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透,七皇子府的后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春桃裹着件灰扑扑的粗布斗篷,把装着银票、地图和玉佩的布包紧紧贴在怀里,脚步轻得像猫。
管家站在门后,手里攥着个油纸包,低声嘱咐:“这里面是烧饼和腊肉,路上填肚子。殿下说了,遇到盘查就说自己是去江南投亲的孤女,万万别露了破绽。”
春桃接过油纸包,指尖碰着管家冰凉的手,心里暖了暖,忙点头:“多谢,我记着了。”
刚踏出后门,冷风就灌进领口,春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回头望了眼黑沉沉的院墙,想起苏瑾在天牢里不知受着什么罪,眼眶又热了。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咬了咬嘴唇,转身钻进了巷子里的晨雾里。
她没敢走大街,专挑窄巷绕着走。
刚拐过一个拐角,就见巷口站着两个穿黑衣的人,腰上别着刀,正四处张望。
春桃心里一紧,赶紧缩到墙根下,把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借着墙根的阴影慢慢挪。
还好那两人像是在找什么人,没注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孤女,没多久就转身走了。春桃这才松了口气,手心都攥出了汗。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正挨个盘查出城的人,手里还拿着张画像,春桃偷眼一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
那画像上的人,眉眼竟有几分像她!
虽然穿着和发型不一样,可万一被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轮到春桃时,士兵斜睨着她:“去哪?干啥去?”
春桃把声音压得又低又哑,故意弯着腰,装出怯懦的样子:“官爷,俺…… 俺去江南找俺舅,俺爹娘没了,就剩这一个亲人了。”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碎银子,偷偷塞给士兵。
士兵掂了掂银子,脸上的凶气少了点,又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穿得破旧,不像有问题的样子,挥挥手:“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点。”
春桃连忙道谢,脚步匆匆地出了城,直到走出老远,听不见守城士兵的吆喝声了,才敢停下喘口气。
她靠在路边的大树上,掏出油纸包里的烧饼咬了一口,干得噎人,可心里却踏实了些。
至少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而此时的天牢最深处,苏瑾正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昨晚又冷又饿,她几乎没合眼,早上被一阵铁栅栏晃动的声音吵醒。
一个狱卒端着个破碗走过来,把碗往地上一摔,稀粥溅了一地,还骂骂咧咧:“阶下囚,还想吃热乎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苏瑾慢慢直起身,身上的伤口被冷风一吹,疼得她皱紧了眉。
她没理会狱卒的刁难,伸手去够地上的破碗,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狱卒一脚踹开:“还敢碰?太后说了,让你在这儿好好反省,别给脸不要脸!”
狱卒走后,苏瑾看着地上洒掉的稀粥,胃里饿得发慌。
苏瑾盯着地上那滩混着泥污的稀粥,喉结动了动,却没再弯腰去捡。
她缓缓靠回石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脑子里却在飞速转着。
太后这么折腾她,显然是怕她活着出去,可越是这样,越说明自己查到了藏着不敢见光的东西。她不能就这么饿死、病死,得活着,活着才能翻案。
正想着,鼻腔里突然钻进一丝极淡的药味,不是天牢里常见的霉味和血腥气,倒像是太医院常用的甘草与当归混合的味道。
苏瑾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抬眼,就见之前送食盒的青衣男子又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粗瓷碗,走到铁栅栏前时,故意脚下一滑,碗里的药汤洒了大半,剩下的几滴正好落在苏瑾脚边。
“对不住对不住!” 男子慌忙道歉,蹲下身去擦,趁着弯腰的功夫,飞快地塞给苏瑾一张折叠的纸条,声音压得极低,“殿下说,太后近日会派人来问话,让您撑住,别落了话柄。太医院的药,属下只能送到这儿。”
苏瑾指尖捏着纸条,只觉得那薄薄的纸片烫得慌。
她没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男子,见他擦完药汤,又装作不耐烦地骂了句晦气,便转身走了。
等男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苏瑾才把纸条展开,借着气窗透进来的微光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夜半有异动,假作虚弱,观其行。”
她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石壁的缝隙里,又用泥土盖住。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伴随着狱卒粗声粗气的吆喝:“太后娘娘有旨,提苏瑾问话!”
苏瑾深吸一口气,故意放慢了起身的速度,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脸色也配合着变得苍白,眼底却藏着一丝冷光。
她倒要看看,太后又想耍什么花样。
......
.......
此时的春桃,已经走在通往江南的小路上。
她不敢停留,只能趁着天还没大亮,尽量多赶些路。
可走了没多远,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她掏出油纸包里的烧饼,刚咬了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春桃心里一紧,赶紧把烧饼揣回怀里,加快脚步往路边的树林里躲。
可马蹄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人的吆喝:“前面那个姑娘,等等!”
春桃脚步一顿,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跑,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投亲的孤女,要是跑了反而更可疑。
她硬着头皮转过身,脸上挤出怯懦的表情,看着骑马追上来的两个官差。
“姑娘,你是要去哪啊?” 领头的官差勒住马,上下打量着春桃,“我们是奉命巡查,最近有逃犯作乱,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赶路,可得小心。”
春桃低下头,声音发颤:“官爷,俺…… 俺去江南找俺舅。俺爹娘没了,就剩这一个亲人了。” 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官差的表情,心里把李玥教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另一个官差皱了皱眉:“去江南?可有路引?”
春桃心里咯噔一下。
她哪有路引啊!她赶紧从怀里摸出之前剩下的碎银子,双手递过去:“官爷,俺…… 俺没路引,俺爹娘走得急,没来得及给俺办。您就行行好,放俺过去吧,俺舅还等着俺呢。”
官差掂了掂银子,又看了看春桃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互相递了个眼色。
领头的官差把银子揣进怀里,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别往偏僻的地方去。”
春桃连忙道谢,看着官差骑马离开,才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不敢再耽搁,赶紧钻进树林,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这一路上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她必须更小心,不能让李玥的安排白费,更不能让苏姐姐在天牢里白等。
而七皇子府里,李玥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信是他安插在太后宫里的人送来的,上面写着太后要提审苏瑾。
李玥把密信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
火苗舔舐着纸片,很快就把信烧成了灰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太后这是急了,想要尽快除掉苏瑾,可苏瑾现在不能死。
“来人。” 李玥喊了一声。
很快,一个穿着黑衣的侍卫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天牢一趟,” 李玥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他们行事机灵点。”
侍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玥的意思,连忙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太后硬碰硬的时候,他得忍,得等。
等春桃从江南回来,拿到含山的秘辛,等苏瑾在天牢里撑住,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所有的阴谋都揭开,让那些伤害过他和他母亲的人,都付出代价。
而天牢里,苏瑾已经被狱卒带到了一间简陋的审问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眼神阴鸷地看着苏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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