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今昭 第11章 第 11 章

叶宸虽已及冠两年，可如今尚未娶妻，听说连上门说媒的媒人都拒绝了好几个，这可一度急坏了叶家二老，还以为自家嫡孙有什么不正之风的癖好，二老催过几次后反观这父子二人依旧稳如泰山，只好整日烧香拜佛，直叹对不起列祖列宗。

叶昭苏每每遇到阿兄被上门说媒之事，总要当成一大趣事讲与徐枫听，这听得多了很难不让他想偏。

此刻的叶昭苏哪里晓得徐枫心中所想与她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大相径庭，毕竟在她看来，以前的岚青姐给小叶宸留下过心理阴影，那现在岚青姐的话务必比他们几个更好使一些。

“你们在聊什么呢？咬耳朵的也不带我一个。”徐钰在前面发现身后二人迟迟未过来，便回头去寻他们，正好瞧见叶昭苏附在自己弟弟耳边说悄悄话，提起裙摆就朝他们走来：“好啊你们两个，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叶昭苏一脸坏笑，模样十分让人可疑，引得徐钰忍不住挠了她几下，因为知道她怕痒得厉害，所以这招屡试不爽。

在徐钰的“攻势”下叶昭苏“节节败退”，尽管两人中间隔着徐枫，还是让她得逞了好几下。

“好阿钰，你快饶了我吧，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徐钰满意地停下手中动作：“好，你说吧。”

叶昭苏一手叉腰另一手顺着自己胸前调整呼吸，她偷偷瞄一眼徐钰，发现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后拔腿就跑。

徐钰见她逃跑，本能地上去追赶：“叶昭苏！你敢诓我，你死定了！”这期间还收获了对方一个嬉皮笑脸的鬼脸，更让徐钰气得牙痒痒，真想抓住了她好好修理一番。

这二人你追我赶绕着马车跑了几圈圈，渐渐都有些体力不支，留徐枫尴尬站在原地，想拦也拦不住。

“你站住！”

徐钰体力本不如叶昭苏，可见她这势头大有不抓住自己誓不罢休，叶昭苏只好将目光锁定一个人。

“阿兄救我！阿钰要杀人啦！”

听到喊声，叶宸打断与孙蕴文的寒暄，皱着眉看向往自己这边跑来的叶昭苏。

孙蕴文则含着笑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阿兄快救我。”叶昭苏跑至叶宸身后躲了起来，下意识拽住他的袖摆，探出半个脑袋，笑盈盈看向徐钰，看她做如何反应。

果然，徐钰在三步开外停下脚步，连眼中的气焰都浇灭不少。

叶宸作为叶家嫡长孙，从小受叶老太公亲自教诲，又与父亲在织造局共事许久，身上自带与年龄不相符的气场。刚刚他匆匆一瞥的眼神里充满警告，着实让徐钰吓了一跳。

奇怪，自己又不是叶家人，没道理怕他，也不知心里在怵什么。

叶宸却不想当叶昭苏的挡箭牌，从她手中扯过袖摆，撇过头又一记警告的眼刀飞过：“闺阁小姐，在外面喊打喊杀口无遮拦，我看你们二人也热过身了，等下比赛时不如直接空人上场，也省得累着了良驹。”接着他又朝孙蕴文和刘场主拱手，说道：“小妹顽劣，让二位见笑了。”

刘场主哪敢说他妹妹的不好，那可是江南织造叶家嫡女和徐太守的亲闺女，尽管语出惊人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也轮不到他来评说，现下只能尴尬地在旁边赔笑。

倒是孙蕴文熟络地开口：“无妨无妨，二位妹妹本就活泼些，是真性情也，你也别批评她们了，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趟，别扫了兴。”

刘场主是个人精，第一次见到叶家公子，摸不清是个什么脾气的主，眼看情况不对，适时开口：“围场里已备好瓜果佳酿，良驹也已调教完毕，不如各位贵人先请入席，赛前热热身如何？”

“好，我看可以，我们干嘛在门口站着，进去说，进去说。”孙蕴文接上刘场主的话，吆喝大家入场：“徐贤弟快快跟上！”

一行人由刘场主带头引入围场中。

叶昭苏跟在叶宸身后，对着他的背影空手划了两拳外加踢一脚，险些没站住，幸亏有身边的徐枫扶了一把。

她与徐钰相视一笑，仿佛解气一般。

几人步行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见到了由一丈高围墙圈起来的马球场，场内极大，北面有一排席位，西北角设有帐篷搭建的换衣房，东南边则是马厩。

刘场主口中的席位，其实就是一排搭建好的高台，高台上每隔一段距离装了格挡，上有顶棚可遮阳避雨，像是一个挨着一个没有围墙的小房间，方便与相识友人一同观看比赛。

最中间的位置固然是观赛最佳席位，但刘场主却将他们引到隔壁相邻的两间就坐，叶昭苏要与徐钰坐一处，叶宸自然和徐枫坐一处了。

待四人就坐，孙蕴文却未入席。

徐枫问道：“孙大哥怎么不入座？这还有位置。”他拍拍斜边的位置向孙蕴文示意，又忽然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开口：“瞧我这脑子，今日我们受孙大哥相邀，你自然是要坐在主位。”

孙蕴文却摆摆手：“各位稍坐片刻，还有贵客未到，我去去就来。”说完便带着刘场主朝外走去。

“贵客？我还以为今天就咱们自己人来玩。”徐枫属实没想到孙大哥竟还邀请了其他人，怕自己比赛时下手没轻没重伤了和气，会是谁呢？

“能被他称为贵客的还能有谁。”叶宸倒像是不在意谁来，自顾自倒了杯茶品了起来。

“你是说……”

孙蕴文父亲孙德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四品武将，归属泸州大营。

能让孙蕴文如此重视并亲自迎接的贵客，这广陵郡除了永宁侯府的那位，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来干什么。”徐枫不解。

叶宸展开玉骨扇轻摇起来，念了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在另一间，叶昭苏手捧瓜子，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送，望着孙蕴文逐渐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那方向，怎么像是在往门口走。

“给！”徐钰递过来一颗剥好皮的枇杷扰了她视线，“我刚吃了一个，可甜了，你尝尝。”

叶昭苏连忙撇过头避开：“我不爱吃水果，你自己吃。”

“吃一个嘛，就一个，这枇杷生津止渴、滋养心肺，一会儿上了场保你旗开得胜！”

僵持不下，叶昭苏任由徐钰将枇杷塞进她嘴里。

“如何？”徐钰满眼期待。

“确实很甜。”叶昭苏特意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笑道：“毕竟是我家阿钰亲手为我所剥，心里感觉比那蜜水还要甜上三分。”

“去，就你嘴贫。”

“你看见没，”叶昭苏朝孙蕴文远去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徐钰：“孙大哥去的方向不是马厩吧。”

“看起来不像，我记得马厩方向在另一边。”

叶昭苏起了个心思，明明人都到齐了，为何孙大哥还不亮彩头，自己还想提前下场热热身，他反而带着刘场主朝门口方向走去。

她唤来身后的竹月：“竹月，你跟上去瞧瞧，孙大哥是去作甚。”

“是。”竹月得令，离了席位。

这期间叶昭苏又嗑起了瓜子。

没过多久竹月便小跑回来，她喘了两口气说道：“姑……姑娘，马球场门口又来了两辆马车，已经停进来了，其中一辆看样子像是侯府的车。”

“你说什么？侯府的车？是永宁侯府？”叶昭苏拍案而起，瓜子散落一桌，动静之大惊着了隔壁间的徐枫和叶宸。

“错不了，像是杨大姑娘平日里去书院乘坐的那一辆。”

竹月带来的消息叶昭苏不会怀疑，可孙大哥明知她与永宁侯府的杨锦姝不太对付，平常也没少背后议论她，大到共抢同一个首饰，小到说了什么话，怎么今日马球会还要相邀。

“走，去看看。”叶昭苏拉起徐钰走下高台，朝门口走去。

徐枫一看这俩人急匆匆离开，担心发生什么事，和叶宸打声招呼后也跟了上去。

与叶昭苏他们不同，后来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进了马球场门，这一举动可以让马车上的主人省去一段由围场大门到马球场的路程。

打头的一辆通体金丝楠木所制，四周挂满紫纱帷幔，后跟着的一辆相对小一些。

刘场主笑容更加谄媚，弓着身子静候车上的主人。

“恭迎小侯爷大驾光临，小侯爷与二位姑娘肯赏脸，实乃鄙人围场之大幸啊。”

刘场主话还未落地，马车上走出一位锦衣华服公子，乌发金冠，额间一抹镶嵌玉珠的缎带，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似笑非笑，扫视一圈后，定格在孙蕴文身上。

“若不是孙兄相邀，我还不知咱广陵郡竟有此等妙处。”

孙蕴文立马拱手笑道：“杨小侯爷今日肯赏脸来，定要玩个痛快，我特意准备了几样好彩头，看今日我们谁能夺得头彩！”

“哈哈哈，那是自然！”

客套两句后，孙蕴文见杨文昌的胞妹杨锦姝与后车下来的绿衣女子都来到身侧，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我们先入席吧。”

叶昭苏远远躲在围杆后，探出半个身子眯着眼瞧了又瞧，拍拍身后的徐钰说道：“还真是杨锦姝和她的狗腿子宋婉宁，甚至还带了她哥！”

徐钰惊到：“杨小侯爷都来了？那今天这马球我们还打吗？”

“谁来了？”徐枫匆匆赶到，听到她俩在悄声说话，便也凑了上去。

“吓我一跳！”叶昭苏埋怨到，“是杨家双煞和头号狗腿子宋婉宁，也不知孙大哥邀请他们来作甚。”

作为杨锦姝头号狗腿子的宋婉宁出身于平西伯府，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但平西伯子嗣众多，她不是最受宠的孩子，一次偶然机会傍上了杨锦姝，从此杨锦姝在哪她就在哪。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婉宁与杨锦姝待久了也渐渐自视清高起来，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再说这“杨家双煞”是当初叶昭苏起的绰号，原因无它，她讨厌这对兄妹。

叶昭苏第一次遇到杨文昌时他正带着几人将一个小胖墩围起来欺负，那群人不仅拳打脚踢那孩童，嘴里边还唱着打油诗。虽说她那时还小不明白其中意思，可当她透过空隙看到那被围住的孩童蹲在地上护着头，身上全是泥脚印，呜咽呜咽可怜至极的模样，正义感油然而生，不顾竹月所拦上去就和那几人扭打在一起。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被各自家里长辈领回去，当晚叶昭苏还被罚跪祠堂，过了几日叶陇带着她亲自去侯府登门道歉。

小小的叶昭苏不懂什么是侯府什么是世子，只认为自己明明做了好事却受了罚，和爹爹赌气三天没吃饭。

不过从那之后徐枫变成了叶昭苏的跟屁虫。

后来徐枫拜入凌云门下学艺，中间有几年光景未见，待学成归来时第一次相遇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曾经的小胖墩竟窜成了高挑少年，让她险些没认出来。

现如今，若大家碰上面再提及儿时之事只会一笑而过，左右抵不过一句“当时还小不懂事”，但叶昭苏却将那些过往牢记于心。

不过她也只敢私下这么叫，若是被阿兄知道了又要挨罚。

“果然，你兄长猜得没错。”

叶昭苏和徐钰齐齐回头看向徐枫，不明所以。

徐枫耸耸肩：“你兄长早已猜出来者何人，不过他好像不以为意。”

回想起刚刚叶宸的模样，徐枫只觉得他面相淡漠，似是对杨文昌的出现在他预料之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叶昭苏跃跃欲试，仿佛已经料想到届时场上大败他们夺得头彩的情景了。

“可是蓁蓁，你兄长能让你上场吗？”

徐钰问出关键性的问题，只见叶昭苏用拇指轻擦过鼻尖，胸有成竹地回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