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县县衙
马车缓缓停下,马车上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从里将帷幔缓慢掀开,一个俊逸公子探出头来,马车下侍卫将伞撑开,伞遮住了这人的面,只见来人身穿绯红官袍。
“恭迎温大人。”县衙为首的官员带着其余一众官员行礼。
“无需多礼。”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这才望清来人的样子,本就白皙的脸庞被绯红官袍衬得更加白皙,反而增加几分病态,面上虽笑着,但看人的眼神却无比凌厉。
“大人里面请。”永川县县令陈仪道。
白珩微微颔首,进了县衙,永川县县衙虽说不上太好,但青川县却不及此处之一。
不多时便来到了东花厅,众人落座,丫鬟上了茶,白珩瞥了一眼茶水,便收回视线,道:“本官奉命来赈灾,烦请陈大人汇报永川灾情。”
陈仪已年过半百,他抚着胡须道:“大人不妨尝尝这茶。”
白珩自然知里面含义,他微笑看着陈仪:“茶便不必喝了。”
“温大人远道而来,不如让下官先尽地主之谊。”陈仪依然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赈灾乃大事,在陈仪眼里却如同草芥,白珩拍案而起,茶水溢出:“陈大人这是要抗命?”
在座的人立马起身躬身道:“大人息怒。”
陈仪眼神示意人下去拿。
白珩未让众人起身,众人心里腹诽,但面上确还是笑着迎合,白珩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喊道:“陈大人。”
陈仪向前进一步道:“下官在。”
“陈大人应知本官并不止是来赈灾,冯大人是在永川出的事,陈大人查得如何了?”
“回大人,下官抓到冯大人身边的一小厮,现已在大牢。”
“可审出什么?”
“回大人已签字画押,正是此人毒害冯大人,我永川实属无妄之灾啊!”陈仪大声回道,仿佛有天大的冤情。
白珩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道:“陛下既命本官查清冯大人一案,陈大人自然知其中利害。”
“是。”
衙差将文书呈于白珩眼前,白珩仔细翻开一番,问道:“受灾农户几何?可有安置?城中可设有粥棚?染疫病的患者可隔离?”
白珩抛出一系列问题,堂上众人却无一能答。
“回……回大人,人数众多尚未来得及汇总。”陈仪硬着头皮道。
白珩扫视一圈,怒极反笑:“那还不去!”
灾情扩散,这一众官员,还有闲情雅致在县衙,永川县从县衙就开始腐烂,更不需提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各官员衙差纷纷告退,独留陈仪与白珩,白珩目前除了赈灾,其余便是替温泽在县衙与陈仪周旋,必要时助他们。
“陈大人你所说的冯大人的小厮在哪,带我前去。”
“地牢那种地方大人怎能亲自去,怕污了大人的眼睛。”陈仪意图糊弄过去。
要是这么案如此简单就破了,宫里那位绝不会派温泽来,温泽也不会找人扮演朝廷命官,而他在暗中行事。
“怕什么?速速带路。”白珩不悦道。
陈仪自知拦不住白珩朝门外一个衙差使了一个眼色,衙差会意离去。
白珩身边的侍卫自不必他说便借机离开。
在狱卒的带领下不多时就到狱中,因下雨的缘故狱中积起了水,更是无从下脚。
陈仪暗自长舒一口气,他断然觉得白珩不会亲自走下狱中。
“冤枉啊,我冤枉啊……”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狱中哀怨漫天,空气中传来阵阵恶臭,熏得白珩不想前进,这水也快漫过脚踝,漆黑的水上还漂浮着一些不明物。
“大人,这狱中脏乱,莫要污了您的衣物,待狱卒将这清理干净,再进也不迟。”陈仪道。
“纵使是关押的是犯人,这积如此多的水,要是人犯感染疫病,从此扩散,你待如何?”
陈仪恨得牙痒痒,奈何眼前人是朝廷命官,官阶比他大,只能面上恭敬道:“大人您说的是,下官这就命人处理。”
摆手叫来几个狱卒,当着白珩的面训斥这些狱卒。
白珩懒得看陈仪在这做表面功夫,面对这些黑水,心里做了八百遍的建设,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这水里不知藏了多少细菌病毒,但他若不前去,那顶罪的人死了,线索就真断了,他的身份就容易提前暴露。
他脚伸出轻碰黑水,随后便又缩回去,脚尖带起的黑水弄脏了官袍,身后的侍卫道:“大人,属下将人提来。”
白珩摆了摆手,提起衣摆,踏入黑水,一阵凉意由脚底涌入全身,他深一步浅步走着,侍卫紧随其后。
陈仪一转身便见白珩真踏入了黑水,也顾不得太多跟进去。
关押的犯人伸出脏污的手喊道:“我冤枉啊……求大人做主。”
“冤枉啊!”
白珩小心避开这些人的手,径直走到最后一间,因那间地势较高,并未积水。
牢狱的门锁半悬挂着,里面十分混乱,不止一人,一个衙差被一个一人擒住,跪在地上,一人毫无生气躺在地上。
陈仪上前一看,眼里尽是惊恐,随后怒吼衙差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刺杀要犯。”
陈仪一句话将他自身摘得干干净净。
“大人饶命啊!”衙差吃痛望着白珩。
擒住衙差的正是之前跟在白珩身后的侍卫,白珩进入狱中伸出手探倒地不起的满脸血迹的人,尚有鼻息,他大松一口气,果然陈仪要灭口,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安排一个侍卫紧跟其后。
“陈大人说的凶手便是此人?莫不是屈打成招?”白珩起身抬眸扫过众人。
“大人冤枉啊,他已认罪,还望大人明察。”陈仪以为人已死,死人总不会开口,按什么罪名还是凭他一张口。
“冤枉?那等人醒了,本官亲自审。”
人醒?这人没死,陈仪惊起一层冷汗,抬头对向白珩冷冰冰的双眸顿时不寒而栗:“大人……”
白珩一步步走到陈仪眼前,每走一步,陈仪就要一颤,他一把按住陈仪肩膀,陈仪险些腿软跪下。
“陈大人既然没做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本官还能胡乱给你按罪名不成。”
“下官不敢。”陈仪活了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想到今日竟然差点栽在这毛头小子手里,他不甘心。
白珩将陈仪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今日如此行事自然是要给季云彻他们争取一定的时间。
白珩示意属下将凶手宋朗带下去好生医治。
“陈大人,要是此人在永川县衙死了,你可知后果?”白珩威胁道。
“下官不敢,下官这就请最好的大夫来为其医治。”
“不必,陈大人带本官去查看永川县县内情况。”白珩要将陈仪带在身边预防陈仪作妖,以便监视。
“是,大人请。”陈仪点头哈腰。
出了牢狱,雨渐小,白珩伸出手感受雨水渐小,雨水顺着他的手滴下……
一双手接住一滴雨水:“雨要停了。”
一手沾满污泥的手摸过接雨水手的主人的脸,白净的脸沾上泥土。
“温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转身季云彻怔住了,眼前的人哪里还有之前玉树临风的模样,现在这幅模样就算把此人扔进堆里也分辨不出。
温泽在一个水坑里照着这幅模样很是满意,随后将目光投向季云彻,面露难色:“我说季小侯爷我们是混入灾民堆里的,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灾民?”
季云彻十分嫌弃地看向温泽,正欲开口,脏污的手就到眼前,被他伸手拦过去。
温泽本就不会武,哪里能和季云彻过招,他见硬的不行来软的,十分诚恳地道:“你若不扮灾民,以你这身招摇过市,凶手早跑了。”
季云彻看着满脸脏污的温泽神情还十分认真,觉得很是滑稽。
“我自己来。”随后也照着温泽的样子把他弄得狼狈不堪。
温泽倒没有什么顾虑,见季云彻这幅模样,便笑出了声,调侃道:“不愧是季小侯爷,扮什么像什么。”
他说着便要上手再补一下,瞬间被季云彻躲开。
“够了。”季云彻淡淡的,面上看不出何表情。
温泽觉得季云彻此人无趣至极,便有独自欣赏他的杰作。
“你怎么确定宋朗会躲在灾民中?”
温泽闻言立刻正色道:“据探查的消息来看确实是,但不确定是否被永川县县令抓去,宋朗此人是冯坤的随从,冯坤死前最后见的便是此人。”
“我们能想到,灭口的人会想不到吗?”
“据探查宋朗有个弟弟叫宋玄,便是永川人士,找到宋玄一切便简单得多。”
“永川县灾民高达数千,寻一人如同大海捞针。”季云彻问出他所担心之事。
温泽神色一凝,道:“他出不了永川,只愿白珩那处能多撑一阵。”
提到白珩,季云彻心彻底乱了,昨日离别前白珩说他与前世不一样,难道白珩也是重生,倘若是重生倒是也说得通,为何会时间线会因白珩而提前,那又为何白珩能改变事件的结局,为何他不行,他心乱如麻。
猛然间他一惊,那除了白珩和他是重生,这世界是否还有其他重生的人,倘若有,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