天。
良久,触墙的响声皆未响起,见状,玉盘挠了挠脑袋,而水断栩在一旁抱胸而立静候着。
“娘子?这是……”
水断栩多多少少知晓些章妈妈品性,此人断不敢以自己性命为筹码牺牲,故耳畔响起疑惑声时,她轻拍了拍玉盘的肩,阔步上前道。
“以愚见来看,章妈妈许是需旁人相助,既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下一瞬,水断栩抬手握住其双肩,作势要助章妈妈触墙,不出所料,引得其哀嚎连连。
“啊!放开我!我不想死!”
闻言,水断栩顺从其意纵了手,章妈妈当即往前倒去。
一声哀嚎后,待混乱渐平息,水断栩终至从其手中得了门房册子,总归不虚此行。
“那夜当值门吏、当值护卫皆被你们收买了?还是……一直如此?章妈妈倒是兰形棘心之辈。”
水断栩翻着门房册子,不光那日未有记录几冬出府,哪怕是府外初遇那日,亦未有记出府。
合上册子后,她轻抚过扉页,低语着。
“如此,便为国公府,扫除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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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兰形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