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禾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当然要走啊。”
闻书礼低头掸掉衣服上的土,看似不经意道:“你要回大池村?可你我的婚书已经送到县里衙门盖了章,我们是合法夫夫。”
池禾青倒是忘了这事,他之前光想着跑,都没考虑过身份证件的问题。
他还当闻书礼口中的婚书是现代的那种,含着希望问:“这婚书能解除吗?”
闻书礼幽幽地看着他:“需得两家商议后带上户帖一同前往县衙,回明缘由后才能解除。”
池禾青叹了口气,若是解除婚书,池家就得退回闻家给的聘礼,他那对爹娘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先前想的太简单了。
他身上背着婚书,户籍信息又被人捏在手里,到了其他地方遇上官府检查,很有可能被当成流民或是查出原籍打回来。
池禾青一时没了法,呆呆地望着坟头黄土出神。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上半辈子虽没有父母亲人,但福利院里的阿姨叔叔们都很疼爱他,生平遇到最烦心的事也不过是和住在楼下遛狗不栓绳的老头吵架。
可到了这,有了爹娘不如没有,刚嫁了人就被埋,池禾青真想给自己点首小白菜地里凉。
闻书礼看着池禾青脸上的茫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慢吞吞道:“我之前还存了几两银子,放在阿奶那,虽不能给你富贵生活,但吃饱喝足没什么问题。”
池禾青瞧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闻书礼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苍白的脸颊有了些许血色。
他咳了一声接着道:“我家人虽多,但我的屋子在后院,平时极清静,你住过来也不会烦心。”
这下池禾青听明白了,闻书礼是想叫他回闻家,和他一起过日子。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似乎是最好的法子。
池禾青心里盘算,池家肯定不能回。
他跑过一次,回去后肯定会被严加看管,下回说不定会被“卖”给什么糟心的人家。
他之前收拾的包袱和铜板也被池家收走了,即便能靠双脚走到其他镇子,但他人生地不熟,没有身份证明、没有熟人引荐,估计很难找到工作。
闻家……
闻书礼,看起来倒是个明事理的。
池禾青默默观察闻书礼。
他只比小傻子大一岁,今年才十七,身材颀长消瘦,整体看上去就是个病美人,估计池禾青一拳就能撂倒。
想必是不会、也不能够欺辱他的。
但他真的不想给人做媳妇啊!
池禾青犹犹豫豫道:“我是个残缺的……哥儿,你懂吧,我不能生孩子的!”
闻书礼温和地笑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你放心,我这幅身体,不说孩子,能不能活到明年也是个未知数。只不过两人搭伙过日子,凑一起说说话罢了。”
池禾青听着他有些消极的言语,立马打断道:“既然老天都让你活过来了,日后必然百病全消。不要再说这种丧气的话,否则我可不敢和你回家。”
“回家?”闻书礼原本低垂的眼帘颤了颤,再次抬起的时候,那双眸子亮的惊人。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池禾青觉得他的反应怪有意思的,好笑道:“不然呢?那我走?”
闻书礼连忙道:“还是和我回家的好,你若就这样回了大池村,少不得被人背后议论。”
池禾青也没解释自己原先的打算,小声嘟囔了句:“我管他们呢。”
池禾青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估摸着大约是下午三四点的模样。
池禾青捞起棺材里面的书,道:“先回吧,身上都是土,我要洗澡。”
闻书礼抿嘴微微笑了笑,“回去我给你烧水。”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心里的喜悦,走在前面领路。
闻书礼没问池禾青为什么不是媒人口中的痴傻哥儿,想必池禾青是有自己的原因,等他愿意说了,也不迟。
路上池禾青把那本书翻了个遍,除了封面上写着《异兽抚养指南》几个大字,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无字书?”
池禾青沉思:“难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对我的考验,其实我也穿成了龙傲天幼年体?只不过从退亲流变成了新的结亲流派?”
池禾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矜持起来,时不时瞄一眼闻书礼,说不定此人就是某个大佬的化身,只要他通过了试炼,就能拿到属于他的机遇,走上至尊之路。
这无字书一定存在某种暗示,或许在提醒他,闻书礼家所在的送柳村有某种奇幻异兽,只要他和异兽滴血誓盟,收服认主,便能成功脱离此方小世界……
到了送柳村村口时,池禾青脑中的玄幻大戏已经上演到他继承某位隐居村野的大能衣钵,开山立派广收弟子。
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幻想。
“有、有鬼啊!闻家的二小子诈尸了!”
一个挎着竹筐的中年妇人原本蹲在村头河边挖野菜,抬头擦汗时竟瞧见闻家那个匆匆下葬的病秧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清瘦的少年!
两人身着素色旧衣,腰间缠着死人下葬时才用的白布,身上还有泥点枯草,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似的。
那妇人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捡起竹筐往村里跑。
边跑边喊:“诈尸了,闻家二小子和新娶的哥儿都诈尸了!”
没一会,村里的人和养的家畜鸡狗一齐叫嚷起来。
池禾青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书。
不是,大佬的考验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闻书礼站在他的前头,低声道:“刚刚那是花婶子,她一向咋咋呼呼的,但人不坏,你不要在意她说的。”
池禾青点点头,不怪人家害怕,他两可不就是“诈尸”么。
花婶子跑进村不久,便有几个黑黝黝的汉子手持长棍木枪等物,警惕地围到村口。
领头的是里正的儿子柳立业,他强撑着胆子喊道:“闻二小子,你有什么只管托梦告诉你爹娘,是缺钱还是缺衣裳,你爹娘若是出不起,村里大伙一起给你凑凑,只要你别出来吓人。”
有个胆大的附和道:“是啊,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村里还有老人孩子,你也不忍心叫他们吓出个好歹吧!”
闻书礼和池禾青根本来不及说话,几个汉子一个接着一个,苦口婆心地劝说,让他们赶紧回到应回的地方去。
闻书礼无奈道:“柳三叔,我和夫郎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都是误会。你们瞧,脚底下的影子可做的了假?前头是弄错了。”
他常年卧床不语,乍叫他和这么多人解释也是为难他,连续说了几遍后,似乎是有些提不上气,背对着池禾青猛咳一阵。
池禾青听闻书礼嗓子都有些哑了,村里人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堵在村口,心里便有些不爽快。
他撸起袖子一把将闻书礼拉到自己的身后,大声道:“不信?那我话放这,若再拦着,今晚便去你家床头站着。”
他阴森森道:“既然喜欢堵门,那以后我二人便给你们当门神,天天堵在村口。”
此话一出,本就强撑着的人顿时怕了,有几个缩了缩脑袋,总觉得背后一阵阵阴风乱飘。
他们犹豫地看着最前头的柳立业。
“大业,我瞧着二小子不像那、那什么的,可能真的有误会。”
“是啊,听我爷说,以前隔壁镇还有个老头在家停了三四天又活的。”
有个年长一些的汉子和柳立业悄声道:“瞧着确实像是活人,不过闻家的事古怪,你拿不定主意,就把闻青松两口子叫来,左右是他们家的人。”
柳立业想了想道:“我正想说呢,他们两口子做事不地道,若是孩子心里有怨,那也是去找他们。”
柳立业对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道:“去叫人。”
池禾青抱着手臂等着,闻家住的地方距离村口不远,不多一会,便瞧见个老太太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越过他,一把将闻书礼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喊着。
后面还跟着一堆人,神色都挺激动,只是不知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池禾青默默后退,让出表演位置。
这些便都是闻书礼的家人了。
老太太卫昭云摸着闻书礼的手又哭又笑:“热的,胳膊腿都是热的,没死!我就说老二不会那么狠心丢下我和他爷,这不就回来了。”
闻书礼的爹娘紧随其后,他娘金芙蓉扯着闻书礼的胳膊打了几下,哭道:“你这讨债的鬼,娘差点就和你一起去了!非要把娘吓死你才安心是不是!”
闻青松抹了抹眼泪,没有上前,而是去找围观的村民们道谢。
“我家老二菩萨保佑死里逃生,吓到了大家,我在这儿和你们赔个不是,赶明我和他娘亲自上门赔罪。”
柳立业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可赔罪的,弄清楚了就好,赶紧把他们带回家去,换身衣服压压惊。”
他扛着锄头和其他人道:“行了,没啥事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其他人听了卫老太的话,确定了闻书礼是活人,恐惧变成了好奇,倒不乐意走了。
诈尸这种热闹,百年难得一遇啊。
花婶子躲在人群后和几个妇人小声嘀咕。
“我说金芙蓉两口子黑心,你先前还和我吵,现在可看清了?好端端的娶亲变成送葬,还葬错了,但凡让孩子在家多留两天也不能弄出这番笑话。”
“早起我还问她家了,说是二小子年龄小不好大办,才……”
“你听她胡扯,再怎么仓促也没有第二天就埋的道理!”
花婶子不屑道:“还有跟在二小子身后那哥儿,你瞧瞧,不是也好好的?怎么就一起埋了?我瞧他们家乱着呢!怕是二小子活过来吃药费钱呢!”
池禾青冷眼看着,围在闻书礼身边闹哄哄的一群人,真正关心他的恐怕也就只有卫老太和他亲娘金芙蓉。
便是金芙蓉,虽神色欣喜,但眼里也有忧虑。
至于闻书礼口中的大哥闻应德和大嫂朱桂儿,只勉强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朱桂儿更是将想要上前的女儿闻玉狠狠一拉拽到身后,不许她和闻书礼亲近。
池禾青搓了搓无字书的封面,他真的是龙傲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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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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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闻家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