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想这很难,资料他一个也没看进去,他就盯着某个字走神,脑子控制不住去回想信里的内容——见字如面,可冷重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毫无疑问这封信是对冷重二次创伤,信里说去走自己的路,这谈何容易,当初那门课都不是他自愿选择的,因为他父母是优秀的研究博士,而冷重恰好又是他们的孩子,每个人都理所当然认为他应该继承衣钵。
被迫托予重负,谁又问过冷重他自己的想法。
在快将某个字盯穿之时,冷重才移开注意力,他现在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合上资料,准备关灯睡觉,即使今夜无眠。
这个点还不算晚,启见主人一直不出来吃晚饭刚准备去敲房门,里面灯却熄了,他也没再打扰,只是默默的将从午饭变成晚饭的一顿处理掉。
做完一切后启无意间瞥到昨晚扔进垃圾桶的日记本,意识叫嚣着那是主人的**,自己没有权利去窥看,但身体却控制不住走过去弯腰拾起。
他承认他想知道。
黑色书皮,里面被撕到只有一面是完好的,一翻就能看到内容。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乱线,试图想要掩盖这些文字,还有几抹的褐色血迹,但最触目惊心的是三四行‘去死’两个字。
——
11.23,晴。
有点累,过得很糟糕。
他们又刁难我了,不懂其中意义是什么,知道自己还有很大的缺陷,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所有的时间都赋予了,或许我不应该走这条路的。
好后悔但发现这些都不是我一心想要的,后知后觉,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像所有人都在逼我,每天过得像提线木偶。
我想自己要是天赋异禀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这么累了。
没事就当人生历练了,希望会越来越好。
12.17,凌晨。
又失眠了。
好恶心,为什么偏偏是我,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这样对我,其实挺好笑的。
好累,发现越来越不是自己了,我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又该是什么样子,谁又能告诉我。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解脱,但我不能,我还有好多任务没完成,还没接妹妹回家,还有张叔一定会伤心。
其实有尝试过但失败了,那个时候我以为会流血会很痛,其实不会。
今天还是一样,刀划过皮肤,先是痛然后是爽,很清醒,这真的好奇妙,如果再前进一步就能解脱了,马上,很快。
就很突然,我想到了凭什么我去死,我什么事情也没错,明明都是拜别人所赐,应该去死的是他们,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最后那三四行字能看清楚下笔从轻到重,从工整到缭乱,每一个字都真实反映冷重内心的情感。
启目光停留在‘想死’这字眼上,他眉头微微蹙起,按压着纸页的拇指缓缓缩紧,压皱了纸。
这不到一面的字却有不少的冲击力,迫使启被困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没想到主人的过往会是这样的,所窥探之地没有一处名为幸福。
冷重浩阔的过往,启只揭开了其中一片云,极为渺小却又真实。
原来那天看到主人小臂上的疤痕,是亲自而为。
这日记上写的日期是三年前,最近的一次了解。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
启缓过神来,将日记本投进垃圾桶,当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抬眼看了一眼时间,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站在这干什么?”
一道带着刚睡醒的哑意从启身后响起,不轻不重,他猛的扭头就撞上冷重眼泊里。
冷重是被饿醒的,一出来就看见启傻站在这儿,他象征性问了一下,准备越过他去浴室冲澡。
启没给他走过去的机会,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盯着眼前人衣布之下的小臂。
冷重明显愣住了,脑子没反应过来,他抬眸看着启,满脸疑惑:“怎么了?”
启目光缓缓上移和他对视,深蓝色眼睛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盯着他看,仿佛将人贯透。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冷重,说了句:“……别太辛苦。”
过去已然过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闻言,冷重勾起唇角笑了笑,困意全无,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后走进浴室。
热水浴一淋,整个人舒服了不少,浴室间雾气缭绕,冷重清洗着身体,脑海里又回响起启说的话。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很实在。
洗漱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太长,已经遮到眼睛了,这次不是想着下次再剪,而是拉开镜柜,取出里面的剪刀,开始一撮一撮的剪。
咔嚓几下,黑发散落水池中,冷重全凭感觉剪,反正剪毁了还能再长长。
剪完后将碎发冲入下水道,欣赏着自己,没毁,还比上次好很多。
当冷重一脚跨出浴室门就闻到一股香味,他拐到小餐厅前一看,桌上摆着明晃晃的三明治,还有热气飘着。
冷重挑了挑眉,目光转移到启正在倒橙汁的背影上。
启也听到背后的动静,转身面对着他,温声说:“主人晚饭没吃,现在吃一点吧。”
冷重望着他眯着眼笑了一下,迈开腿,伸手接过橙汁说:“谢谢。”
他眼里盖了层水雾,看起来亮堂堂的,第一次觉得有所不同。
冷重落坐到餐桌前,一点一点啃食着三明治,有点烫手,加热后的三明治更好吃,里面黄色的酱每咬一口都溢出去。
他吃到一半抬头去看启,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怎么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启听清楚,他看了对方几秒,垂下头如实告知:“我看了主人写的日记。”
话音刚落,冷重僵住了,但不过半响就笑笑说:“是吗?写得有点乱,我都忘记了。”
冷重将剩下的几口迅速解决完,起身来到启身边俯视着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过去了,不要再提。”
“我回去睡了。”
启抬手摸了把发顶,目主人回房,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皱了皱眉。
轻描淡写的过去,真的能过去吗。
即使真的过去了,已经没事但他现在才刚知道,那种更为复杂的情绪,袅袅升起。
回到卧室的冷重也莫名的不好受,被埋进深处的伤疤,第一次被揭开,血淋淋的展现在别人眼前。
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亲近之人看到不堪的自己,这原于他的习惯,不想别人因为自己而产生困扰。
冷重临睡前的意识还在怎么让启不要为他担忧。
这一觉他睡得一点都不好,醒得也格外早,冷重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瞅一眼时间,还没到七点。
他没有赖床,今天要正常上班。草草收拾完自己,刚踏出门就看见启在打理客厅。
启也没意料到主人今天会起这么早,他早餐都还没准备。
“主人今天要去上班?”
“嗯,等会就走。”冷重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弯了弯唇说:“早餐我去那里吃,你不用准备了。”
说完大概又在屋子里呆了五分钟,冷重所有的都收拾完就要出门,在临走前,他似乎记起什么就呼唤了一声启。
启见主人还有话要说,就主动向他走过去,听他说:“下次……隔天要上班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
他说完又笑了一下,很明媚,启沉浸在其中只发出“嗯”这一个音节。
得到回应冷重才关上门,真正的去上班。
他是第一个到厅里的,这个时间还没到上班点,冷重拿了几包小面包,配着茶水落坐到岗位。
半天在这里,半天泡实验室。
到八点,厅里才陆陆续续来人,冷重才差不多处理完指定任务,他从带过来的手提袋里抽出‘代号:依’的星球资料。
昨晚一个字没看进去,今天正儿八经看才发现上面满是画横线标记重点,旁边还有几个手写字。
昼长夜短,日温差极大。
看到这里,冷重撕了张便利贴记录下来,直到他翻页,一整面赫然标记了一个重点,‘幻梦兽’三个字,而它旁边则用红笔写了:危险。
冷重想这个要注意了。
记满两张便利贴,他又不免想到他父母到底遇上了什么才回不来的,当年的真相又是什么。
似乎一切的始端都源于‘启明核心’。
来历,作用一概不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南氏那场迟来的婚礼也赶上日程,婚礼前一天他又巡了一遍场地,场景布置的很好,铺满了白玫瑰,整个空气闻起来都是香香的。
冷重陪着张南氏检查布景,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小景物摆正,其实他一直有个疑问。
他走上前去帮张南氏将东西摆好,口吻平淡地问说:“ 张叔。”
张南氏正开心哼着小调,被他这么一叫停了下来:“怎么了,有什么建议的吗?”
“现在这个时代,莺姨的眼睛是完全有能力治好的。”
冷重没把话说完,不过张南氏也懂,他叹了口气,挺直身来说:“我也知道,也曾说过……是你莺姨觉得没必要,她说她习惯了。”
一句习惯就放弃光明的机会,太可怕了。
冷重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张南氏看他的反应,淡淡笑了笑说:“人就这样,有些习惯很可怕,虽然如此,我也只能尊重。”
“利弊分明,但有时候人往往会选择弊端,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冷重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没深究。
是意识不到吗?还是说对弊端带来的一切置之不理?
张南氏又意味深长地盯着冷重看,眼里满是期盼。
“小重。”
“嗯?”冷重还在回味那句话,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张南氏闷声笑了几下,手搭上他的肩:“你说到时候,我先见到的是谁的婚礼?”
冷重尴尬地扬扬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暗示了:“还早,明天张叔您才是主角。”
张南氏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肩,都替他着急:“你小子真的是!”
“张叔饶了我吧。”冷重双手合十,一副乞求样。
张南氏“哼哼”两声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有事再叫我。”冷重点点头,爽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