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当夜色如同一层轻柔的黑色绸缎缓缓漫过院墙之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胡苏儿在家里摸索着找出了父亲珍藏了三年之久的青梅酒。而此时,段飞雪已经将小菜和两碟点心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中一碟是胡苏儿特别喜爱吃的桂花糕,另一碟则是莲蓉酥月饼。
“我爹说过这酒要搭配圆月一起喝才最有滋味,今年中秋他们都不在家,我们就把它喝了吧。”胡苏儿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混合着梅香弥漫出来。她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接着又给飞雪倒上,然后学着戏文里的人物模样举杯,她的发丝垂落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着,“今天咱们也学一下爹娘,不醉不归!”
飞雪笑着用自己的碗碰了碰胡苏儿的碗,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好啊,不过你要是喝醉了难受得哭鼻子,可不能怪我哦。”
那酒液看起来清冽无比,入口却带着一丝甜味。刚开始的时候她们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桂花偶尔飘落在酒碗里,仿佛撒了一把碎金。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苏儿越喝兴致越高,脸颊渐渐染上了一层绯红,就像敷了一层胭脂一般;飞雪的酒量稍微好一些,但也眼尾泛红,墨色的瞳孔里映照着灯火,明亮得令人惊叹。起初她们还会说些白天练剑时发生的趣事,后来话语渐渐少了。苏儿的眼神开始发怔,长长的睫毛垂着,宛如停驻了一只粉色的蝴蝶,她捏着碗沿晃了晃,忽然“咚”地一声趴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下次一定要赢你”。
段飞雪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苏儿,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发丝散落在她那精致的脸庞上。飞雪忍不住伸出指尖触碰到苏儿滚烫的脸颊,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厉害,也许是醉了吧。月光顺着苏儿的发梢滑落到她的唇角,那被酒气熏出来的嫣红,就像落在雪地里的梅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先是轻轻地碰了碰苏儿的嘴唇,感觉软软的就像含着一块蜜糖,嘴角不由得勾起了微笑,果然很美味。
胡苏儿哼唧了一声,像是一只被惊扰了睡眠的小猫,眼睫毛颤了颤。段飞雪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将苏儿横抱起来准备带她去休息,苏儿的发丝扫过她的颈侧,那种痒意让她指尖都在颤抖。到了床边,被褥还残留着日晒后的温暖,段飞雪轻轻地放下胡苏儿,自己去洗漱了一下,又拿了毛巾过来,帮胡苏儿擦洗了一下。她低头看到苏儿微张的嘴唇,上面还沾着些许酒气,这让她想起了刚才的感觉。终究是没有忍住,飞雪的吻渐渐又深沉下去,带着少年人毫无遮掩的炽热,又藏着不敢惊扰的小心翼翼。她的吻落在苏儿的眉眼、颈侧,仍然觉得不够满足,直到苏儿在朦胧中抓了抓她的衣袖,呢喃着她的名字。段飞雪这才停了下来,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又充满了欢喜,这时胸口却又隐隐作痛,仿佛有一根针刺在心口。
第二天清晨,胡苏儿是在窗棂外清脆的鸟鸣声中逐渐苏醒过来的。那鸟鸣如同一串跳跃的音符,将她从沉睡中唤醒。然而,刚一醒来,一阵剧烈的头痛便如潮水般涌来,这种痛楚与宿醉后的那种沉重感交织在一起,同时胸前还伴随着一种陌生而又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不堪,而昨晚的记忆此刻却变得支离破碎——只能依稀想起酒碗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飞雪靠近时带着温热气息的呼吸,以及那种暖热的触感萦绕在心头……突然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飞雪?”她用沙哑的嗓音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开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
胡苏儿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只见石桌上的杯碟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暗格里的酒坛也被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甚至连她昨日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发带,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窗台上。可是,段飞雪的剑却不在墙上挂着了,那是她平日里极为珍视的武器啊;柜子里她喜欢的衣服也空空如也,仿佛被人匆忙带走;还有前日她亲手制作并送给飞雪的那支竹簪,也不再留在梳妆盒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寻常。
风轻轻吹拂着,卷起几片桂花落在门槛上。胡苏儿站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恼意,指尖开始发冷,整个人不知所措。那个总是面带微笑,信誓旦旦地说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人,连同她的剑、她的包袱,就像是被这晨雾悄然卷走了一样,没有留下哪怕一句告别的言语。
胡苏儿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熟悉无比的院子,但眼前的寂静却如同被晨露浸透了一般,凉得让人心头发紧。她张了张嘴,想要大声喊出“段飞雪”这个名字,可声音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晨光中,那本该有两人同行留下的脚印,如今只剩下了她自己孤零零的足迹,深深地印在被打湿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胡苏儿就这样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个上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太阳渐渐升高,日头晒得石阶都开始发烫起来。之后,她又在家里苦苦等待了好几日,可段飞雪始终没有回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奈之下,胡苏儿将自己的刀紧紧地系在腰间,然后往包袱里塞了几件换洗衣物,为了安全起见,她还给自己易了容。她想起之前母亲他们出门的时候,有时也会采用易容的方式或者戴着笠帽来遮掩身份。临走之前,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小院,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气闷。于是,她在桌子上写了一封信留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要出门游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