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假期,白松妍都和周时宜、沈傲颜厮混在一起。白天三人在图书馆学习,周时宜给白松妍推荐了个单词APP,说用动画、图片记单词比死记硬背有效。
沈傲颜写起作业来也是个狠人,完全不受他们讨论声干扰,只低头专心写卷子。白松妍偶尔抬头,看见沈傲颜坐姿优雅、神态专注的样子,忍不住感慨看书的美人更有韵味。
晚上的沈傲颜又是另一种状态,她拉着两人去悦一广场的欢乐岛玩,美其名曰“不玩游戏,人会变傻”。
周时宜显然也是欢乐岛的常客,买币、取币,一气呵成,进了门都不带走回头路的。
悦一广场是海县唯一的商场,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白松妍不是没来过悦一广场,换季采买衣服王小丽偶尔也会带她买上一两件,以便在亲戚朋友面前撑撑场面。但是每每路过欢乐岛门口,王小丽都会十分唾弃,唾弃里面的坏孩子只知道浪费时间,浪费父母的血汗钱。
白松妍瞥见里面一张张笑脸,她也想体验一下,这些五颜六色的机器真的有这么好玩吗?可是白松妍在山前村的人设是别人家的孩子呀!作为山前村所有小孩的模范,她必需和王小丽一起唾弃这些吞噬人心的游戏,坚决和里面不务正业的人割席。
沈傲颜毫不客气地分走周时宜买的一半游戏币。
“松妍,会玩保龄球吗?”沈傲颜拉着她往游戏区走,“我们来个友谊赛?”
白松妍摆摆手,有些抗拒:“我不会玩,你玩吧。”
沈傲颜不以为意:“没关系,开心最重要。游戏而已,大不了就投不中。”
白松妍不想暴露自己见识少,连欢乐岛都没来过,她不再扭捏,学着沈傲颜投了币,在自己赛道站好。
沈傲颜先投球,她脚步稳健,上步时肢体舒展优美。第一球中了一半,角度是准的,主要是力量不够,球滚到后面有点慢了。
白松妍不知道怎么上步,直挺挺站着,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砰——
“哇!松妍你骗人!还说不会玩,第一次就全中!”沈傲颜兴奋地说,转向周时宜,“你看!松妍比你厉害。”
“是是是,两位美女都比我厉害。”周时宜无奈。
周时宜微笑看着沈傲颜,白松妍觉得比起他平时礼貌的笑,此时他的笑容多了几分......宠溺?
想起周时宜白天搞怪学播音腔,白松妍得出结论和沈傲颜在一起的周时宜更鲜活。
在抓娃娃机消耗完游戏币,三人决定回家。沈傲颜家远,她打车回去。春熙园离商场不到一公里,白松妍和周时宜决定步行回去。路上白松妍提着一袋刚被抓出来的丑娃娃,侧头看周时宜,他脸上还带着笑意。
白松妍或许是刚当了一下“坏孩子”发现体验感不错,或许是觉得现在她和周时宜不只是邻居关系,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个涉及**的问题。
“周时宜,你和沈傲颜在谈恋爱吗?”
周时宜耳根红了:“她说了,高中毕业前不谈恋爱。”
白松妍没什么表情,点点头。
春熙园小区门口,他们遇到了刚踢完球的季舒阳。
季舒阳满头大汗,短袖几乎湿透,手里提着一双奇形怪状的足球鞋。运动后的他瞳仁明亮,手臂线条清晰,整个人热气腾腾的。
白松妍看见他的上衣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胸肌的轮廓若隐若现,她错开目光,有点不好意思。
“去哪儿踢球了?”周时宜问。
“西郊那个足球场,”季舒阳回道,“又去图书馆啊?别把你邻居教得和你一样呆。”
白松妍虽然和季舒阳当了一个月同桌,但没怎么说过话,不知道他的脾气和底线,把握不好开玩笑的度,只礼貌回复。“不会的,周时宜人很好。”
周时宜难得不那么稳重,勾住季舒阳的肩膀笑道:“谁呆了?”
“哎哎哎,男男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季舒阳低头挣脱,“再说了我一身汗。”
“我不嫌弃你。”周时宜无所谓地说,重新勾上季舒阳,季舒阳也不再挣扎。
两个少年勾肩搭背,身后坠着个沉默的小尾巴,三人诡异又和谐的迈进春熙园小区大门。
春熙园门口的保安不是个老掉牙的大爷,是个四五十岁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大叔坐在保安亭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目光深深,嘴角微勾,仿佛回忆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季舒阳回到家,清理完足球鞋,就钻进浴室洗澡。西郊的场子条件好,今晚碰到的人技术都在线,踢得很过瘾。
本来心情不错的他,在看到白松妍和周时宜并肩而行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白松妍微微侧头听周时宜讲话,周时宜那个三好学生一脸娇羞,两个人的书包都鼓鼓囊囊的,不用猜都知道是去学习了。
两个好学生,假期一起写作业,还真是和谐。
季舒阳打开淋浴,一边往身上抹沐浴露,一边想起开学时Ms. Wei特意嘱咐他平时教教白松妍英语,说什么她从乡镇考来不容易。
他向来懒得管别人的事,但Ms. Wei的话让他不自觉开始注意这个同小区的女孩。
她上课总是背脊笔直,全神贯注,恨不得把老师每句话都记下来。
看久了,他觉得这人透着一股傻劲儿,帮她一把也可以。于是,他课间也不出去溜达了,就靠在座位上,看似在休息,实则用余光留意着她的动向。
结果呢?一个月了!白松妍从来没主动问过他。今天遇上了才知道,原来是找到了别的“老师”。原来不是不爱问问题,只是不爱问他问题。周时宜就那么好?
那股憋了一个多月的闷气、等待落空的不甘、以及此刻尖锐的酸涩,瞬间混合成一股无名火。
花洒的热水冲不掉心头的烦躁。季舒阳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脑海里全是那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
他关掉水阀,浴室里瞬间寂静,只余下水滴砸在地砖上的声音,一声声,像敲在他莫名的火气上。
“嗤…”他对着氤氲的空气冷笑一声,“周时宜理科是好,英语?比我差远了。”
语气里的酸意,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收假回来,白松妍发现季舒阳的膀胱好像变差了,往常不挪窝的人,现在节节课间要出去上厕所。搞得她每节课间都要起身让他,都不能好好看周时宜的笔记。
第二天,当白松妍第三次起身,给这位“膀胱告急”的同桌让位时,她终于忍不住,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紧实的小腹上。
“季舒阳...”她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担忧,“你是不是...肠胃不舒服?我帮你去医务室买点药吧?”
季舒阳动作一僵,侧头对上她清澈又无辜的眼睛,表情很是憋闷。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几乎能听见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不、用。”
“妍妍,周末去哪儿玩了?”廖婷婷又一次让张书宇去小卖部跑腿后,自然地坐到张书宇的位置上。
白松妍回头:“我和一班的周时宜还有艺体班的沈傲颜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了。”
廖婷婷惊讶:“沈傲颜!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学舞蹈的沈傲颜?”
“对啊,周时宜认识她,他俩约好一起学习,顺便带上我。”
“你们周末是三个人一起去的?”白松妍背后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白松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一颤,回头看见是去而复返的季舒阳。真奇怪,他今天如厕速度飞快,而且还愿意聊天。
“对啊。”她回答。
廖婷婷问季舒阳:“你和周时宜那么熟,知不知道他和沈傲颜怎么认识的?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有一腿!我这个八卦小能手竟然不知道!”
季舒阳坐下,冷笑一声:“在我的足球赛上认识的。沈傲颜是啦啦队,周时宜是后勤,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哇,美女帅哥的相遇就是浪漫。在宽阔的足球场,他在台下看她跳舞,她和他四目相对,擦出爱的火花。”廖婷婷脑洞大开。
季舒阳被她的脑补能力无语到,转身不再接话。
廖婷婷热情丝毫不被季舒阳冰冷的态度影响,她兴奋地摇了摇白松妍的手:“妍妍,你觉得沈傲颜人怎么样?”
白松妍想了想:“人美心善。”
季舒阳幽幽开口:“就她?善在哪里?这不吃那不吃,东西要别人提,整个一大小姐,就周时宜忍得了。”
白松妍最不能接受朋友被贬低,忍不住回怼:“她跳舞当然要控制饮食了,周时宜自愿照顾她有什么问题?”
季舒阳举起双手投降:“OK,又一个白面书生被沈傲颜这只狐狸征服了。你和周时宜还真是像。”
白松妍还想辩解,上课铃响了,只能作罢。她想说沈傲颜不是狐狸,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玫瑰被小王子用玻璃罩子保护是应该的。还有她和周时宜哪里像了?周时宜比她优秀多了。
晚自习下课,两个“白面书生”和一只“狐狸”在八班相聚。
沈傲颜在教室后排空地复习舞蹈动作,周时宜在辅导白松妍英语。三人约好了,每天晚自习后多留半小时一起学习。
送沈傲颜回家的路上,白松妍很识趣地放慢脚步,给周时宜和沈傲颜留出说悄悄话的空间。
天气转凉,沈傲颜晚上会多穿一件风衣,周时宜也有一件类似的。白松妍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的衣角偶尔会碰在一起,沈傲颜活泼好动,周时宜羞涩腼腆,经常脸红到脖子。
白松妍觉得周时宜和沈傲颜都是很善良的人,对自己也很好。高中生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他们却愿意压缩自己的休息、娱乐时间,陪她在教室学习。
“我要出差几天,去听公开课,这几天的英语课改成语文和数学,”Ms. Wei在讲台上宣布,“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然等我回来收拾你们。”
台下男生们故意喝彩大笑。少上一门课就少一门作业,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没有英语课,晚上白松妍也就没有新内容需要周时宜辅导。沈傲颜提议让两人看看她新学的舞蹈,等学校元旦汇演的时候,她可能会跳这支舞。
舞蹈教室里,一束聚光灯打在沈傲颜身上。她穿着校服,没有化妆,头发紧紧扎成丸子头。可即使是这样清淡的沈傲颜,一个抬手,一个转身,还是让台下的周时宜看呆了。
白松妍瞥见周时宜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的沈傲颜,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
“你看她,多自由,每一个动作,都在做自己。”
白松妍此刻说不羡慕沈傲颜是假的。
她不是羡慕沈傲颜漂亮的脸,而是羡慕她的落落大方。如果此刻在台上的是白松妍,她不会这么从容,她不敢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如果有人盯着她,她可能会同手同脚,自己把自己绊倒。除此之外,她还羡慕沈傲颜只需要做自己,就会被另一个人深深认可、赞美。
白松妍上一次被赞美是什么时候呢?想不起来。白卫康和王小丽很少赞美孩子,哪怕是考了第一名也会被敲打,那下一次呢?下一次还是第一吗?能一直拿第一吗?
一支舞结束,沈傲颜弯腰谢幕。
周时宜满脸欣赏,他鼓掌,脱口而出:“颜颜......”
白松妍和沈傲颜同时看向他。
周时宜立即改口,表情镇定,像没有察觉到刚才的乌龙:“傲颜,你跳得真好,尤其是**那个鞭腿,感觉你又进步了。”
白松妍听到“妍妍”下意识看向周时宜,发现他的目光紧盯着台上的沈傲颜,才意识到他喊的是“颜颜”。她尽力控制表情,不希望场面太尴尬。
沈傲颜带着嗔怪的眼神看向周时宜:“说了叫我沈傲颜,或者沈大师。”
周时宜被逗笑了:“好好好,沈大师,以后估计要买票看你演出了。”
出了校门,白松妍看向沈傲颜:“抱歉啊傲颜,我今天有点累了,就不送你回家了,我先回春熙园。”
“好,那你慢点。”
看着白松妍的背影,沈傲颜轻轻打了周时宜一下:“早就和你说过了,不长记性,现在好了吧。”
周时宜吃痛地摸摸胳膊:“我刚才一兴奋忘记了。”
沈傲颜瞪了他一眼。
周时宜虚虚揽过沈傲颜的肩膀,往她家方向走去:“好了,我下次注意。不过你放心吧,松妍她不会因为一个名字跟我生气。”
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她独自走在回春熙园的路上,第一次觉得这段路这么长,这么安静。以前和周时宜一起走,即使不说话,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她与这个陌生城市的疏离感。而现在,屏障消失了。
“颜颜。”
那两个字又在脑海里响起来,那么自然,亲昵得刺耳。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时宜那些对她所有的好——耐心的辅导、及时的道歉、甚至替她付账——都带着一种清晰的、有距离的“礼貌”。而他对沈傲颜,是不同的。那种不同,就藏在这个独一无二的昵称里。
一股热意冲上眼眶,她用力眨了回去。她凭什么难过?沈傲颜漂亮、自信、对她真诚大方,她有什么资格去嫉妒?这种认知让她感到羞愧,仿佛自己内心最阴暗的角落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白松妍,”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声说,“你不能一边享受着别人的光芒,一边又怨恨这光芒太耀眼。”
可是,如果可能,谁又不想成为那个能被独一无二呼唤名字的人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更用力地压了下去。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把身后那份不合时宜的酸涩和贪婪甩掉。
白松妍,你真的很小家子气。
“喂,喝不喝可乐?”
寂静被突兀地打破,白松妍吓得肩膀一颤,猛地回头,对上季舒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正无处宣泄的烦躁找到了出口,她想也没想就吼了回去:“你有病啊,叫那么大声干嘛?另外,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叫白松妍!”
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很少这样失控地对外人发脾气。
季舒阳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又挂回嘴角:“你和周时宜吵架,别凶我啊。我可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垂头丧气,看在同桌情谊上,好心请你喝可乐。”
被他这么一说,那股无名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气,只剩下满满的窘迫。她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没吵架,是我有点累了。”
就在这时,一罐冰凉的可乐猝不及防地贴上了她的脸颊,激得她“嘶”了一声,猛地偏头躲开。她有些恼怒地瞪向罪魁祸首,却看见他嘴角带着那点可恶的笑,仿佛在说“看你还有力气瞪人,不错嘛”。
鬼使神差地,她接过了那罐可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奇异地安抚了她焦躁的神经。仰头灌下一大口,甜腻又刺激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糖分迅速涌入血液,像一股微弱却及时的电流,暂时驱散了盘踞在心头的阴霾。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季舒阳。这个同桌,好像...和她想象中那个冷漠的、难以接近的潮男,不太一样。
白松妍边走边问:“你会嫉妒你的朋友吗?”
季舒阳想了一下:“很少,本少爷的脸蛋、身材都是顶级的,我嫉妒别人干嘛?”
白松妍又问:“如果我会嫉妒对我很好的朋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知好歹?”
季舒阳不答反问:“怎么,魂儿被周时宜勾走了?”
白松妍皱眉:“你胡说什么?”
季舒阳耸耸肩,语气随意:“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周时宜眼里只有沈傲颜,从初中开始就是。你要是因为喜欢周时宜嫉妒沈傲颜,我劝你别自找麻烦。”
白松妍被戳到痛处,有些恼羞成怒:“我的事不用你管!”
季舒阳轻哼一声:“谁爱管?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