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天的晨光来得格外早,尚食局的红绸被风掀起,像一片片飘在空中的血。
春桃帮苏瑾系上霞帔,指尖却一直在抖。
凤冠就放在旁边的梳妆台上,鎏金的凤凰嘴里,藏着她昨天偷偷摸到的细小药包。
“姐姐,真的不用我跟你去吗?”春桃又问了一遍,眼圈红红的。
苏瑾拿起那支银簪,簪头的梅花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她把簪子插进发髻,指尖确认夹层里的解药还在,才笑着拍了拍春桃的手:“放心,我会回来的。记住,我没消息前,别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尚宫局的锣鼓声就响了起来。
刘尚宫穿着一身暗红宫装,亲自来送亲,见了苏瑾,眼神先往她发髻上的银簪扫了一圈,才堆着笑说:“苏大人今日真是容光焕发,三皇子殿下要是见了,定会欢喜。”
苏瑾回以浅笑,心里却清楚。刘尚宫这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听话戴凤冠。
她任由宫女将凤冠戴在头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头皮,那股若有若无的异香,顺着呼吸钻进鼻腔,正是软骨散的味道。
“时辰到了,起轿!”刘尚宫高声喊道。
苏瑾被搀扶着上了花轿,轿帘落下的瞬间,她悄悄抬手,指尖划过凤冠内侧。
春桃昨晚缝的薄纱还在,能挡掉大半药粉,再加上银簪里的解药,足够支撑到她见到皇上。
花轿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三皇子府。
苏瑾刚下轿,就见李彻穿着大红喜服,站在府门前,眼神里满是自负的笑意。
他伸手想扶她,却被苏瑾不动声色地避开。
李彻明显顿了一下,面上的神色却依旧如常。
“苏瑾,你今天真好看。”李彻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占有欲,“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乖乖听话。”
......…
乖乖听话。
别再查那些不该查的事。
苏瑾没接话,只是跟着他往里走。
府里张灯结彩,宾客满座,可她却觉得这里像个巨大的牢笼,每一个笑着的人,眼里都藏着算计。
拜堂仪式刚结束,就听见太监高声通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苏瑾也跟着跪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刘尚宫悄悄往她身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攥着个药包。
看来皇后还准备了后手,若是软骨散没用,就会用别的手段。
皇上坐在主位上,看着苏瑾,语气带着几分审视:“苏瑾,你能从尚食局女官做到三皇子侧妃,也算是有本事。以后在府里,要好好伺候三皇子,别再惹是生非。”
“臣妾遵旨。”苏瑾垂着头,声音平静,“只是在伺候殿下之前,臣妾有一事要奏,请皇上为臣妾和苏家,还有枉死的姜婕妤,做主!”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李彻的脸色变了,皇后也猛地坐直身子,眼神里满是震惊。
“哦?你有什么事要奏?”皇上皱着眉问。
苏瑾站起身,从袖管里掏出那本旧档册,还有华贵人给的书信,递到皇上面前:“皇上,这是二十年前姜婕妤中毒的旧档,还有温家与徐夫人父亲往来的书信。当年姜婕妤并非误食寒凉之物,而是中了牵机蕊的毒,主谋是兰淑仪,帮凶是温家父子!温家还帮兰淑仪伪造诊断,后来怕兰淑仪供出真相,又偷偷给她下了慢性毒药,让她病死在冷宫里!”
温太医站在人群里,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冤枉!这都是苏瑾编造的谎言!”
“是不是谎言,问问姜文就知道了。”苏瑾说着,看向人群外。
姜文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皇后舅舅收买他的银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草民姜文,是姜婕妤的侄子!当年皇后的舅舅给了草民五百两银子,让草民不许提姑母的事!草民有罪,但草民愿意指证温家,指证皇后的舅舅!”
皇后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猛地拍了下桌子:“胡说八道!姜文,你竟敢污蔑本宫!苏瑾,你竟敢联合这贱民在大婚当天编造谎言,口出狂言,惑乱宫廷!”
“臣妾没有编造谎言。”苏瑾说着,又看向浣衣局的方向,“皇上,当年姜婕妤中毒时,有个宫女亲眼看见温太医给她送药,那个宫女现在就在外面,可以让她进来指证!”
皇上刚要开口,李彻突然站起身,挡在温太医面前:“父皇!苏瑾这是故意挑拨离间!她就是不想嫁给儿臣,才编造这些谎言!温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怎么会做这种事?”
“三皇子殿下,您这么维护温太医,是不是因为您也用牵机蕊害过人?”苏瑾的声音冷了几分,“当年您在御花园中毒,喝的翡翠鸡羹里,就有牵机蕊的甜腥味,我记得清清楚楚!您是不是故意用假毒栽赃皇后,好借我的手扳倒她,为兰淑仪报仇?”
李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指着苏瑾,声音带着颤抖:“贱人!你……你胡说!”
“臣妾没有胡说。”苏瑾说着,从怀里掏出李玥送的牵机花干,“皇上,这是牵机花,制牵机蕊的原料。三皇子府的药库里,就藏着用牵机花和忘忧草制成的真牵机蕊,温太医昨天已经答应臣妾,会把那些毒送出来,现在应该已经在七皇子府了!”
皇上看着手里的证据,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温太医和姜文,脸色越来越沉:“来人!去三皇子府药库搜查,再去七皇子府看看,是不是有牵机蕊!”
太监们领旨而去,皇后坐在主位上,浑身发抖。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刘尚宫想偷偷溜走,却被春桃拦住,春桃手里还拿着凤冠里的软骨散药包:“刘尚宫,你想往哪去?这药包,是不是皇后让你放的?”
刘尚宫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药包掉在地上。
没过多久,太监就回来禀报:“皇上!三皇子府药库里,确实搜出了牵机蕊和忘忧草!七皇子府也收到了温太医送来的牵机蕊,还有温家当年制毒的方子!”
皇上气得一拍桌子,指着温太医:“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制毒、害人,还隐瞒真相二十年!来人!把温家满门拿下,打入大牢!”
温太医瘫坐在地上,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
皇后也被皇上下令禁足在长乐宫,等候发落。
李彻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疯了似的冲向苏瑾:“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苏瑾躲开他的攻击,冷冷地说:“是你自己毁了自己。你编造谎言,利用别人,手上沾着无辜人的血,这都是你应得的下场。”
皇上看着李彻,眼神里满是失望:“李彻,你太让朕失望了!即日起,削去你的皇子封号,贬为庶人,圈禁在府里,永世不得外出!”
李彻瘫坐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却没人再同情他。
苏瑾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阵平静。
二十年前的冤屈,十年前的仇恨,终于在今天有了结果。
她转头看向春桃,笑着说:“春桃,都结束了。”
春桃跑过来,抱着苏瑾,眼泪掉得更凶了:“姐姐,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