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望 第2章 雨夜的邀约

晚饭的气氛像块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望低着头，用筷子机械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米粒黏在一起，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白炽灯的光落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下颌线清晰又脆弱的轮廓。

他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软软地垂着，遮住了大半双眼睛。偶尔抬眼时，能看到那双眼睛里蒙着一层淡淡的雾，像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看不清情绪，只有一片茫然的疏离。

"读了两年大学，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父亲把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酒液溅出来，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给我争点气！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苏望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脸颊在发烫，不是羞赧，是愤怒和屈辱在血管里翻涌。他想反驳，想问问父亲除了"争气"之外，有没有问过他一句累不累，有没有关心过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太清楚了，任何辩解都只会招来更刻薄的辱骂。

"他爸，孩子刚回来，你少说两句。"奶奶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苏望碗里，"小望，快吃，这是奶奶特意给你炖的。"

苏望看着碗里的排骨，鼻子一酸。他抬起头，勉强对奶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瞬间就消失了。他的嘴唇很薄，脸色又白，笑起来非但没有暖意，反而更显得疲惫和脆弱。

"我吃饱了。"苏望放下筷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不等父亲回应，他就站起身，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肩膀才彻底垮了下来。他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偶尔亮起，映出他苍白而迷茫的脸。

耳边又开始出现那些细碎的杂音，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议论，又像是风吹过破旧窗户的呜咽。苏望抱住头，把脸埋在膝盖里。他知道，那些声音又要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反而让那些嘈杂的幻听安静了些。

苏望慢慢抬起头，眼神落在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上。他想起了白天在村头的木棉树下，那个温柔得不像真实的声音。

"我在这里。"

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是幻听吗？他又开始怀疑。可白天那种清晰的、带着温度的感觉，却真实得让他无法忽视。

他需要确认。

苏望站起身，摸索着穿上外套，没有开灯，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进了茫茫的雨夜里。

雨水不大，却很密，落在头发上、脸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苏望缩了缩脖子，把衣领拉高，脚步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村头的方向走去。

泥泞的小路有些滑，他走得很慢，裤脚很快就沾满了泥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终于，那棵熟悉的木棉树出现在了视野里。

二十五岁的木棉树在雨夜里显得格外高大，枝桠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树下的一小片天地。雨水顺着枝叶滑落，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望快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把额头抵在了冰凉粗糙的树干上。湿润的树皮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稳感。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雨水和泥土的味道涌入鼻腔。

"你在吗？"他低声问，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被雨声打湿，显得格外微弱。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雨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苏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果然，还是他的幻觉吗？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就在他准备放弃，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轻轻响了起来，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雨水的清润和草木的温柔。

"我在。"

苏望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环顾四周。雨幕朦胧，树影婆娑，空无一人。

可那声音却清晰地萦绕在他耳边，真实得不容置疑。

"你是谁？"苏望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多了一丝急切和渴望。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树干，仿佛想透过这层坚硬的外壳，触碰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温栖。"

"温栖..."苏望重复着这个名字，舌尖轻轻滚动，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一丝暖意正在悄悄融化。他看着眼前漆黑的树影，又看了看自己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突然觉得，这个雨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他靠回树干上，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他，驱散了些许寒意。

"我爸他...又骂我了。"苏望低声说，像是在对温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委屈和疲惫，"他说我没用，说我丢他的人。"

温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苏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和不甘，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说起父亲的冷漠，说起母亲的早逝，说起自己在学校里的孤独，说起那些挥之不去的幻听和恐惧。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混合着雨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滴进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的眼睛因为哭泣而微微泛红，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脆弱又无助。

温栖依旧沉默着，但苏望能感觉到，那道温柔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理解和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苏望终于说完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你没有错。"温栖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只是...太累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暖流，瞬间涌遍了苏望的全身。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树干的方向，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木棉树的树干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树洞。那光芒很柔和，不像灯光那么刺眼，反而像母亲曾经温柔的目光，让人感到安心。

"这里有一个地方，"温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邀请的意味，"没有争吵，也没有痛苦。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苏望看着那个发光的树洞，又看了看远处自家窗户透出的那点冰冷的光。他想起了父亲的辱骂，想起了奶奶担忧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挣扎和痛苦。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渴望。

渴望逃离，渴望安宁，渴望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

苏望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看向那片漆黑的树影，坚定地说了一个字：

"想。"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树干传来，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雨声和风声渐渐远去，意识也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像是在穿越一条漫长而温暖的隧道，又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安稳地睡去。

当苏望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开满了向日葵的小路上。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金色的向日葵花盘朝着太阳的方向，仿佛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温栖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欢迎来到这里，苏望。"

苏望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位置，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迷茫。

他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向日葵花瓣，柔软而真实。

这不是梦。

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温栖:快要见到老婆啦

望仔:天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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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夜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