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 第11章 风雨之夜

江辰留下的那杯温水和文件夹，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若薇心中持续漾开波澜。她服下了止痛药，头痛稍缓，但心里的纷乱却丝毫未减。她翻开那份关于艺术基金会的资料，发现其评审标准极其严苛，但正如江辰所说，如果成功，获得的不仅是资金，更是顶级的行业资源和品牌背书，对她理想中的工作室定位至关重要。

这份“帮助”来得太突然，太……不符合他们目前冰冷的关系。她看不透江辰到底在想什么。是出于契约伙伴的义务？还是如他所说，怕她失败连累他的面子？抑或是……有其他她不敢深想的原因？

这种不确定感让她心烦意乱。

几天后，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母亲的主治医生王医生私下联系她，表示有一种国外新研发的靶向药，对母亲的情况可能有效，但费用极其高昂，且尚未纳入医保，一个疗程的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之前江辰支付的医疗费虽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面对这种持续性的、无底洞般的支出，林若薇感到一阵窒息。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数字，手指冰凉。难道……真的要动用协议里的那笔投资款吗？那笔用于她梦想启动的资金？还是……去向江辰开口？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自尊心像一道坚固的壁垒，将她牢牢困住。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起，是前台，说有一位陈雨婷小姐来访，指名要见她。

林若薇眉头蹙起，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她本想拒绝，但陈雨婷已经直接来到了她办公室门口。

“林总监，哦不，现在该叫江太太了？”陈雨婷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经典套装，妆容精致，笑容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若薇示意她进来。

陈雨婷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这间简约而高效的办公室，语气轻飘飘的：“看来林总监很适应现在的生活嘛。也是，从一个普通总监摇身一变成了江家少奶奶，确实该好好享受。”

“陈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林若薇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直接问道。

“没什么大事，”陈雨婷把玩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慢条斯理地说，“就是听说……伯母的病，需要一种新药？费用好像不低啊。”她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若薇，“怎么？江辰没帮你解决吗？也是，他最近忙着筹备他的新画廊开幕，还要陪Vivian去巴黎看秀，可能一时顾不上你这边吧。”

Vivian，就是最近和江辰传绯闻的那个现代舞艺术家。

林若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细微却清晰的痛感蔓延开来。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

“我母亲的事情，不劳陈小姐费心。”

“是吗？”陈雨婷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俯身，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快感，“林若薇，别硬撑了。你以为江辰真的在乎你？他娶你，不过是为了应付他爸，为了稳定江氏的局势！等他站稳脚跟，或者找到了更合适的联姻对象，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个位置，还能用着江太太的名头吗？识相点，为自己多打算打算，别到时候人财两空，连给母亲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说完，她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姿态，仿佛刚才那些刻薄的话不是出自她口。“好了，不打扰林总监工作了。再见。”

陈雨婷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若薇一个人。她维持着挺直的坐姿，直到确认陈雨婷已经走远，才仿佛脱力般靠向椅背。

陈雨婷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关于这场婚姻的本质，关于江辰的真实态度，关于她岌岌可危的处境……所有被她刻意忽略、强行压抑的疑虑，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阴沉下来，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就像她的心情。

整个下午，林若薇都心神不宁。陈雨婷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与江辰近日的冷淡、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她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却效率低下。母亲的医药费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而江辰……她发现自己竟然可悲地，在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绝望的僵局，来证明陈雨婷说的都是错的。

然而，直到下班时间，江辰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只言片语。

外面，暴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色暗沉如夜。

林若薇最终没有加班，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独自开车回家。雨水模糊了视线，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公寓，里面一片漆黑，江辰果然不在。

她扔下包，甚至没有开灯，就直接走进了客房，无力地倒在床上。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孤独、无助、委屈、愤怒……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浸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声音沙哑，眼泪流干。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映亮她红肿的双眼。她翻到江辰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颤抖着，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她该说什么？质问他？哀求他？还是……仅仅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最终，她颓然放下手机，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某个高级会所内。

江辰正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个艺术投资人的饭局。窗外暴雨如注，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来自林若薇的消息。自从上次争吵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他知道陈雨婷今天去找过林若薇。虽然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但以他对陈雨婷的了解，绝不会是什么好话。那个女人，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他想起林若薇那双总是带着倔强和清冷的眼睛，想起她独自面对董事会刁难时的坚韧，也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脆弱……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立刻回去，回到那个有她在的公寓。

“江少？江少？”投资人的呼唤让他回过神。

“抱歉，张总，我有点急事，必须先走一步。”江辰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合作的事情，我们改天再详谈。”

不顾投资人错愕的表情，江辰拿起外套，匆匆离开了会所。

他驱车冲进雨幕中，跑车在湿滑的街道上疾驰，雨水在车窗上形成一片水幕，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拨通了林若薇的电话，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

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踩油门，朝着公寓的方向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