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天气预报有雷雨，果然如期下起了大雨，好久都没有这种天气了。

马义在便利店货物中间清点商品，他一边数着一边在本子上记着。

一道闪电过后传来几声雷响，突然，马义的全身开始抖起来，手中的本子掉在了地上，很快马义倒在了地上，不停抽搐，眼睛上翻，牙关紧闭，口吐白沫。一个顾客看到，害怕地叫着老板。

老板匆匆赶过来，对身旁的顾客说：“羊癫疯，快打120！”

第二天，马义背着包站在便利店的门口，一脸的哀求状，便利店老板拿了几张钱递给马义。

“马义，这是你这些天的工钱，你走吧。”

“老板，我那只是意外，我……”

“你走吧，医药费我就不要你还了，我们这里只是一家小店，经不起折腾，实在是不敢用你这样的人啊。”

马义沉默了一会，说道：“谢谢你老板，给你添麻烦了，这工钱就算一部分医药费吧，我知道还不够，等我以后赚到钱了再还给你。”

马义转身，一瘸一拐离开了，老板站在那儿愣了一会，摇头叹息了一声，转身进了便利店。

自从上次的雷雨天后，天气就明显转折了，再下过几场秋雨后，一天比一天凉，某些人的头发也更长了。

马义背着包，一瘸一拐在公园里漫无目的走着，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长椅，于是向那里走去。无意间看到另一个方向有一个流浪汉也朝着同一张长椅走去。

流浪汉离长椅的距离相较于马义要更远一些，他显然也看到了马义，于是加快了脚步。马义也不由自主地走得更快，他拖着自己的瘸脚，用急切到狼狈的步伐先一步到达长椅上坐着。

流浪汉见马义已经抢占了长椅，无趣地走开了。马义松了一口气，把包放腿上，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包开封了的饼干。

马义把饼干放在一旁，又把头埋进包里翻找着，找到一瓶饮料，马义拿着瓶子摇晃了一下，发现瓶子里面只剩一口饮料了，马义仰头将最后一口喝了，把瓶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拿起饼干干咽了起来。

马义的眼神飘进敞开的包里，看到里面一样东西。他放下手上的饼干，从包的夹层中拿出一个相框，正是林西的相片，马义看着相框中的照片发愣，成了木头人。

一片落叶落在林西的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马义回过神，把相框抱在自己怀里，紧了紧衣服，闭上了眼睛。

马义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很快发出熟睡的鼾声。

一晃又过去了一两个月，已经是很冷的冬天了。

马义再也没有找过工作，越来越频繁的羊癫疯已经让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白天拾荒，晚上在桥洞、街角或公园过夜，他渐渐习惯了拾荒者的生活。

有一天，马义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被人欺负的流浪猫，第二天在垃圾箱旁边发现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几乎冻僵。这只银渐层白猫和自己梦到的几乎一模一样，马义将它收养下来，取名梦仔。

梦仔原本伤痕累累，而且患有口炎，跟着马义一阵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这座城市也渐渐习惯了有一个带着白猫的跛脚拾荒者，他穿着破烂而露口的羽绒服，洗得已经磨白翻毛的牛仔裤以及磨损严重的旅游鞋，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

每天早上会一瘸一拐地到公共厕所洗漱，用捡来的刮胡刀小心将胡子刮干净，用旅馆的廉价梳子为自己和猫梳好毛发。

有人看到过他为猫滴驱虫液，也看到过他出现在最便宜的理发店理发。

喜欢钓鱼的钓客还经常会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小南河边的僻静处，几个小时呆望着潺潺河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也没有人关心。

今天是个好天气，难得有大太阳，马义站在一个大垃圾桶旁边，从桶里翻出来几个瓶子，倒掉里面的水，踩瘪后放进背包里，梦仔在一旁翻着肚皮晒太阳。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边笑一边跑，在距离马义不远处跌倒了，哭了起来。

马义看到小男孩哭了，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把他扶了起来。小男孩的妈妈快步走了过来，她连忙把马义的手推开，轻轻拍着小男孩的后背安慰着他。

马义尴尬地站了起来，小男孩的妈妈一句感谢都没有，抱起小男孩快步离开。

“以后看到叫花子要离远点，知道吗？你要是不听话，长大后就会变成这样。”

“知道了，妈妈。”

马义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突然背上挨了一脚，摔倒在地，背包里的瓶子也洒落出来。

马义回头一看，一个凶狠的壮年乞丐恶狠狠地冲他喊：“快滚，这是老子的地盘。”

马义想收拾地上的瓶子，那个恶霸乞丐又恶狠狠冲上来踢踩他，梦仔冲上来也被恶霸一脚踢开。

马义没有任何反抗，抱起梦仔默默离开了。

恶霸乞丐得意地将地上的瓶子收到自己不知哪里弄来的一个破旧的购物车里。

废品站的老黄，算是这块地区最熟悉马义的人了。收废品这么多年，马义是他遇到最老实的人，从来不计较斤两。

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欺负老实人，对别人他常会在秤上做一些手脚，但是对马义，他不短斤少两，用足秤。

今天，马义带来一堆旧瘪瓶子，一起称了一下，一共23块5。

老黄从口袋里拿出一堆零钱，凑了23块5给马义，马义收了钱后，将5毛的硬币给回老黄，他指着废品站地上零散的几本旧书，说道：“黄老板，能将那几本书送给我吗？”

老黄知道这个马拐爱看书，说你拿走吧。马义说谢谢黄老板，拾起那几本书放在背包里，离开了。

能弄到书看，是马义拾荒生涯里最快乐的事了。

这是一本破旧的书，书封面写着《楞严大义今释》，窝在墙角的马义一口气就看到了最后一页，他看完后将书放回背包，发现已经天色黄昏了。

也不知道梦仔哪去了？不过马义倒不担心，梦仔自己会找食找女朋友，有时候发情期几天都不见影子，但是等它忙完了，总会又会来找他的。

肚子咕咕叫了，马义站起身，这里是一个临学校的街道，一到饭点就多了很多小吃摊，生意都还不错，马义朝不远处的小吃摊走去。

有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模样的女孩在买小吃，女孩的双肩包并没有盖紧，一个小年轻紧紧站在那女孩后面，伸手去掏女孩的包。

小偷的动作很张扬，一点不避人耳目，旁边有人也看到了，但是没有人敢吱声。

马义也看在眼里，他对着那女孩大叫了一声：“小心小偷！”

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小偷迅速缩手了，他恶狠狠盯着马义，向马义走来。马义站起身，背着包一瘸一拐地走了，那个小偷跟了过来。

马义走到路上，迎面走来的一个小伙子突然撞了他一下，对面的路上也有一个小伙子快步走了过来。

马义明白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一瘸一拐跑了起来，那三个人合伙追了上来。

很快马义被这些人追上，他们大骂臭要饭的多管闲事，对马义拳打脚踢！路人看到打架纷纷躲避。

马义蜷缩在地上，将背包护在怀里，双手紧紧护住头脸，一声不吭不反抗，任他们打。这几个年轻人一会就打累了，但是为首那个小偷仍然不解气，解开裤带朝马义撒尿，其他几人哈哈大笑。

马义的脸埋在地下，尿撒到他的头上，尿液带着刺鼻的尿骚味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

喵地一声，一个东西扑向尿尿的小偷，马义立刻听出了声音，是梦仔。

头上落下的尿偏到一边，那个小偷惊呼了一声，随即一声“他妈的”，听到一脚踢中梦仔的声音。

梦仔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落在马义前方七八米远，它翻滚了几圈，嗷呜嗷呜叫，想站却站不起来了。

马义突地一声嘶吼，他猛地站起，双眼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拳将撒尿者打趴在地。

几人见马义出手反抗了，很是意外，愣了一瞬后，恼羞成怒地冲过来。马义身手明显比这几个小毛贼高太多，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打倒。

几人见势不妙，纷纷从腰间抽出弹簧刀，将马义围在中间。

马义发了狠，几下就缴了一把弹簧刀，盯着那个撒尿的小偷打，打得他断手断脚，手段非常狠辣，另外两个小毛贼哪里见过这架势，根本不敢近马义的身。

马义倒也没下死手，打倒那为首的小偷后，冷眼看着这几个小毛贼，两小贼慌忙搀护着小偷逃跑了。

看着那几人消失不见，马义情绪慢慢回复，他将刀扔掉，走到梦仔面前，检查了一下梦仔，梦仔的一只后腿似乎被踢折了。

马义抱起梦仔，再拾起地上的背包，默默离开了。

……

马义一瘸一拐走进那家熟悉的花店。

花店墙上的画仍然如故，月色如银，水天一色，一个清瘦的古人斜卧乌篷船头，醉眼看天，船身压得水面星河粼粼。

不过画上面的题字却是狂草写着：“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马拐，又来买花了。”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

“是啊，老板，还是买一支紫蝴蝶。”

“快过年了，你是老客户，今天送你一支，不要钱。”

老板对店里服务员喊道：“小丽，拿一支紫色的蝴蝶兰给马拐。”

马义向老板连连躬身：“谢谢谢谢，谢谢老板，祝您发财。”

马义拿着紫蝴蝶走在大街上，突然觉得前面人群中有个面熟的人，仔细看去，越来越觉得那人是宋樱。

“宋樱，宋樱，宋樱……”马义一边大叫，一边朝着宋樱那个方向一瘸一拐跑去，当马义跑到人群中时，却已经没有宋樱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