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亮光之十九路 第18章 三十岁之前

一辈子。

一辈子究竟有多长？

这三个字对于年仅二十一岁的他而言，其背后所承载的变数他真的可以承担吗？

塔矢亮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他，无比渴望这个结局能够延续下去。以朋友的身份，以劲敌的身份，并肩站在围棋的巅峰，互相追逐，互相砥砺，直到时间的尽头。

他希望自己的围棋之路能一直走下去，而这条路上，必须有进藤光的身影。这个愿望，似乎超越了简单的胜负欲和友情，成为了一种近乎本能，不容动摇的执念。

他以为，这份执念可以抵御一切外界的干扰和时间的侵蚀。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当进藤光将那个关于藤原佐为的故事和盘托出时，塔矢亮长久以来构筑的认知，第一次产生了裂痕。

他忽然意识到，在围棋之外，进藤光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广阔和复杂得多。那个叫佐为的棋魂，在进藤光生命中留下的烙印，是如此深刻而不可磨灭。他塔矢亮，或许只是进藤光围棋人生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章节，但并非全部。

而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力感的是，他意识到，自己那份“下一辈子棋”的愿望，在“正常”的人生轨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自私和可笑。

进藤光未来会拥有自己的家庭，会有妻子，孩子，会有围棋之外更重要的人生选择和情感寄托。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围棋是他们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但并非唯一。

一旦想起这些，想到进藤光的人生中终将出现比他更重要的存在，塔矢亮心中那份执念所带来的，不再是坚定的力量，而是一种尖锐的痛苦。他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原来还有佐为。

原来还有那么多他不曾知晓，却深深塑造了今日进藤光的过往。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进藤光，了解他们的羁绊坚不可摧。但现在他才明白，这份羁绊或许比想象中还要依赖于围棋这个单一的纽带。

而在围棋之外，在更广阔的人生面前，他塔矢亮的“特殊”，或许还不足以让一切都无法改变。

这种痛苦……是爱吗？

他是因为爱着进藤光，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才会因想象可能到来的“失去”而感到如此深刻的痛苦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塔矢亮自己都感到一阵荒谬和措手不及。

他不由地在心底失笑，塔矢亮，你真是太可笑了，竟然会产生如此违背常理的情感。

他迅速地将这个危险的念头压回心底最深处，试图用惯有的理性告诉自己，那份带来真切痛楚的情感……或许，只是对“改变”本身的抗拒，对“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

他选择不去面对那个答案。

至少现在，他只想维持现状，以棋士的身份，紧紧抓住那个金发少年的手，继续在他们共有的黑白世界里，走下去。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当塔矢亮还在为自己内心那份惊世骇俗感而挣扎时，进藤光的声音却毫无预兆地响起、

“喂，塔矢……”

进藤光的声音带着一种笨拙的恳求，“你……能不能先不要谈恋爱？”

塔矢亮猛地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用中指抵住了唇边，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在无意识中将心底那荒谬的念头呢喃出声。

他愕然抬眼，看向对面低垂着头的进藤光——那确实是进藤的声音。

“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进藤光的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准备？”塔矢亮下意识地开始追问，声音有些发紧。

“心理准备……我还没准备好你也会……”

进藤光的话语在这里卡住了，他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准确表达那份私密的情绪。他本不该说这些的，这完全超出了他们之间惯有的相处模式。

但今夜，在将佐为的秘密和盘托出之后，在那份沉重的过去被彻底摊开之后，他的理智似乎已经无法约束他的言语，嘴巴比脑子动得更快。

他看着眼前的塔矢亮。

对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唯一知晓藤原佐为存在的人。这份共同守护的秘密，这份独一无二的连接，其意义是无比重大的。也正因如此，他心底那份隐秘的私心才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想要这样的塔矢亮，这个将他和围棋视为最重要存在，会因他的棋而兴奋或皱眉，会与他纠缠争斗亦会默默陪伴的塔矢亮，能够再延续一段时间。

他并不贪心。

他觉得……五年？或者六年？反正，在三十岁之前……

他几乎是喃喃自语般地，顺着思绪就说了出来，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塔矢亮的眼睛：“……好歹三十岁之前你再……”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唇角。

进藤光全身猛地僵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塔矢亮站起来，弯下了腰，吻了他。

那个吻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但是足以撼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