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灯塔 第8章 第 8 章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自那次为救灵狐而元气大伤后，林清所化的桃树便沉寂了许多，原本灼灼的桃花也显得有些黯淡。她心中既委屈又不解，自己分明是出于善意，为何结果却适得其反。

这一日，山间下了一场透雨。雨歇风住后，一位身着素朴青袍、形貌清癯的中年道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桃树下。他便是点化此山万物、林清称之为“师父”的地仙。

他没有责备，只是拂尘轻扫，温声道：“痴儿，且看。”

林清顺着师父的指引，将灵识投向四周。只见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花草，正缓缓挺立，吮吸着甘霖；折断的藤蔓，断口处已抽出翠绿的新芽；就连被冲垮的蚁穴，幸存的小蚁也正忙碌地衔土重建，秩序井然。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师父的声音平和如水，流入她的灵台，“你见灵狐将死，心生慈悲，此乃善念。然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规矩不可行尽。”

他指向一株在雨中折弯却未断的青竹：“你看它，懂得弯曲，方能在大势中保全自身，以待天时。你若当时分出三分灵力护住自身本源，再以七分徐徐图之，何至于此？”

林清的神念传来一阵羞愧的波动。

师父的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亘古的时光，缓缓说出最后的箴言：“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无论是灵力、情分，还是你心中那不容一丝阴霾的纯粹……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留有余地，方是长生久视之道，亦是万物和谐共处之本。”

这番话，如同春雨般浸润着林清懵懂的意识。她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原来“善”与“对”，并非一味地倾其所有。那“未尽”之处，或许藏着更深的智慧与更绵长的力量。

她轻轻摇曳枝干，一滴晶莹的雨露从叶尖滑落，无声地渗入泥土。这一次，她不再急于去滋润万物，而是先让自己彻底吸收这份雨露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