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ly Wrong 第12章 chapter 12 keeping

从医院醒来是半夜，还未睁开眼就先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是她喜欢的味道。

接着是感觉到手心一股温热，想动又觉得有些发麻，能确定手是被人握着的状态。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想翻个身也使不出力，一旦想发力先迎来的便是一阵疼。

睁开疲惫的双眼，才确信自己是在医院，病床边紧挨的椅子上坐着的人是神，握着她的也是他。

“神。”

好在声音勉强可以发，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让别人注意到她已经醒来了。

对方被她突然在这静夜的病床里发出的声音唤醒，一阵紧张都能从捏的更紧的手指缝隙中传递到她的神经上。

“你醒了。”

一张熟悉的脸印入眼帘。

梨香通过眨眼的方式作了回答，大抵是没喝过水的缘故，她感到说话有些困难。

“记得发生什么吗？”

神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倦容满面。

梨香又是眨眨眼。

将带着吸管的杯子拿了起来，神靠近她的枕头喂了水。梨香瞬时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许多，润了润嗓，问了最关心的话。

“手？”

果然，她最在乎的还是这双手。

“手没事，都没事，你好好休息就很快好起来。”

现在已经是周日的凌晨三点，她在医院睡了三十几个小时，神宗一郎从陪她踏进医院的那刻起至今没回过家。母亲美夏有希在一旁的沙发上睡着了，他们放低声音不做打扰。

简单的叙述将她脑海中所有的回忆都涌了上来，当时的司机是疲劳驾驶所以没来得及注意到横道线上的她便撞了上去。身上的擦伤较多，其中左腿的伤相相对而言较深，可能恢复的时间会久一些。坠地时脑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幸运的是目前看来并无大碍，稍后每隔几个月来复查即可。不幸的是美夏梨香特别怕疼，现在浑身上下各种擦伤都需敷药、包扎、换药等等，每一步都要遭受疼痛的袭击。

想到这里，她感觉一阵晕眩。疲倦再次来袭，眼皮显然快要搭上。

“神，我可以再睡会吗？”

“嗯，醒了叫我。”

被子被神的手轻轻扯上，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暖的刚好。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十分明亮，睁开眼病房里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大家都静悄悄的坐着不说话生怕打扰了她。

“咳……”

梨香的嗓子好像恢复了以往的清润：

“我醒啦！”

富有朝气的声音被硬扯着冒出来，坐在角落的美夏有希方才还满面愁容的坐着，此刻换上欣慰神情走来，这使得梨香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表现得更健康一些。

在母亲的帮助下她半坐了起来，这一觉睡的足够长，应该是病人的梨香竟看起来比病房里的人们脸色更好。大家看到她元气满满的样子都放下了心，医生本就交代了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和复查。

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梨香把所有人都“赶走”，尤其是母亲和神的模样看着就是再不休息就要陪她住院的样子。

“妈，你回去吧，神会陪我的。”

经不住梨香的三催四请，被交代了晚上带上几本书和walkman，接收到任务的美夏有希才同意回家。

在她离开病房的两分钟后，神也收到了逐客令：

“你，等下也回去。”

神宗一郎对美夏梨香的命令充耳不闻，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在桌上写着功课。没写几个字，忽然有了什么想法似的别过头开口问她：

“你的功课还要写吗？”

“不要！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不交！”

说到这，她的嘴角竟扬起了笑容。

“……这算哪门子机会。”

神真的对她很无语，但也算减轻了他的负担吧。

病房内安静的出奇，就连他手中的笔芯与纸张摩擦出的嘶嘶声都无比清晰，阳光透过朝南这边的玻璃窗洒在了白色的棉被上，斑驳的树影吸引了梨香的目光。如果窗外的鸟叫了起来，那声音便会盖过神的写字声以及翻页声，风有时也会撞击玻璃来凑热闹。

时针走向“10”，英语功课刚好被写完，神合上了练习册的封面转起了手中的圆珠笔，忍不住倦意打了个哈欠。

“真不回去？”

“你一个人怎么行？”

单手托腮，神的目光也跟随着梨香的，望向窗外。

“怎么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呀，你就是。”

他起身走向床边，伸出手抓了抓梨香柔软的刘海。

虽然一直念叨着自己是恶霸，关键时刻神宗一郎总会为她挺身而出，原本还想表示一下感激但头发被他突然抓来的手搞乱的梨香只好嘟起嘴。把身子向床的一边挪了挪，然后腾出来一大片，她用手拍了拍。

“哼，不回去就睡这。”

的确是很累了，不用告诉梨香，她也能从他的倦容中看出一定是陪了自己很久，甚至可能从出事起至今没离开过病床边。抵挡不住疲惫侵袭的神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医院，于是不做挣扎的就隔着棉被躺了上去。

上一次一起躺着睡还是几个月前的冬天，在神家的客厅追了一天的剧累到同时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梨香的头还靠在神的腹部。这是种令人无比安心的神奇感觉，与和仙道在一起的那种触碰时的触电感觉截然不同。

她和神的关系好到，她可以随意开口问任何问题。比如现在，

“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暗恋我诶。”

才刚闭眼的神，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懒得睁眼。

“脑袋真的撞坏了？”

“切。”

转过头对着梨香，他眯着眼，语气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对她说。

“你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

顿了顿，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恶霸！”

是预设中的答案，是这个回答，梨香没忍住将枕头高举过头。

“睡吧睡吧，小心我趁你睡着解决你。”

逐渐地，他的表情越发放松，胸口的白衬衫有着轻微的起伏。

注视着神平静的呼吸，梨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仙道的身影，对了，出事的那个夜晚他也在啊！果然是脑袋被撞坏了吧，怎么才想起来呢？真想把神摇醒，问一下仙道有没有一起来医院之类的。

可眼前的少年明显需要好好静养修养，她又岂能忍心打扰。梨香认为自己得好好安排在医院休养的这一周，脚暂时不能用的话钢琴也只能停练一周，看来只能多看书补充乐理知识。

不仅是神和海南队的战友们即将迎来全日本高中的篮球盛宴，她的钢琴比赛也将接踵而至。今年有一场对将来升学有决定性作用的比赛，是必要摘得桂冠为将来铺路。

在她思考间，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是温柔可人的护士小姐。看到单人病床上还躺着个一米九的大男孩，护士的眼神明显一怔，梨香赶紧举起手“嘘”了一声。

对病人的常规情况询问是在极度轻声的交流中完成，护士递上了午餐的勾选单，梨香扫视了一眼。

哇，这是什么神仙医院，可以选择的食物种类也太多了吧！她差点就没忍住惊呼起来，眼神放光，一通操作后递回单子。

护士轻关上门离开，站在病房外看了一眼梨香的选择。

这……这不是差不多全选了吗！

梨香想的是，周六那天是在昏睡中度过的，所以少吃了一日三餐，今天的午餐补回来也合情合理。

距离午餐还有一个多小时，不能下床手边也没可看的东西，注视着空气里的尘埃散漫的游荡着，梨香也在不知不觉中再次合上双眼。

十二点刚过被推门而入送午餐的大叔吵醒，准确来说是被香气扑鼻的食物唤醒的。

这次她并未来得及制止大叔的声音，只听见。

“就你们两个人吃那么多？”

这样的嚷嚷声令一旁原本好睡的神眉头微皱，然后揉了揉眼睛。往说话人那边望去，他瞬时睁大了眼睛，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一样立即坐了起来。

带着抽搐的嘴角和不可思议的神情，神走下床来到大叔边礼貌道谢，待四份便当盒全被放在桌上后，他无奈的看了看身后一脸无辜的梨香。

“昨天一天没吃饭，好饿哦～”

她先发制人道。

“神也是吧！”

是你个头…

“那么多床上根本放不下。”

神宗一郎无奈地摇着头。

“那我躺沙发咯。”

看看她腿也残了，身上其他地方包着的纱布也不少，尤其是脑袋上那一圈，外加那种虽然明知是假的但依旧楚楚可怜的眼神。

神只好依她，走回床边一把将她抱起。

“别乱动啊！”

“我哪有！”

悄无声息的，在他们对话间，门又被打开了，熟悉的声音从神宗一郎的身后传来：

“Hi。”

他的笑容明朗，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迷人气息。

神双臂中的梨香身体一颤，赶紧斜着脑袋以几乎水平面的方向看着与自己眼里垂直站着的仙道。

他来医院看自己了耶！

“你吃饭了吗？”

仙道先是怔了一下，很快通过神抱着梨香的姿态以及桌上满满的四盒便当，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没，不过我带了松饼。”

被仙道高举起的是印着明黄色Bills字母的牛皮纸袋，他轻关上门将纸袋放在柜子上。

太好了，是她超喜欢的甜品呀。

神将她轻放在沙发上，随即和仙道打了招呼、搬来椅子，一起坐在梨香的对面。

“为什么会有四份？”

面面相觑的三个人与满桌的食物，仙道还是好奇的问出了口。

“……”

虽然很想如实作答，但此刻美夏梨香疯狂对他使出那种“你敢说我就把你灭口”的眼色令他到嘴边的话化为一记轻微抽搐，最后只能全往自己身上揽：

“有点饿了，而且我想今天这个时候你大概也会来。”

什么叫也会来？

也？

梨香刚夹起的咖喱牛腩啪嗒一声又掉进了便当盒，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昨天也来了吗？”

头一次被才出车祸浑身是伤的病患这样满脸欣喜地看着，仙道觉得她的精神看起来比一旁的神宗一郎都好。

“嗯，你感觉怎么样？”

梨香索性放下筷子指了指纱布包裹最多层的左腿膝盖下方。

“这里有点疼。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然后再指指脑门。

“这里好像没坏。”

最后双手像是指挥一样摆动了起来。

“最开心的是手完全没受伤！”

仙道被少女逗笑了，在团团白色纱布的包裹下，那种极大的反差令他心底泛起一阵异样。

神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忍住打断她还挥着的手。

“傻瓜吗，有人出了车祸那么开心？”

她当然想说，开心也是因为刚才得知仙道前一天也来看过自己、今天更是带上了她爱吃的松饼而来，怎么会不开心呢？可这番话在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只能放在心里，于是梨香只能嘟嘟小嘴找了别的理由。

“还不用上学耶…”

“哈哈哈哈……”

仙道没忍住抖起肩膀大笑，实在无法不感同身受的理由，又被她可爱到了。

餐毕，神勤快的收拾着，仙道也在一旁帮忙，唯独梨香因为残了半条腿不便行动只得呆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有关于三周后的联合决赛的对话。

诸如今年的陵南是海南最强大的对手、陵南没有神这样的三分射手也没有牧绅一这样的第一控卫将迎来一场硬仗、皇牌球员仙道在一年内又会有如何神速的进步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商业互吹终于在某个问题被提出时而停下。

“你能来看比赛吗？”

这个问题瞬间难倒了美夏梨香，能去，可是去给谁加油打气呢？

一边是青梅竹马兼最重要的朋友神宗一郎所在的球队，与此同时也是她的海南。另一边是她喜欢，甚至超越喜欢的仙道彰所在的陵南。穿着紫色校服给蓝色校服的人呐喊助威，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不论哪边输球都是她所不想看到也无法接受的，所以：

“不能。”

她只能先给出这种立刻就会被戳穿的回答，神立即追问：

“比赛时间出来了？”

今年的钢琴比赛被安排在暑假，绝对不会和联合决赛的行程相撞，这一点梨香早就了然于心。以及非极端情况，她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场神的比赛，即使要陪着自费坐新干线到另一个城市参加全国大赛。

“好啦，我一定会去看比赛的。”

深思熟虑后，梨香还是很期待去观赏仙道在球场上的表现的，只要到时候在心里默默的给他加油就行。计划的是很好，但此时的美夏梨香完全没预计到三周后的那场陵南VS海南决赛，让她荣登两所学校的新闻头条。

桌面地面和垃圾桶都被清理的很干净，梨香突然拉扯着神的衣角，眼神不停地朝着门甩去。神已经get到了她的意思，悄悄问了句“没问题吗？”，得到了疯狂的点头后将书包整理过。

“仙道，你陪她吧，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神推门离去，病房里只剩下静坐在椅子的仙道上以及正在他对面沙发上半躺着的美夏梨香。

当只剩两人的时候，她才觉得这间私人病房看起来比原来更大，横跨在两人之间的何止短短几米之遥，而是一段不曾被记起的往事。

空气如同被凝结，没有人开口说话。

她看着他，身着白短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比神更明显。放松的眉宇之下是湛蓝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的扬着，俨然一副温柔的模样，他的眼神里还透着异样而深邃的光，令她好想靠近。

梨香缓缓开口，软糯的声音透过尘埃传了过去：

“仙道君，我想回床上。”

他看着她，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她身上有着别样的俏丽感，小短裙的设计令他感到病房有些燥热。头发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凌乱的样子透着些随意与慵懒，和过马路的小兔子不同。今天的她更像一只小猫咪，乖巧可人的躺在沙发上。

“这样…”

先到顿了顿，嘴角勾勒出更好看的弧度，优雅地起身向她走近：

“那我抱你过去吧。”

顷刻间，小苍兰与阿玛菲海岸的柠檬香触碰、相撞，缓缓地融合在周日午后和煦的艳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