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看着李彻被侍卫按在地上,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那双曾盛满自负的眼睛此刻只剩怨毒与绝望。
她轻轻拨开被风吹散的鬓发,银簪上的梅花在残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方才李彻疯扑过来时,簪尖划破了他的手背,几滴暗红的血珠溅在霞帔下摆,像落在红绸上的火星。
“姐姐!”春桃攥着那包软骨散跑过来,声音还带着未平的颤抖,“刘尚宫被押下去了,她嘴里还喊着皇后娘娘会救她……”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内侍抬着明黄色的软轿匆匆走过。
“苏侧妃,皇上请您去前殿问话。”一个小太监躬身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敬畏。
方才苏瑾在众人面前呈上证据时的冷静,还有姜文、浣衣局宫女相继指证的场面,早已让在场的人不敢再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女官。
苏瑾跟着小太监往前走,路过宾客席时,看到温太医被两个侍卫架着往外拖,他嘴里还在嘶吼:“我是太医院院判!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兰淑仪当年是自愿喝药的!”
这话让周围的人一阵哗然,几个曾与温家有往来的官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悄悄往后缩了缩,生怕被牵连。
前殿里,皇上正坐在主位上翻看那些书信和银票,眉头皱得紧紧的。
看到苏瑾进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语气复杂地说:“你可知,你今日此举,几乎掀翻了半个宫廷?”
“臣妾只知,公道自在人心。”苏瑾屈膝行礼,声音平静却坚定,“苏家被诬陷通敌时,无人为我们辩白;姜婕妤中毒身亡时,无人为她查明真相;那些被白梅组织害死的人,更是连尸骨都无人收敛。臣妾今日所做,不过是想让死者瞑目,让生者安心。”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宫灯簇拥着太后的凤驾破门而入。
墨色宫装上的绣金团寿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太后扶着太监的手站定,目光扫过最终落在苏瑾的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今夜还当真是热闹。”
太后的声音像淬了冰,让前殿里原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冻住。
皇上放下手中的银票,起身离座,语气带着几分恭敬:“母后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太后没接话,目光落在苏瑾身上,视线在她霞帔下摆那几滴暗红血珠上停顿片刻,又扫过她发髻上泛着冷光的银簪,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苏瑾,哀家倒是不知,尚食局出身的女官,竟有这般大的本事。在大婚当天,把三皇子府搅得鸡犬不宁。”
苏瑾垂眸,指尖悄悄攥紧袖中衣角,语气依旧平稳:“太后明鉴,臣妾并非有意搅局,只是冤案压身、家仇未报,若今日再不发声,怕是往后再无机会为苏家、为姜婕妤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太后冷笑一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口中的公道,就是联合外人污蔑皇后、构陷太医院院判?就是让皇家颜面在宾客面前扫地?苏瑾,你别忘了,你能从尚食局女官爬到三皇子侧妃的位置,是谁给你的机会!如今翅膀硬了,就敢以下犯上了?”
皇上站在一旁,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有开口阻拦。
苏瑾心中一沉。
太后这番话,看似是斥责她不懂感恩,实则是在暗示她的地位全靠皇家施舍,如今却反过来背叛皇家,这是在给她扣上忘恩负义的帽子。
“臣妾不敢忘恩,” 苏瑾缓缓抬头,迎上太后的目光,“但臣妾更不敢忘,苏家一百七十三口人,当年是如何被诬陷通敌,在狱中含冤而死。这冤屈,不是一句皇家恩情就能掩盖的。”
“放肆!” 太后猛地提高声音,抬手就要往苏瑾脸上打去。
苏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小太监挡住。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跪地禀报道:“皇上!太后!长乐宫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在禁足的宫殿里,服毒自尽了!”
这话一出,前殿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上脸色骤变,快步走到侍卫面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皇后吗?怎么会让她服毒?”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要换衣服,让宫女退到殿外,等宫女再进去时,就看到皇后娘娘倒在地上,手边还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瓶……” 侍卫低着头,声音颤抖。
太后听到这话,身子晃了晃,扶住身边太监的手才站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怒意取代:“好!好一个苏瑾!皇后就是被你逼死的!你不仅搅乱大婚、构陷忠良,还逼死皇后,你这是要毁了整个后宫,毁了皇家啊!”
苏瑾心中一震。
皇后怎么会突然服毒?
以皇后的性子,向来贪生怕死,就算被禁足,也该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如何求救,绝不可能轻易自尽。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太后,臣妾没有逼死皇后,” 苏瑾定了定神,沉声道,“皇后服毒之事太过蹊跷,还请皇上派人彻查,查明皇后的真正死因,若真有人借皇后之死陷害臣妾,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彻查?” 太后冷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查的?分明是你知道皇后活着,早晚能揭穿你的阴谋,所以提前派人害死了她,再假装无辜!苏瑾,你心肠竟如此歹毒!”
皇上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他看了看苏瑾,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太后,最终沉声道:“来人,先将苏瑾带回偏殿看管,不准任何人与她接触。”
侍卫上前,想要架住苏瑾。
春桃突然从殿外跑进来,挡在苏瑾面前:“皇上!不能抓我姐姐!皇后服毒跟我姐姐没关系!”
太后眼神一厉,看向春桃:“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在这里插嘴?来人,把她拖下去,掌嘴五十!”
“谁敢动她!” 苏瑾猛地推开身边的侍卫,将春桃护在身后,银簪上的梅花在烛火下闪着寒光,“太后权势滔天,想要我们这种低贱如蝼蚁的人闭嘴,只要随便一个理由就够了,可如今您大费周章的非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臣妾猜是因为臣妾查到了一些不该查的事情!”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太后怒道。
太后的怒喝像重锤砸在殿中,原本迟疑的侍卫瞬间回过神,握着腰间佩刀快步上前,铁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人心头发紧。
苏瑾将春桃往身后又护了护,银簪斜斜抵在身前,簪尖的寒光直对着逼近的侍卫,目光却死死盯着太后:“太后万人之上,如今却急于对一个小小女官下手!莫非是怕臣妾说出什么秘辛!”
这话像一把尖刀戳中要害,太后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玉扣,指节泛白:“满口胡言!哀家看你是疯了!今日定要让你知道,以下犯上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