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今昭 第12章 第 12 章

叶昭苏三人刚回到席间落座，便听到两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看来我们这是来迟了。”

“小侯爷哪里的话，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你刚刚说，今天准备了好彩头，那我可就要好奇了，是什么……呦，这不是昭苏妹妹嚒。”

杨文昌刚登上高台没走几步就瞧见叶昭苏在席间嗑着瓜子目视前方，对他的出现头也不回。

似乎料到了对方的反应，他反而没放在心上。

他理了理衣袖，换了种语调开口：“多日未见，昭苏妹妹都不愿舍我一个眼神吗？真真是让人伤心。”

因杨文昌目前在朝中大理寺任职，故而每年大半时间都在上京城，上次见到叶昭苏已是年初的事。

此时的他活脱脱像一只花孔雀，尤其是衣着绚丽，颜色缤纷，与上次见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昭苏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吐出嘴中的瓜子皮，拍拍手中余灰，与徐钰一道起身，向杨文昌方向行礼。

“见过杨小侯爷。”

临间的徐枫同时向杨文昌拱手作揖：“见过杨小侯爷。”

只有叶宸，放下手中茶杯，与杨文昌眼神交汇时点了下头表示。

杨文昌一双狐狸眼弯了又弯，摆摆手：“不必如此拘礼，大家都是朋友，在这没有什么小侯爷，今日来就是为了玩得尽兴。”

众人齐答：“是。”

“小侯爷，您请上座。”刘场主将杨文昌引到高台最中间的席位，孙蕴文与其同坐，杨锦姝和宋婉宁则被安排在了他们左手边的席位，这样与叶昭苏她们隔了两个席位，对此安排叶昭苏正乐得自在。

“各位贵人稍作片刻，小人这就去备马。”说完刘场主俯身告退。

杨文昌为自己斟满一杯果酿，开口说道：“永泽兄这刚从上京回来，一路的舟车劳顿竟也没能阻挡今日的闲心。”

永泽是叶宸的字，很少与外人提起。

“恰逢小妹休沐，遂来相陪。”

“哦？”杨文昌挑眉，声音放大了些：“昭苏妹妹，有兄长如此，真叫人好生羡慕啊。”

叶宸微微一笑对他的话不予否定，倒叫一旁的叶昭苏偏过头去朝徐钰做鬼脸。

什么相陪，说得真好听，明明是来监视！

趁两人谈话的功夫，叶昭苏忽而想到什么，起身拉着徐钰准备离开席位。

叶宸见状问道：“你干什么去？”

叶昭苏想也没想接了句：“出恭。”然后她们二人大步离去，惊得徐枫被茶水呛到，连咳两声。

叶宸深呼吸一口，似是要将手中的茶杯捏出裂纹，再怎么说她也是闺阁小姐，怎么能在外男面前言语粗鄙，等回去后该和祖母商量下为其找个教习嬷嬷好好训训她了，不能再由着她胡来。

杨文昌倒是毫不在意：“昭苏妹妹还是如此的率真，真叫人欢喜得紧。”

“我竟不知杨小侯爷还藏着这心思。”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枫突然开了口，语气颇为不善，连周遭温度似是冷了下来。叶宸淡淡瞧了一眼过去，又很快恢复如常。

“哈哈，我杨文昌的心思一向光明磊落，昭苏妹妹性子直爽，很难让人不喜欢，你说对吗，徐家三郎？”

徐枫紧锁眉头，手中杯盏捏了又捏，不知如何开口。不能在外给父亲主动招惹麻烦，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原则。

看出他的困窘，叶宸接上话：“小妹年纪尚小，性子顽劣，幸得各位做哥哥的疼爱，是她的福气。”

言语间似有刀光剑影，孙蕴文嗅到了其中一丝不妙，他们再这样聊下去岂不是要吵起来，连忙岔开话题：“你们光说昭苏妹子做什么，我们今日来不是打马球的吗？要我说，今日这彩头我可是下了功夫的，保证大家满意！”

杨文昌不再理会叶宸他们那席位，转而看向孙蕴文：“哦？刚便想问，孙兄今日备了什么样的彩头？若我不满意，我可是不会下场参赛的。”

孙蕴文爽朗笑了几声，说道：“今日彩头有三，这其一便是我年前在嵩山所猎得的一猛虎，取它后腿骨所打磨而成的一支骨哨。”

“呦，孙公子好威猛。”临席的杨锦姝适时出声，她拿手帕轻捂了下鼻尖，继而开口：“以往骨哨都是以鸟禽肢骨为本体，孙公子怎么会想到用猛兽而制呢？”

“本是猎虎取骨为我阿父泡酒，突发奇想若用这虎的腿骨做成骨哨会是怎样的声音，故而如此。”孙蕴文解释到，语气中颇有自豪感：“但别说，这哨音与以往骨哨却有不同，更多了一丝浑厚声在其中。”

杨锦姝秀眉微蹙，又用手帕覆在口鼻上，似是要遮挡一股不存在的异味。她无法理解这样刨骨制酒的“野蛮”行为，纵然她精通音律，也对用虎骨制成的骨哨不感兴趣。

“这彩头其二，是我前些日子新得的一个八宝玲珑鎏金镂空妆奁。”

杨文昌打趣道：“没想到孙兄对姑娘家的物件颇有研究啊。”

众人轻笑，引得孙蕴文双颊轻微泛红。

“都是我那三姐姐送的，你们知道的，她惯爱收集一些稀奇漂亮精美的物件，听闻我今日邀各位来打马球，特地吩咐我备上，说姑娘家都喜欢这玩意儿。”

与上一个彩头相比，杨锦姝对这个来了兴致：“孙公子，可否一看？”

“当然可以，一会儿彩头就摆放于赛场一侧。”

“孙大哥，第三个彩头是什么呢？”徐枫问到。

“这第三个嘛……”孙蕴文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忽然笑得神秘起来：“等最后了自会为大家揭晓！”

再说叶昭苏离开席位后并没有前往出恭，反而拉着徐钰朝围场东南边走去。

“蓁蓁你这是？”

“嘘，随我来。”

徐钰忽然搞不明白叶昭苏的想法了。

“阿钰你想，杨文昌来了，他能不和我阿兄攀谈吗？这样我阿兄肯定走不开，所以我们趁现在直接骑马入场，我阿兄两条腿怎么追得上我四条腿。”

徐钰在心里默默为她竖起大拇指。

还未行至马厩前，便瞅见刘场主朝她们二人小跑过来。

刘场主先行一礼：“二位姑娘怎么过来了，马匹都已经备好，小的正要牵过去。”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不是来了么。”叶昭苏摆摆手，巡视一圈后挑了一匹枣红色骏马，不借马凳直接翻身而上，说道：“就它了，我先试试手感。”

随后扬鞭而去，徐钰吩咐完方菱、竹月及岚青三人不必在此等候，自己挑了一匹四蹄踏雪的棕马去追叶昭苏。

因还没开始比赛，她们二人骑着马在场地里跑了几圈当做热身，等二人笑声传到席位上，叶宸才明白她俩刚刚干什么去了。

在跑到第五圈时，叶昭苏余光瞥见高台下站着三个人，等离近了看到其中最显眼的是一脸黑的叶宸，与他今日的穿着形成了强烈对比。

看他那样子，等下不会直接将自己遣返回府吧……

她脑子里快速做出判断后选择勒紧缰绳，让速度慢下来，直至停到几人面前。

看着黑脸的叶宸，她讨好似的叫了一声：“阿兄，我这就是热热身，都没用上左手。”

“下来。”

席间，宋婉宁先一步去更换骑服，杨锦姝便坐到了杨文昌的席位，为他斟酒。

“孙蕴文只给兄长下了帖，今日叫我一同前来是为什么？你明知我从前与那叶昭苏不对付。”

杨文昌轻晃杯盏，缓慢开口：“宫中传来消息，圣上在行宫遇刺，叶大姑娘因护驾失子，圣上为表宽慰，已经晋她为淑妃，不日晋封圣旨就会送到叶府上。”

“什么？！叶家大房的嫡女叶芳蓉？”

短短一句话但其中的信息量太大，甚至让杨锦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连手中的帕子何时掉了都不知道。

她呆愣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她不是去皇城做女官的吗，怎么会……失子？”她看向杨文昌：“是……圣上的孩子？”

杨文昌的沉默倒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杨锦姝捡起帕子绞在手里，其他暂且不说，她最关心的是，叶大姑娘被封了妃位，叶家从此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这叶芳容虽不是叶昭苏的胞姐，乃叶家大房所出，二人是表姊妹的关系，这叶昭苏岂不是日后要和自己平起平坐。

“所以，明白我今日带你来的缘由了吗？你以后少去招惹叶昭苏，不仅如此，还要缓和与她的关系。连父亲近日都与叶老太公频繁走动，若是能结一门亲便再好不过了。”

杨锦姝死死咬住嘴唇。

结亲？难道是想把她嫁给叶宸？她可不想与商贾人家扯上关系，毕竟她还打算靠着杨文昌在京任职的人脉攀上一门好亲事。

“父亲不会让我嫁去叶家吧？兄长，你得救救我啊，我可是你的嫡亲妹妹。叶家再厉害，不还是一卖布的。”

杨文昌斜眼瞥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冥顽不灵。”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去比赛吧，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杨锦姝见他没正面回答自己的话，只好极不情愿起身：“是，妹妹先去更衣了。”

马球场上，叶昭苏与叶宸站在马前同拽一根缰绳，兄妹俩僵持不下，其余几人纷纷围在身边试图缓和气氛。

“我的手已经好了！这几日都有按时涂药，我可以打马球，不信你看！”叶昭苏将左手伸到叶宸面前，生怕他看不认真，随意将自己打发了去。

她的左手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掌心只余几道粉嫩的短细疤痕，那是新长出来的肌肤，若不仔细观察也很难发现。

“本是想让你赛上一局的，不过刚看你已经跑了五圈，想必是过足瘾了。”

“那怎么能算？那是热身！我连球都没挨上！”叶昭苏拽着缰绳不肯退让。

孙蕴文看两边谁也不让谁，站出来试图当个和事佬：“永泽兄，今日难得休沐，就让昭苏妹妹敞开了玩吧。”

“蕴文，非我不让她玩，实在是受祖母之命要我看顾好她，若回去后祖母发现她不是全模全样的，那肯定就要责罚于我了。再说了，”叶宸停顿了下，“你们课业繁重到了休沐日理应好好休息，她若学累了自己就会调节，说不准逃课出去斗个鸡摇个骰子什么的。”

听到此话的众人接选择闭口，连刚上前两步的岚青都退了回去，毕竟叶宸把叶老太太都搬出来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叶昭苏则默默放下手中缰绳，他这后半句明显是在点自己，若不听他的话那自己去赌场之事就要瞒不住了！

“不玩就不玩，不就一场马球赛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叶昭苏小声嘟囔两句，一步三回头往看台走去。

“昭苏！”

叶昭苏循声而望，见徐枫朝自己走来，对她说：“这次有喜欢的彩头吗？我给你赢回来。”

“这你倒提醒我了，”叶昭苏立马来了精神：“我刚看了看，那个骨哨很特别，我喜欢。”

徐枫拍拍胸脯，眉毛一挑，“包我身上！”

此时换完马球服的杨锦姝恰好经过，按照以往定要呛上两句，可她只是昂着头目不斜视去找宋婉宁的方向，这倒是让叶昭苏有稍许意外。

叶昭苏：“她瞎了？”

徐枫对视一眼，摇了摇脑袋。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叶昭苏说的话，只见杨锦姝身形一顿，蓦地转身，朝他们二人走来。

她不会是要来吵架的吧？叶昭苏不着痕迹往后小挪一步。

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杨锦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叶昭苏，要一起打马球吗？”

乖乖我的天娘咧，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昭苏抬头看看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她再回过头看着一脸假笑的杨锦姝。

“我拒绝。”

“你！”

叶昭苏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个像气鼓鱼的杨锦姝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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