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话像块冰,顺着苏瑾的后颈往下滑,凉得她浑身发僵。她盯着小窗里那张慌张的脸,突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苏瑾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声音哑得厉害,“粥留下,你走吧,别让人看见。”
暗卫点点头,把食盒推得更进去些,又飞快塞给她个小瓷瓶:“这是金疮药,殿下特意让人加了止疼的成分,您记得涂。还有,夜里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声,属下会在附近守着。”说完,“吱呀”一声关上小窗,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瑾挪到食盒边,打开盖子,小米粥的热气裹着淡淡的米香飘出来,这是她进天牢以来第一次见着热乎东西。她没急着喝,先把金疮药倒在手心,往后背的伤口上抹。药粉刚碰到皮肉,就传来一阵清凉,把那火烧火燎的疼压下去不少。
她小口喝着粥,脑子里却翻江倒海。
暗卫不敢说的忌讳,先皇后和梁淑媛的死因,景王去含山找沈伯的事,这些事像串珠子,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在一起,而线头,似乎就攥在太后手里。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还伴着狱卒的咒骂:“死丫头片子,还敢躲!再躲把你腿打断!”
苏瑾心里一紧,赶紧把食盒藏到稻草堆里,又躺回地上,装作昏昏沉沉的样子。她眯着眼睛,从稻草缝里往外看,就见两个狱卒架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姑娘走过来,那姑娘脸上挂着伤,头发乱得像鸡窝,却还在挣扎:“放开我!我没偷东西!是你们诬陷我!”
姑娘被扔进隔壁囚室,“哐当”一声锁上门。
狱卒啐了口唾沫:“还嘴硬!在太后宫里当差,还敢偷娘娘的玉坠,等着被砍头吧!”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瑾盯着隔壁的姑娘,心里犯嘀咕。这姑娘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不像是有胆子偷太后玉坠的人,莫不是也被人栽赃了?
没过多久,隔壁传来低低的哭声。苏瑾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中间的石壁:“喂,你没事吧?”
哭声停了,姑娘带着哭腔问:“你是谁?”
“我叫苏瑾。”苏瑾尽量让声音温和些,“他们说你偷了太后的玉坠?”
“我没有!”姑娘急得提高了声音,又赶紧压低,“我是彩华阁的宫女,皇后娘娘服毒后,宫里乱成一团……然后、然后付才人突然说她的玉坠不见了,搜来搜去就从我枕头底下翻出来了!我根本没见过那玉坠,是他们故意放的!”
苏瑾心里咯噔一下。彩华阁?付才人?这似乎是今年才入宫的嫔妃。皇后刚死,就栽赃宫女偷玉坠,这是想干什么?难道那宫女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
“你说的付才人莫非是名医付海湖的妹妹?”苏瑾追问。
“是,原本以为是分到了个好差事。谁曾想这付才人根本就不是外界说的那般和善。”
就在这时,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苏瑾赶紧对隔壁说:“别说话,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个穿灰布衣裳的嬷嬷,手里拿着个账本,走到苏瑾的囚室前,隔着铁栅栏打量她:“苏瑾?太后娘娘说了,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承认是你害死皇后,再把你查到的东西交出来,就饶你不死,还能让你出宫。”
苏瑾慢慢坐起来,靠在石壁上,冷笑一声:“我没害死皇后,也没什么东西可交。太后要是想杀我,直接来就是,不用玩这些花样。”
嬷嬷的脸色沉下来:“你别给脸不要脸!太后娘娘仁慈,才给你这个机会。你以为你能撑多久?大牢里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那就试试。”苏瑾抬起头,眼神里没半点惧色,“我的命太后想要拿去就是了,只是可惜........圣上和英华长公主知道真相吗?”
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瑾骂:“好!好个嘴硬的丫头!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等嬷嬷走远,隔壁的姑娘才小声问:“你……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连太后都要对付你?”
苏瑾叹了口气:“我查了些宫里的旧案,触到了不该触的忌讳。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瑶。”姑娘说,“我家是城外的农户,去年才进宫当差,本来想挣点钱给娘治病,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苏瑾心里一阵发酸。
这宫里,像阿瑶这样的宫女不知道有多少,她们都是些无辜人,却偏偏被卷进这些阴谋里。她刚想安慰阿瑶几句,就听见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是哪里的墙塌了。
紧接着,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走水了!西牢走水了!快救火!”
苏瑾心里一紧。
天牢里全是石头墙,怎么会走水?难道是李玥安排的?她赶紧爬起来,扒着铁栅栏往外看,就见西边的方向冒出黑烟,火光越来越大。
狱卒们都跑去救火了,走廊里空荡荡的。
这时,她看见之前那个暗卫从阴影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把钥匙,飞快地打开苏瑾的囚室门:“苏大人,快走!殿下说太后要对你下杀手,让属下带你从密道走!”
“等一下!”苏瑾指着隔壁的囚室,“带上她!”
暗卫愣了一下,赶紧又打开阿瑶的门:“姑娘,跟我们走!”
阿瑶不敢耽搁,跟着苏瑾和暗卫往走廊尽头跑。暗卫带着她们拐进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里又黑又潮,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
“这密道通向哪里?”苏瑾问。
“城外的破庙,殿下在那里等着。”暗卫说,“春桃姑娘已经到江南了,殿下说等您安全了,就去含山跟她汇合。”
苏瑾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出去,就能继续查那些旧案,就能为苏家翻案。
而此时的江南含山,春桃正躲在一片树林里,手里紧紧攥着李玥给的玉佩。
她昨天遇到了一伙山贼,虽然把银票都给了他们,还是被打了一顿,腿上受了伤,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刚才她看见山下有个小村庄,本想过去找户人家借点水,却看见几个穿黑衣的人在村里打听她的下落。
“沈伯到底在哪啊……”春桃靠在树上,小声嘀咕。她拿出地图,借着阳光看,地图上标着沈伯住在含山脚下的沈家坳。可她刚才在村外看见的黑衣人,说不定就是太后派来的,要是直接去沈家坳,肯定会被发现。
她想了想,把地图和玉佩藏进怀里,又把粗布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一瘸一拐地往村外走。她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黑了再去沈家坳。
刚走到村边,就听见有人喊:“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春桃回头一看,是个穿着蓝布衣裳的老太太,手里挎着个菜篮子,正担忧地看着她的腿。
春桃心里一暖,又赶紧装作怯懦的样子:“大娘,俺……俺去亲戚家,路上遇到山贼,腿被打坏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造孽啊!快跟俺回家,俺给你敷点药。这山里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
春桃跟着老太太回了家。老太太的家是间小小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些蔬菜。老太太给春桃倒了碗水,又拿出个瓷瓶,倒出些草药膏给她敷在腿上。
“大娘,俺想问您个事。”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您知道沈家坳的沈伯吗?俺是来投奔他的。”
老太太的脸色突然变了,手里的瓷瓶差点掉在地上:“你找沈伯干什么?”
春桃心里一紧,赶紧说:“俺家大人是、是沈伯的故人,他让俺来跟他要样东西。”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哟!这是……这是沈家的玉佩啊!你是从京城来的!”
“是!”春桃赶紧点头,“大娘,您认识沈伯?”
“俺是他老伴。”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沈伯去年就去世了,他临终前说,要是有拿着这玉佩的人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对方。”说着,老太太走进里屋,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春桃,“这里面是他留下的东西,他说这里面的东西是能救命的。”
春桃接过木盒子,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册子,还有一封信。
册子上记的是一位内侍的自述。
春桃大概翻了翻,表情一顿,册子记录的可是真的皇家秘辛。
若是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春桃吓得手都抖了。她赶紧把册子和信放回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她知道,这东西就是李玥要找的秘辛,有了它,就能扳倒太后,救苏瑾出去!
“大娘,谢谢您。”春桃对着老太太磕了个头,“俺得赶紧把东西送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老太太点点头,又给春桃装了些干粮:“路上小心!从南边的山过去有个小路,你从那里走安全些!”
春桃谢过老太太,揣着木盒子,一瘸一拐地往城外走。
而此时的天牢密道里,苏瑾和阿瑶跟着暗卫快走到出口了。通道尽头透进微光,还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声。
“快到了。”暗卫说,“出去后往东边走,破庙里有马车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