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亮光之十九路 第11章 异国他乡

职业棋士的世界里，一项头衔战的尘埃落定，往往意味着另一项头衔战的烽火正燃，或是迫在眉睫。

塔矢亮刚刚在一场漫长而耗尽心力的七番棋决赛中，成功卫冕了“名人”头衔。

然而，他甚至没有片刻的时间去品味胜利的余韵，或是缓解紧绷神经带来的疲惫，象征荣耀的头衔奖杯尚未捧热，下一场战斗的已然开始。

在他全身心投入名人卫冕战的这段时间里，另一项重大头衔战——“本因坊”战的循环圈赛事并未停歇，依旧在同步进行。

为了确保名人战的万无一失，他已经不得不申请延期了其中一到两场至关重要的循环圈对局。

如今，名人战一结束，他立刻就必须马不停蹄地去完成这些积压的赛事。

这些对局同样不容有失，每一盘的胜负都直接关系到能否夺得向现任本因坊进藤发起挑战的资格。

他没有时间去沉浸在卫冕成功的喜悦中，也没有资格沉溺于高强度对抗后的倦怠。

赛程表推着他必须立刻转身，投入下一场厮杀。

年末，更是国际大赛的密集赛期。

作为国内重量级头衔的持有者，塔矢亮和进藤光一样，自动拥有国际大赛的种子选手资格，可以免去预选赛，直接进入诸如“三星杯”世界围棋大师赛的本赛阶段。

这意味着，他刚从长达数周考验意志与耐力的七番棋心理高压中解脱出来，立刻就要面对来自全世界顶尖棋手的高强度挑战。

他们可能刚刚在韩国首尔下完三星杯的八强赛，甚至来不及调整状态，第二天就要立刻飞回日本，参加“棋圣战”循环圈或者其它国内赛事的对局。

这种连轴转的跨越国界，还有赛事所带来的极限日程，让原本合租一处的两人，相见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公寓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中转站，回来往往只是为了匆匆换一身衣服，拿起下一场比赛的棋谱资料，便又要赶往机场或棋院。

他们可能一个月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三天能够真正碰上面，甚至可能只是隔着餐桌吃一顿匆忙的早餐，简单交流一下彼此的赛程和状态。

高强度的海外飞行，不断迎来的国际赛事，即使是塔矢亮，也难免会偶尔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

可是日本棋坛需要他们这些站在顶峰的棋士，代表国家去战斗，去争夺荣誉。

这是他们成为职业棋手的那一刻，就需要履行的义务。

等到进藤光某天深夜从一场国内赛中脱身，回到空旷安静的公寓，独自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雪，才恍然惊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见过塔矢亮了。

他知道，这个时间，对方大概还在首尔，准备着三星杯下一轮的比赛。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条简讯过去：

「最近怎么样？」

没想到，塔矢亮的回复几乎是在瞬间就传了回来，快得让进藤光有些意外。

「还好，你呢？」

简单的几个字，是他一贯的风格，听不出情绪，也窥不见疲惫。

进藤光看着那简讯，能想象出塔矢亮此刻可能正独自在酒店房间里，对着棋盘研究明天的对手，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冷静而专注，将所有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都死死压在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

他捏着手机，想了想，又低头飞快地打字：

「首尔冷吗？」

「明天的比赛要加油。」

这一次，回复稍慢了一些，但依旧简洁。

「有点冷，你也是。」

塔矢亮站在首尔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与东京并无太大差异的夜色。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距离，并不遥远，却足以让他们身处两地，看着同一轮月亮，却映照着不同的天空。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进藤光那句关于冷不冷的简短讯息上。

他沉默了片刻，在电脑的屏幕上轻点，开始查询了东京的天气。

看到那个小小的雪花图标和低温提示时，他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那个家伙，大概是在某个独处的间隙，看着窗外陌生的雪景，忽然想起了同样身处异国他乡的自己。

他抬起手机，对着窗外首尔的夜空拍了一张照片。

07年的手机像素并不高，夜景更是模糊，只能勉强拍下窗外黑压压的城市轮廓，和那一轮静悄悄悬于其上，清冷的月亮。

他按下发送键，附上了一句话：

「首尔没有下雪。」

几乎是下一刻，手机立刻震动起来。进藤光的回复迅疾得仿佛一直守在手机旁边。

那是一张照片。

像素同样不高，画面甚至有些晃动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旋转飘落，窗玻璃上还凝结着朦胧的水汽。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可是塔矢亮却仿佛能听到对方咋咋呼呼喊着你看的声音。

塔矢亮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团模糊的光晕和雪点，看着两个城市，两个夜空下截然不同的风景。

忽然之间，连日来积压在肩头，那些关于密集赛程和跨国奔波的沉重疲惫，仿佛被直接的分享悄然驱散，融化在那片遥远的雪景里。

一股清晰而柔软的思念，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他其实很想念进藤光了。

想念那个吵吵嚷嚷，总能打破他周遭寂静的家伙，想念棋盘上激烈争锋，棋盘外却能让他莫名安心放松的存在。

只是，他从来都不擅长表达。

而幸运的是，有的人，远比他更擅长把这份挂念，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大声地说出来。

他握着手机，指尖在那张模糊的雪景照片上轻轻停留了片刻，窗外首尔的月光洒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映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足够了。

这些短信，已经足够慰藉这短暂的分离和所有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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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