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响彻了武林盟的大院,廊下的信鸽突然扑棱棱落在栏杆上,脚上还系着枚青竹哨。
“是沈女侠的信。”胡苏儿解下信筒时,指尖微顿——距离沈菱湖说的一年之期,只剩不到一月了。
信纸展开时带着淡淡的药香,沈菱湖的字迹依旧清隽,末尾却写得直白:“欲带飞雪入无极宫,需先寻血煞门踪迹。此组织行踪诡秘,专司暗杀,唯利是图,若能得其一据点或信物,或可成事。”
段飞雪听见这话手指在石桌上轻叩了下:“血煞门?去年在江南暗杀知府的,就是他们。”
胡苏儿把信纸按在石桌上,指尖划过“血煞门”三个字:“他们杀人从不论缘由,只认金银,江湖上连他们总坛在哪都没人知道。”她抬眼看向段飞雪,见对方虽神色平静,握着鞭柄的指节却微微收紧——谁都清楚,这是她眼下唯一的机会。
胡朔恰好从外面回来,见她们对着信纸出神,接过看了眼便沉声道:“血煞门!上月据说去暗杀公主和萧将军就是现在的驸马,他们刚成亲没多久,杀手当时被全灭了。后来朝廷的人去调查,血煞门消声灭迹,查不到线索。”
段飞雪突然站起身,:“那真有点棘手”
胡朔说我发下盟主令让江湖上的朋友找一下线索。
胡苏儿目光亮了些:“既然朝廷已经调查过,当事人又是萧将军,他们说不定留有当时杀手的兵器、服饰之类的线索,哪怕是只言片语的记录也好。”她顿了顿,看向胡朔,“毕竟是亲身遭遇,总比我们两眼一抹黑强。”
胡朔颔首:“这主意可行。我这就修书一封,托人快马送去将军府。”他刚转身要去书房,又被胡苏儿叫住——她正弯腰扶着小念安,布老虎的尾巴被孩子攥得皱巴巴的。
“顺带问问当时杀手的招式路数,”胡苏儿补充道,“血煞门行事诡秘,但杀手的功夫多知道些,才能防备。”
三日后,将军府的回信到了。萧将军在信里说,当时杀手用的是淬了毒的短刃,招式狠辣却不拖泥带水,像是经过统一训练;至于线索,只找到一枚刻着“煞”字的黑铁令牌,已交由刑部存档。
几乎同时,胡朔发出的盟主令也有了回音。各地江湖人士传来消息:血煞门自上次暗杀失败后,确实像缩了壳的乌龟。有相熟的镖师说,他认识的中间人去问过,血煞门现在连定金都不收,反倒会翻来覆去查雇主的底细——祖籍在哪、做什么营生、最近和官府有没有往来,少一样都不接。
“看来是被朝廷打怕了。”胡朔把各地传来的纸条拍在桌上,“现在想找他们接单,得先让他们信我们是‘自己人’。”
段飞雪兴奋的说道:“只要他们还接活,就有办法。”她看向胡苏儿,“将军府的令牌……能不能想办法见一眼?”
胡朔刚点头,院外就传来脚步声——是负责联络江湖人士的弟子。那弟子进了院就急声道:“盟主,这是江南那边送来的消息,说是找到个血煞门的旧据点。在苏州城外的废弃粮仓,”弟子道,“发现时里面已空无一人,附近的农户说,上个月有几个黑衣人在那待过,夜里总听见磨刀声,后来就突然不见了。”
正说着,去将军府的人也回来了,手里捧着个锦袋。“萧将军特意让人去刑部拓了令牌的印,还说要是需要,他可以亲自出面协调,让我们去刑部看原件。”
胡朔接过锦袋,倒出拓印的纸——黑铁令牌上的“煞”字凌厉如刀,边缘还刻着细密的云纹。
胡苏儿轻轻按住纸张。“有了这血煞门的旧据点线索。”她看向段飞雪,“我们先过去看看。”
段飞雪点头时,所有人都清楚,这趟苏州之行,怕是不会太平。
胡朔把拓印纸折好递给胡苏儿,“你和飞雪去苏州,那废弃粮仓未必安全,带些人手以防万一。”他转头吩咐弟子备马,又不忘叮嘱,“若有消息,立刻用信鸽传回来,别擅自行动。”
第二日天刚亮,胡苏儿和段飞雪则带着十余名精干弟子,直奔苏州。
血煞门的旧据点苏州城外的废弃粮仓里,易容后的段飞雪和胡苏儿正站在梁下。墙角堆着些发霉的稻草,梁上却干干净净,显然不久前有人清理过。弟子们正要扫开粮仓的蛛网,“不要动任何东西,这里不止是据点,”段飞雪用剑指了一根稻草,“稻草里混着朱砂粉,是用来画联络记号的。”
胡苏儿小心的在墙角摸索找到个不起眼的凹槽,里面藏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城西码头,初七”。她指尖捻了捻纸条:“今天初五,还有两天。”
段飞雪抬头望向粮仓外的芦苇荡,风一吹就沙沙作响:“他们要么是要在码头接头,要么是要在那做什么事。”她握紧铁鞭,“不管是哪样,我们都得去等。”
胡苏儿让弟子们分散在码头附近的茶馆、货栈里,自己则和段飞雪选了处能望见码头全貌的酒肆二楼。窗棂半掩着,能看见岸边停着的几艘货船,有挑夫扛着麻袋来回走,鱼腥味混着水汽飘上来,倒像是寻常码头该有的样子。
“初七的纸条没写时辰,”胡苏儿抿了口茶,目光扫过码头尽头那艘挂着黑帆的船,“那艘船昨天就停在这,一直没卸货。”
段飞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黑帆船的甲板上站着个戴斗笠的汉子,正低头清点着什么。她指尖在桌沿敲了敲:“寻常货船哪会挂黑帆?而且船身吃水很深,不像空船。”
正说着,那戴斗笠的汉子突然抬头,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酒肆方向。段飞雪立刻侧过身,借着窗柱挡住脸——对方的眼神太利,不像是普通船工。
“看来是个老手。”胡苏儿压低声音,“我们得更小心些。”
临近午时,黑帆船突然有了动静。两个穿短打的汉子从船上下来,径直走进码头旁的杂货铺。没过多久,杂货铺的老板跟着他们上了船,手里还提着个沉甸甸的木箱。
段飞雪刚要起身,被胡苏儿按住:“再等等。若真是血煞门的人,我们现在上去也是打草惊蛇。”
果然,半个时辰后,那两个短打汉子又下了船,往城西方向走。段飞雪和胡苏儿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几条窄巷,跟着汉子进了片老旧的宅院。院里堆着些破损的木箱,那里已有一人在里面。
段飞雪和胡苏儿贴着墙根站定,听见屋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那雇主的底细查清楚了?”是个沙哑的声音。
“查了,做丝绸生意的,前阵子刚被同行抢了生意,仇家明确,和官府没往来。”应该是刚才那个短打汉子的声音。
“那就按规矩来,收三成定金,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
屋里的说话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窗传来——里面的接头人竟察觉到了动静,从后墙翻了出去。
段飞雪立刻追上去,身上缠绕的鞭子“唰”地抽出,缠住了最后一个人的脚踝。那人踉跄着摔倒,斗笠掉在地上,露出张满是刀疤的脸。
“血煞门的人?”段飞雪问道。
那人死死咬着牙,突然往嘴里塞了个东西。胡苏儿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从他嘴里抠出个黑药丸——是早就备好的毒。
“不至于,我们也是雇主”胡苏儿沉声道。
那刀疤脸猛地抬眼,眼神里满是警惕,喉结滚动着却不肯开口。胡苏儿缓缓松开手:“我们要找血煞门办事,不是来寻仇的。”
段飞雪收了鞭子,却依旧站在他身侧,防着他再动歪心思。刀疤脸盯着胡苏儿手里的药丸,喉结又动了动:“谁信?这几日总有人跟着,官府的人刚退,江湖上的就来了。”
“我们要杀的人,你们未必敢接。”段飞雪蹲下身,声音压得更低,“武林盟的人。”
刀疤脸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她。段飞雪适时开口:“我们知道你们现在查得严,若不放心,我们可以先交二成定金,再把身家底细都给你们看——只要你们肯接这单。”
“我做不了主。”他终于开口,声音又哑又涩,“你们要是真有诚意,明晚三更,去城西的破庙里等。带足定金。就你们两人。”
段飞雪点头:“好。”
段飞雪望着刀疤脸消失的方向,鞭在掌心轻轻敲了敲:“我总觉得,他们答应得太轻易了。”
胡苏儿说,“这是我们离血煞门最近的一次。”
段飞雪点头:“你看他刚才自杀的劲,估计他也不怕我们的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