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一路顺畅,直到踏入徽州地界。这时,无极宫的女子手中捧着两幅柔软的黑布,声音轻柔地请求她们将双眼蒙上。在一片黑暗中,她们先是听见潺潺水声,仿佛置身于溪流之畔,脚下的触感微凉,似乎是踏上了石板路,心中猜测应该已经跨越了一条小河;接着身体几度腾空又稳稳落下,像是乘坐了几段向上的缆车,耳边风声掠过,能够嗅到草木散发出的清新苦涩气息。
时间似乎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不清,不知过了多久,她们被轻轻扶上了马车。车轮碾过细石铺就的道路,颠簸之中竟然生出些许困意。当眼罩被小心翼翼地取下时,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叹——眼前是黛青色的山峦,碧绿得如同泼洒了墨汁的水面,岸边垂柳低垂至水面,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水汽和花香。这才看清,马车正停靠在一片风景秀丽的谷地前,刚回过神来,就看见旁边站立着两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她们穿着月白色绣竹纹的长裙,发髻上插着玉制的小簪子,显得素雅而又端庄。其中一人上前半步,语气温和:“已经到达无极宫的地界,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二人跟随她们往深处走去,没过多远便看见一座由三间相连的小木屋,屋顶覆盖着青瓦,四周被合抱粗的大树和连片的竹林环绕,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比其他地方更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感。
宫装女子引领她们进入屋内,才开口说道:“姑娘们可以在此稍作休息等候,切记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宫主将在申时前来。”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段飞雪和胡苏儿对视一眼,这才开始打量起屋内的布置。窗边摆放着一张木桌,上面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两副碗筷,几碟荤素小菜冒着热气,旁边还放置着一壶酒,瓷壶上印有浅淡的兰草纹,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两人索性“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地品尝了些酒菜,随后又一起简单收拾了碗筷。
走出屋门才发现,这小院虽然看起来不大,却被打理得极为雅致——墙角有一口压水井,搭了木廊,甚至院角还摆放着两张竹椅,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当她们闲坐观赏竹影摇曳之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日头已过正午,恰好是申时。只见沈菱湖缓步走进,今日她换上了一身银灰色暗纹长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束起,额间肤色莹白,眼尾修长而不挑,行走时衣袂轻扬,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清贵气度。身后还跟着先前引路的那位宫装少女。
段飞雪和胡苏儿连忙起身迎上前,刚要行礼,那宫装少女已笑着开口:“两位姑娘,这位便是我们无极宫宫主。”
【沈女侠竟是宫主?】三人皆是一愣,彼此对视之间满是难以掩饰的诧异之情——难怪她先前出手的时候身姿轻盈得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其武功更是高深莫测,原来她是无极宫的宫主啊。回过神来之后,段飞雪连忙福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宫主,初见时便觉得宫主气度不凡,超凡脱俗,多谢沈宫主肯出手相助,为我治伤。”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清亮悦耳,眼神坦荡真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番江湖儿女的爽利模样。胡苏儿也跟着行礼,眼睫轻轻颤动着,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比先前更多了几分柔美的姿态,看起来楚楚动人。
沈菱湖看看她们,目光温和如水,缓缓开口道:“不必多礼,初见你们的时候,你们相貌平平,我只知道你们易容了,真没想到竟是如此美人。先进屋说话吧。”
来到在屋中,沈菱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香茗,才缓缓开口说道:“段姑娘的伤势,需要使用我无极宫秘传功法配合珍贵灵药进行调理,但是这个方法有个前提条件——要想接受治疗,你二人需先加入无极宫。”
段飞雪和胡苏儿闻言一怔,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胡苏儿先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我们的武功都是家里长辈传授的,本来就没有加入任何门派,如果能够加入无极宫,并且治好飞雪的伤势,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段飞雪也跟着点头附和道:“只要能够疗伤,我们都听宫主的安排,绝无二话。”
沈菱湖的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你们并非自幼在宫中长大,我也不会像约束弟子那样严格限制你们的自由,在平常的日子里,你们想去哪里、做什么都可以自行决定。但是有一条规矩必须牢记——无极宫若有传令下达,你们必须依令行事,不可推诿拒绝。”
二人刚刚应下,先前引路的宫装女子便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开始说起无极宫的规矩:“两位姑娘,容我先说说无极宫的渊源——我宫立派已经超过了百年历史,一直以来都隐居于山林之中,专注于研究武学与医道,极少涉足江湖纷争。”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严肃了一些:“入了宫门之后,有两条铁律必须牢牢记住:一是宫内的一切事务、布局、心法,绝对不可以向外人透露只言片语,否则视为严重违反宫规;二是一旦加入了无极宫,便终身是无极宫的人,如果有叛教的行为,不管逃到天涯海角,宫规处置——格杀勿论,绝不姑息。”
话语落下,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段飞雪和胡苏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决心——为了治愈伤势,也为了这份难得的机缘,她们愿意接受这些条件。
沈菱湖看到她们神色坚定,眼中柔和了许多,又补充道:“负责为段姑娘疗伤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师父——也就是无极宫上任宫主。她老人家的医术和武学造诣,堪称一代宗师。”
段飞雪一听,连忙欠身行礼,感激涕零地说道:“能得前辈出手相助,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我们心中无比感激,无以言表。”
沈菱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不必客气。你们今日一路劳顿奔波,肯定十分疲惫,先在此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她站起身来,“明日一早,我会再来带你们去见师父。” 说完便带着身后的宫装少女离开了房间。
屋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胡苏儿帮段飞雪理了理衣襟,笑着说道:“连上任宫主都要亲自出面为你疗伤,我们加入无极宫也是做对了。” 段飞雪望着窗外随风晃动的竹影,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晚饭时两人本来就吃得不多,此刻卸下一路的疲惫和心防,反而生出了些许轻松的饥饿感。好在灶台上还温着一些米粥,就着白天剩下的小菜简单吃了些,就连说话都带着欢快的笑意。
“真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明天就能见到能够治好你伤势的前辈了。” 胡苏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满怀期待地说道。段飞雪此刻的心情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不少:“是啊,总觉得这无极宫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夜色渐深,竹林里刮起了晚风,吹得木屋的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声。两人也没有多耽搁时间,收拾妥当之后便吹熄了烛火准备休息。被褥带着晒过太阳后的干爽气息,刚躺下没多久,耳边听着窗外的虫鸣声和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这大概是她们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觉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段飞雪和胡苏儿就醒了。梳洗停当没多久,昨天那位宫装女子便来了,引着她们穿过晨雾未散的竹林。竹叶上的露水偶尔滴落,沾在衣襟上带着凉意,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一座古朴的殿宇,飞檐翘角隐在树影里。
沈菱湖已在殿宇前等候,见她们来了,便带着二人往更深处走。越往里走,花香越浓——眼前忽然开阔起来,竟是一片花团锦簇的园地,各色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错落生长,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香气。
走到一间被藤蔓半掩的木屋前,沈菱湖停下脚步,对着木门轻轻低头施礼喊道:“师父,我带她们来了。”
段飞雪和胡苏儿见状,也连忙跟着躬身。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个温和却有力的声音,听不出年纪。
推门而入。只见屋中靠窗的软榻上坐着一位妇人,满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支木簪绾着,脸上虽有细纹,却眼神清亮,气质清雅又带着几分威严。
“晚辈段飞雪,见过前辈”
“晚辈胡苏儿,见过前辈”
沈江芯的目光落在段飞雪身上,示意她上前。段飞雪依言走到榻前,伸出手腕。指尖搭上来,片刻后收回手,缓缓道:
“伤势比预想的重些。确实得先用吸星**吸走你体内紊乱的全部内力,再由本门的‘丝柔诀’以自身功力为引,一点点修补你破损的经脉和心房,急不得。”
段飞雪听得心头一紧,下意识攥了攥手心——吸星**这名字听着就带几分凶险,她忍不住问:“前辈,吸走内力之后……”
“不必担心。”沈江芯打断她,语气平静却让人安心,“吸走的只是覆盖经脉的内力,你的丹田不会受损。只是之后三日会有些乏力,像大病初愈一般,熬过这阵就好了。”
胡苏儿在旁听得仔细,忙接话:“前辈,那修补经脉时,会不会很痛?”
沈江芯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痛是难免的,就像破了的伤口重新长肉。不过菱湖会在一旁护法,我也会用灵药镇着,不会让她受不住。”她说着看向沈菱湖,“你去把丹药都取来,再备一间静室,午后就开始吧。”
沈菱湖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走时,又回头对二人道:“你们先在此,我去安排妥当就来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