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道路胡苏儿已经走过无数次了,从前总是和飞雪结伴而行,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然而现在,耳边只剩下自己孤单的脚步声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上。她逢人就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佩剑的姑娘,从镇上问到县城,从茶馆问到驿站,得到的却都是否定的回答。有人告诉她前几天好像见过一个相似的身影往南边去了,她满怀希望地追了三天,结果只在渡口看到一艘刚刚离岸的船,消失在茫茫水面上;还有人说似乎是往西边进入了山林,她又急忙寻到山脚下的猎户家,可是那里只有松柴燃烧散发出的烟火气息,根本不见半分人的踪影,这让她更加迷茫和焦虑。
这一天,当胡苏儿行至一条荒凉偏僻的山间小道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胡苏儿立刻警觉起来,提着剑迅速赶了过去。只见两个蒙面大汉正将一位老者按倒在地,试图抢夺他背上的药篓。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曾经的教诲:“路见不平,就应当挺身而出。”于是,她轻点足尖,手中的刀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其中一人持兵器的手腕。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夺财物,你们难道不怕折损阴德吗?”她稳稳地落在老丈身前,拔出长刀时带起了一阵凌厉的风声。那两个蒙面人原本见是个年轻姑娘,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视之意,然而他们万万没料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出手竟是如此凌厉。仅仅过了三个回合,他们的兵器便被挑落在地,吓得抱头鼠窜而去。
老丈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她连连道谢。原来,这是一位上山采药的郎中,正准备前往邻县为病人诊治。胡苏儿不仅帮他重新整理好散落一地的草药,还护送了他一段路程。老丈感激涕零,执意要将刚采摘的一株珍贵野山参分给她一半作为酬谢。然而,她却微笑着婉拒了:“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老伯还是留着它救人吧,这样更有意义。”
自此以后,她的旅途始终充满这样的侠义之举。在河边,她遇到了一名被恶霸调戏的渔家女子,毫不犹豫地用石子将对方打落水中。
一座破庙里,她偶遇了一位因暴雨被困的行商。看到对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模样,她捡来枯枝点燃篝火,与行商围坐在一起,听他讲述南来北往的各种趣闻轶事。行商裹紧了自己湿漉漉的衣袍,一边往火堆里添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一边感慨万千。火星噼啪作响,溅起的瞬间,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可知道,我这次运送的货物本是要送往北方边城的?那里驻守的士兵连过冬的棉衣都凑不齐,而朝廷拨下的粮草,竟然在半路上被州官扣押下来,说是‘暂时存放’,结果转眼就被换成金银塞进了自己的腰包!”
胡苏儿拨弄火堆的手骤然停住了,指尖被飞溅的火星烫得通红,但她却浑然未觉似的,只是怔怔地盯着跳动的火焰。“更令人气愤的是,关外的金人肆意掠夺村寨,屠杀无辜百姓。守军请求出战,可朝廷却只颁发了一道圣旨,说什么‘以和为贵’,命令守军‘坚守不动’!”行商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那些高官显贵躲在京城享乐,搂着美人饮酒作乐,哪里管得了边关百姓的死活?”
他说完这些话后陷入了沉默,火光映照在胡苏儿的脸上,只见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原本因听闻趣闻而闪烁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燃烧的怒火。她猛地抓起一根枯枝狠狠掷入火堆,火星顿时腾空跃起半尺多高,映衬得她的眼神愈发深邃且冰冷,低语道“这群贪官污吏!既然保不住百姓,占着那个位置还有什么用?”行商被她突如其来的戾气吓了一跳,只见她的拳头攥得极紧,青筋隐约可见,内心似有千钧之力在翻涌:[难怪父母总是奔波在外。这样一个**无能的朝廷,如何能够守护疆土,保护黎民百姓?]
雨声淅沥,她的刀刃在暗夜中泛着冷冽的寒光,仿佛刚刚淬过冰霜一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这一刻,她的神情坚毅,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枫叶已经全部凋零。她曾经回家探望过,但关于段飞雪,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像石沉大海一般。胡苏儿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上,寻到了一张旧地图。这张地图的纸张已经有些发黄,边角也微微卷起,似乎经历过不少岁月的洗礼。她的指尖缓缓划过地图上那些蜿蜒曲折的江河线条,就像是在抚摸着大地的脉络,忽然间,她的指尖停在了西南一角——那里清晰地标注着“大理”两个字。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冬夜。那时,寒风凛凛,屋外的世界被冰雪覆盖,而屋内,两人正围坐在温暖的炭火旁烤栗子。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栗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段飞雪一边熟练地剥着栗子壳,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听说啊,大理的冬天可不一样,即便是在寒冷的季节里,茶花依然绽放。那里的溪水不会结冰,甚至连吹来的风都是暖洋洋的。那里的景色美得令人陶醉。等以后咱们攒够了盘缠,就去那里住些日子吧。在那里,我们不用裹着厚厚的棉袄练剑,还能在洱海边捡贝壳呢。”当时,胡苏儿还笑着打趣飞雪:“练剑就练剑,怎么还想着捡什么贝壳?”然而此刻,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地图上那个代表着大理的墨迹时,那种感觉竟像是真的触摸到了从大理吹来的暖融融的风一般。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一路向南出发了。随着行程的推进,越往南走,天色变得越发清亮起来。天空如同被清洗过一般湛蓝,阳光也更加明媚。路边的草木渐渐褪去了北方冬季特有的枯黄色,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新绿,这些新绿就像是大地重新焕发出的生命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当她过了金沙江之后,连空气里都开始弥漫着湿润的暖意。
市集上热闹非凡,有小贩大声吆喝着售卖新鲜的酸木瓜,那酸甜的味道刺激着人们的嗅觉;还有妇人们头上插着红得发亮的茶花,鲜艳夺目——这一切的一切,真如段飞雪所说的那般,这里的色彩比北方要鲜活许多,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注入了更多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