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可以半途而废吗 第3章 灰绿色

越临近目的地，周围的高楼大厦和喧嚣的车流声就越少，最后，车子行驶进了静谧的竹林深处，仿佛进入世外之地般，有种出尘的宁静。

程颂望向车窗外，心中感慨万千。

在中央区这种寸土寸金之地，连森林公园都不敢建这么大，郑家真不是一般的阔气。

程颂跟着管家走过长长的回廊，直至空荡荡的会客厅。

午后的阳光从雕花玻璃窗倾泻而入，洒在抛光的大理石地砖上，折射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不多时，轻快的脚步声接近。身着高尔夫球服的母子出现在门口。

女人留着外翘的短卷发，耳垂上戴了颗莹润的珍珠。程颂记得这个耳饰，她那天在剪彩仪式上也戴了。

男孩头上戴着白色遮阳帽，脸蛋晒得红扑扑，一看就是刚刚运动完。

她俩站在一块儿，莫名很像是在拍某户外品牌的广告。

郑林恩见程颂来了，两眼反光，雀跃道：“哥哥你来啦！见到你好开心！”

林夫人将水杯随手递给管家，嗔怪道：“什么哥哥，要叫老师呀，林恩。”

她对程颂道：“等很久了吧小程，来，先上去坐，我让管家弄些水果给你们俩。”

程颂微笑回应：“没有等多久，夫人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刚到。”

林夫人边用手扇风，边佯装抱怨道：“夫人夫人的，把我喊老了，真是的小程，以后喊我千珮就行。”

可能是有钱到一种境界了，所以对万物都是和颜悦色的，林千珮丝毫没有程颂想象中的难以取悦，言谈之间还透露出被保护得很好才会拥有的不谙世事。

简单的寒暄过后，程颂跟随来到三楼的书房，一切进展得很顺利。

兢兢业业地补习了一节课的时间，林恩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洗手间。程颂也有点口干舌燥，他拿起玻璃杯喝水，站在窗前向外看郁郁苍苍的竹林，放松自己的眼睛。

很快，他的视线停在远处的庭院。

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

都是衣冠楚楚的打扮，且说且笑着，几个身影被他们簇拥在中央。

最前头是位老者，他银发矍铄，步履从容，身子骨瞧着很硬朗。尽管相隔甚远，程颂仍能感觉到其散发的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其中一个程颂眼熟，正是郑理事长，他在游轮上远远见过的。

最右侧的年纪最轻，正稍稍倾身，聆听着老者说话。

几人周身仿佛笼罩着不容僭越的气场，让周围的宾客都不自觉地保持半步距离，形成一道微妙而清晰的分界线。

明知窥视太久不礼貌，但程颂却忍不住的悄悄打量那个年轻的男人。

相当抓人眼球的身材与长相。

身高优越，仪态优雅而又挺拔，手臂与胸背肌肉微微隆起，完美撑起了高定西服的剪裁。

侧脸线条极优越，鼻梁高挺，有不明显的驼峰，薄唇浓眉。样貌是无可挑剔的英俊周正，气质也是温雅的。

隔那么远，理应是看不清五官的，但程颂偏偏就是看得清楚，很奇怪。

程颂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他垂着眼帘，侧着身子，悄悄地透过玻璃看。

他猜测，下面那几位都是郑家的alpha，气场摆那里，说是路过的都不太可能。

估摸着郑林恩差不多要回来了，就在程颂即将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那个年轻男人似是察觉了什么。

他缓缓抬头，看向了程颂的方向。

程颂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绿眼睛——距离隔得很远，却仿佛能穿透空气，直直锁住他。

不是青苹果的亮绿，不是松柏的墨绿，而是罕见的灰绿，很萧索的色调。

周围的喧嚣声仿佛瞬间被抽光，只剩下心脏在程颂的胸腔里急促而有力地跳动。

迅速地做贼心虚般躲到了窗帘后，明明房间里没有人，程颂却还是下意识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好险。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是管家送来水果与茶饮了。

程颂强迫自己尽量放松下来，挂上无事发生的笑容，为管家打开门。

果切有艺术感：摆盘错落有致，色彩搭配的春意盎然，中间圆咕隆咚的奶酪们头靠头，很是可爱。

他叉起一小块粉白的——应该是叫芭乐，他只见过没吃过。

寡淡的清甜味在口腔蔓延，程颂略显僵硬地咀嚼着，呼吸仍有些不平稳。

“哇噻，水果来喽！吃水果吃水果……”

郑林恩蹦蹦跳跳回来了，程颂连忙抛开脑子里有的没的，兢兢业业地开始辅导小少爷的作业。

他特意上网浏览了下贵族学校的教导方式，原来现在连写错题都不带打叉的，要画个圆乎乎的小圈，显得温和可接受。

辅导接近尾声，郑林恩吭哧吭哧地也把水果吃完了，他边晃脚，边问程颂：“老师，我想待会去和威廉玩，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他很乖的，才十个月大，但已经会拜拜，还会坐下……”

“行啊林恩。”程颂笑笑，“没问题。”

其实程颂接下来还要打工，但是一想到方才的那双绿眼睛，便答应了下来。

到了草坪上，才发现威廉是条威风凛凛的杜宾犬，肌肉线条优美而流畅，耳朵竖的高高的，皮毛油黑发亮。

林恩捏着冻干兔肉扔给他，但威廉没理会，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

程颂蹲下作友好姿态，摊开手心，敷衍地试图与它交朋友——他不是很会与动物相处，也有点怕这种大大狗，但他不想扫小少爷的兴。

程颂有些紧张地看着杜宾，它审视似的盯了自己两秒。

不理我，好吧。

就在程颂准备起身时，威廉欢脱地扑了上来，照他的脸胡乱舔了两口。

程颂被吓得嗓子都滞住了，一声短促的“额”过后，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无助地被糊了满脸的口水。

只听郑林恩焦急道：“be a gentle，William……老师，您别害怕，他只是太想跟你玩了。”

程颂被迫躺在草坪上，凉凉的露水沁透他的背，冷得他一机灵，按捺住心中的无奈，他很勉强地拍拍杜宾的背，嘴里违心地念着：“真乖真乖，威廉你是乖宝宝……”

正被舔着呢，余光却瞄见郑林恩从草坪上弹射起来，向前方蹦去，嘴里喊着：“小叔！你来啦！”

程颂没法起身，就这么狼狈地平躺着，倒着仰视远方的来人。

视野里，先是微微反光的真皮牛津鞋，向上看，是隐隐露出的脚踝，再然后是挺括修身的西装裤，笔直的裤线勾勒出小腿流畅结实的线条。

再往上……是双微敛的绿眼睛。

是刚才那个年轻男人。

幸好小少爷围着来人蹦蹦跳跳，没有人注意到程颂此刻的窘迫，他把衬衫领子理正了，拍拍膝盖上的灰，安静地站在一旁。

小叔？

程颂这才有闲心思考这个称呼。

这么说来，剪彩仪式上的黑车里，坐在林恩身边的，应该也是这个男人。

程颂默默观察着这叔侄俩，见林恩又去和威廉撒欢了，便见缝插针，适时地伸出手。

“郑少你好。”

程颂维持着不卑不亢的笑容，“我是林恩的辅导老师，姓程，今天是第一天来。”

“你好，程老师。”

十分简短的回话。

程颂的手被回握住。

对方的手骨节分明，温暖干燥，隐隐鼓起的青筋顺着手背隐没于袖口——程颂的手指已经算纤长的，但明显对方的要更长，完完全全把自己手给包裹住，不留空隙。

程颂很期望能再发生些对话，但可惜没有，男人只是稍作停留，对管家吩咐了几句话后，便先行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难以掩饰的失落爬上程颂心头，他垂下眼睛，轻轻抿了抿嘴。

辅导结束，程颂打开手机，店长给他发消息了：“小程，两包蓝塔山，感恩感谢嗷。”

他打工的地方是间塔罗占卜店，很小。店长叫罗刚，是个忧郁的长发男，满臂纹身，耳骨钉唇钉舌钉脐钉齐上阵，之前也打过鼻钉，但被说像牛后，就默默取下了。

塔罗店只在晚上开业，罗刚表示，大家白天还是太清醒了，开了也绝对没有生意。

于是，白天他就在店里经营副业：当小网红。兢兢业业地拍ootd还有手势舞，程颂偶尔也会入镜。可喜可贺的是，他粉丝量已经破万，时不时的可以接点小广告赚外快。

推开玻璃门，罗刚抬头看了眼程颂，弹了个响舌：“呦，小程，今天走清纯风？”

程颂笑着推推眼镜，将烟递给他：“下午去做家教了，怎么样，穿的还挺像那回事儿吧？”

罗刚挑挑眉：“相当可以啊……来一根？”

话刚出口，他就笑着摇摇头：“午觉还没睡醒呢我，差点忘了，小程以后要做新闻主播的，嗓子得爱护好。”

程颂大学是播音专业的，他形象出类拔萃，口条也利落，是做新闻主播的好料子。

尽管如此，毕业后是否能做主播也仍未可知。毕竟这行变数很多，竞争者如过江之卿，能鱼跃龙门的看的不仅是实力，还是运气。

不过，这些丧气的想法他不会和旁人说。

罗刚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上了，“我先去后面弄一根，有客人叫我。”

“好。”程颂懒声应道。他拿起软刷，开始清扫架子上的水晶。

店里买了很多，错落放在角落的深紫绒布上，什么功效的都有：净化、安神、招桃花、招财……

这颗号称能遇见正缘的最漂亮，是温温柔柔的粉色，但也藏灰最多，因为个头大，表面又崎岖不平。

刷着刷着，程颂就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啊，忘带口罩了。

手机忽然“叮咚”好几声，程颂一看，是郑林恩发来的图片。

虽还没加载出来，但程颂猜测是杜宾的照片。他提前点开，耐心地等待着。

下载条终于到100%，程颂看清内容后，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是杜宾，而是他和男人的握手照。

拍的挺糊的，且由于林恩个子小，取景框只取到他小叔的下巴颌和程颂的银色眼镜框。

程颂的指尖停滞在键盘上空，他有点不知道该回什么。

刚好就在此时，新一条语音传来：“也发给老师你一份！我拍的好不好呀？”

也？

程颂想，小少爷是给他小叔也发了一份么。

程老师：“我觉得很好哦，看来林恩很有摄影的天份。”

郑林恩：“我也觉得！但是小叔他觉得一般……”

程颂心道，你小叔爱说实话。

程老师：“他是希望你再接再厉呢。加油加油，老师看好你。”

郑林恩：“好的！老师我肚子好饿，要去吃饭了，先跟您聊到这儿。小叔，我们什么时候到……”

程颂睫毛颤了颤。

男人就在林恩身边？

那是不是自己说的话，也全被听了去了？

程颂感到有点不自在。

但不自在里，却又夹杂着丝丝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兴奋。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语音。

程老师：“好，林恩拜拜。”

风铃叮铃作响，打扮成洋娃娃的女孩推开了店门：“您好，我预约了八点的爱情十字架~”

程颂从程老师的身份脱离，丝滑转换为店员小程，他扬起笑容，打了个请的手势：

“欢迎光临，请跟我来。”

这一章有较大改动哦[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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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灰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