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经不住念叨!
下晌才想过和穆子骞的亲事以及成亲后的日子,这太阳还没彻底藏入西山便见着人了,江离心下感慨。
穆子骞进院门,趴着的狼狗连头都没抬,就懒懒地掀眼皮看了一眼。
要不是他拿连枷打稻子,听见动静江离出屋子,还不知道呢,“家里事儿多,你忙就成,不用操心我。”
“能忙得过来,吃饭还早,来打两下子,你这边稻子打出来连枷借我。”穆子骞甩着连枷,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也没见使力,可连枷呼呼生风,落在稻杆上登时扬起尘烟。
江离没多说,进屋端出晾着解渴的红糖水,“先喝点水润润嘴,晒一天了。”
“成,放门槛上,渴了我自己喝。”
看着贴稻杆飘起的尘烟,江离犹豫,水她已经倒瓷杯里了,要是还在陶罐,盖子还可以防尘······
穆子骞停手,大踏步走到廊檐下接过瓷杯,仰头三五口的功夫便喝了个精光。
眨眼的功夫杯子又塞回手里,人已经继续去忙活,江离回屋给杯子添上水,这次没端出去,她自己进灶房,不一时,出门帮着挑稻杆。
连枷打过的稻杆紧实贴地,需要用木杈挑起来翻抖,最好将还挂着稻粒的穗子翻到表面,方便下次拍打脱粒。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穆子骞甩连枷打,江离跟在后面翻,时不时低语几句。
“你和阿耿要在田里忙,阿芸阿平还小帮不上家里,叫两人来我这,省得没人看顾跑去河边玩。”
穆子骞知晓未婚妻找由头让弟弟妹妹过来是给他省心,可家里不下地的孩子多,到时候来一串,他不想未婚妻累着,“没事儿,四婶有喜了不用下田,在家能看顾得过来。”何况三婶有大半天在家待着,院里时时有大人,就算是拐子来也得掂量掂量。
听赵氏有孕不下地,江离好悬没脱口而出“你三婶能答应”,不是她一惊一乍,实在是安氏本就是个针头觅缝算破天的性子,端怕自己做多了吃亏!
“嗯,倒是喜事,爷奶四叔怕也是惦记着。”江离没说有挑拨之嫌的话,笑着说道:“连着咱俩成亲,双喜临门!”
虽说未婚妻提及成亲没半分羞涩,可眉眼含笑也没不乐意,穆子骞心头也是轻了些,看了人两眼又盯着席子上的稻穗,手中连枷甩出,抡得越发圆。
晌午吃饭时,冬生就惦记着下晌从田里回来再给舒家打稻子,不想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沉稳有序的噗噗噗声。
这动静,庄家汉子自是不陌生,且别家稻子都还没割完,附近几户人都还在田里忙,他回来时与人打过照面。
走到院门口见是穆子骞,意外也不意外,狼狗抬头汪汪叫着,倒是没起身,柳冬生松了口气,别说,舒家有这大狼狗护院,倒也省事儿!
听见狗叫,穆子骞转身,“冬生哥,回这早?”
抢收时节,大家基本一天三顿都是在田里吃,晚上连夜割稻也是正常,见柳冬生站在路边朝院里看,穆子骞以为他忙完回家。
柳冬生摆手,警惕地看了眼大狼狗,进门往院里走了两步,“晌午粗粗打了一遍,好些稻子还没脱粒,想着晒半下午这会儿也不热······”说着讪讪一笑,拿起靠在西厢门上的木杈翻挑。
从后院出来的江离见他来,笑道:“冬生哥,忙你自己的就成,趁着天儿好稻子早早割回来,免得往后变天。”
“家里还忙得过来。”柳冬生本就话少,能应话也是怕江离误会。
他和穆子骞轮换着,赶在天色暗沉前结结实实打了两遍,见江离在灶房忙,与穆子骞说道:“明儿再晒晒,打两遍就能收了。”话罢放下连枷就出院门。
“冬生哥,吃了再回。”穆子骞反应过来追出门。
柳冬生扭头挥手,“你嫂子做了。”
“冬生哥,你忙完田里来给我帮工······”
院里没了动静,江离端着碗碟出门一个人都没看到,不由往门口走,“饭都收拾好了······”见着未婚夫站在门外松了口气,“洗手吃饭,冬生哥呢?”
“回了,我也回了。”穆子骞进院收拾家伙什,“家里做了,我不回去吃剩下了。”
江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个时节下地的人累得跟狗似的,恨不得吞下一头牛,哪就会剩饭了,“别磨蹭了,赶紧洗手进屋吃。”
除了晌午的饺子,她又拌了两道凉菜,汤就比较省事儿了,晌午晾的还有大半罐子的红糖水直接搬上桌。
江离心细,再者前世的卫生习惯已经刻在骨子里,再忙,饭前洗手是必须的,穆子骞就着院里木盆晒得水洗手洗脸,打湿布巾擦了擦脖子,进屋时身上黏糊劲儿去了大半。
江离点上油灯招呼人入座,“院里蚊子多得很,就咱俩人,在屋里吃吧。”其实这会儿不算黑,不点灯也成。
吃着黄瓜,穆子骞心下琢磨明儿让妹妹送点菜过来,阿离菜地的菜架子都拆了。
“饺子剩十几个了,早晨蒸的包子多,给你装了几个待会儿带回去。”
穆子骞眉毛微拧,“不用,你留着吃,家里又不是没人做饭。”
“饺子少,就给阿耿阿芸阿平解解馋,包子多,你提到上房给爷奶加餐。”江离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已经定下来。
他傍晚来帮忙定是提前回来,家家户户都忙,搁谁能乐意,再者她这边就剩打稻子脱粒,又不着急,江离主要还是担心未婚夫回家被说。
该说不说,她对穆家人还是了解的。
这不,下晌安氏见大房最能干活的大侄子早早没了人影,心里很是不得劲儿,要不是婆婆的刀子眼盯着,她也早回了。
硬是捱到公公收镰发话,回家路上都在嘀咕该干活儿时都偷懒,话里话外不是隐射妯娌借着有身子躲懒,就是指责大房吃饭的嘴多干活的人少。
穆子耿跟着拉稻子的车走在后头,二叔在前面拉车,他和堂哥穆子书在后面扶着,遇上难走的上坡路得使劲儿推,不知晓还有这出,不然非得开骂不可。
妻子有了,眼下差不多刚三个月,穆子安既欢喜又觉得对不住一大家子,忙糟糟抢收成的时候少了个干活的人,心里过意不去,扁担两头的稻子足有上百斤,紧赶慢赶追在板车后。
回家进院,车上稻子不急着卸,阿耿先找弟弟妹妹,见两人都在灶房帮忙,自己舀了一瓢凉水解渴。
“二哥,屋里有烧开的。”见他直接喝缸里的水,阿芸皱着眉毛拉扯人。
“这才喝着爽。”穆子耿知晓大嫂有烧开水晾凉喝的习惯,耳濡目染之下妹妹学了来,不过他不喜欢喝,总觉着温哒哒不够凉快。
院里活儿就剩卸车,爷爷二叔堂哥几人已经上手,三叔不见人影,四房堂妹围着四叔不知道说什么笑成一团,见自己不搭手也成,穆子耿索性跟弟弟挤坐在烧火凳上逗弄人,“没出去乱跑吧?有没有帮着四婶干活?”
赵氏正往锅里下面片,闻言笑道:“没乱跑,帮着我喂鸡摘菜,省了不少事儿呢!”
阿芸抿嘴笑,红红的脸蛋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安氏进灶房,见几人说说笑笑拉了脸,“都这会儿了饭还没做好,阿耿,活儿还没完呢这就坐下歇着,指望谁呢?”
方才还热闹的灶房瞬间安静地落针可闻,只剩闷热,赵氏捏着铁勺搅锅里面片,干笑道:“菜都摆好了,面片也下锅了调个汤就成,三嫂你们先上桌吃。”
穆子耿懒洋洋戳了戳灶膛柴火没吱声,察觉弟弟靠在身上像个小火炉,嫌弃道:“你站着让哥歇歇,累一天了。”
阿平慢吞吞起身,站在哥哥身后帮忙敲背。
安氏找茬没成,黑着脸去上房。
吃饭时却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是嫌面片烫吃不进嘴,就是嫌弃菜寡淡没味儿没油水,“······别人在田里累死累活,自个在家享清闲做个饭都糊弄,好歹炒个荤腥让人尝尝味儿······”
老天爷哎,晌午蒸的干饭才吃了肉的,焖豆角里的肉块都有指头大,再者晚上这顿虽没肉,可有鸡蛋,韭菜炒鸡蛋,她还切了几根阿离送的番椒,馒头掰开夹里面味儿正好,没见公公都连着吃两馍了嘛!
农忙之际,赵氏不想起这口舌之争,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自己吃着饭边给两个女儿夹菜。
安氏却不依不饶,剜了大房二侄子一眼,“那偷奸溜滑的,就不用给留饭了,一天天吃的时候满桌子人,干活时地里冷清的能见鬼······”
穆子耿翻了个白眼,“三婶安生吃吧,别一会儿菜里的盐味儿都被你唾沫冲淡了。”
安氏瞪眼,正要骂大房,门口传来人声。
“咋不搬院子吃,屋里又闷又黑?”穆子骞提着篮子进门,“爷奶,阿离蒸的包子多,给阿平装了几个叫我带回来。”说着掀开篮子上的白布直接给放馒头的竹匾里添包子。
虽是灰乎乎的粗面包子,可一看就是两粗一细和面蒸出来的,包子皮膨褶齐馅鼓,穆怀智温声道:“既是给阿平的你提回屋放着给他吃,也是你媳妇心疼他不会说话,提你屋去回来吃饭。”
穆子骞给两个桌上都放了几个,笑道:“我吃过了,阿离装的多,说是韭菜鸡蛋馅儿的,爷奶你们也尝尝。 ”
安氏已经手快地一把捏了三包子,儿子一个俩女儿分吃一个,她自己的已经咬了一口,听这话眼珠一转瞥了大侄子一眼。
女桌这边有几个小堂弟在,本就人多,一下去了三剩下的两人吃一个都不够分,穆子骞又给添了两个。
男桌这边除了四个长辈,就是自己和二房的堂哥堂弟,穆子耿做主,给爷爷和三位叔叔一人夹了一个,堂哥堂弟分着吃一个,他自己拿了一个掰开,另一半转身塞给身后女桌这边的妹妹,“阿平,想吃包子了自个拿,大嫂专门给你的,咱们都是沾了你的光。”
这个三孙子心眼灵活,穆怀智早就知晓,捏起手边包子招呼儿子,“阿耿都分到碗里了,尝尝吧。”让二房的孙子分吃一个。
韭菜鸡蛋,没见着番椒却有淡淡的辣味儿,最主要的是那白白又透明的是啥,咬到馅儿的人都好奇。
小何氏眯眼借着屋外的亮光细看,笑道:“阿离手巧,这是做了新吃食和到馅儿里了,吃着有嚼劲儿还不费牙。”
安氏已经吃了大半,见着包子已经被分完,惦记着篮子里没动的,道:“买的吧,她手里有钱······”
“吃你的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眼见爹黑了脸,穆怀锦连忙呵斥着打断妻子的话头。
“四婶,剩下的我放灶房,刚好明早下地前垫补垫补。”看了眼斯斯文文吃包子的弟弟妹妹,穆子骞把竹匾里没分的重新收篮子提去灶房。
晚上入睡前,阿耿、阿芸、阿平吃到了肉馅儿饺子,奈何晚饭吃太饱,只得分着尝了两个,剩下的打算明早吃。
柳家,冬生将二十五个铜板交给妻子,“阿离结的工钱你收着,过几日再带小虎去何家村看看大夫。”
刘氏震惊,“工钱这高······”
“嗯,今天干了半天活儿按一天的工结的。”
刘氏觉得铜板烫手心里又不舍,犹豫后还是收了,道:“阿离每年都从村里买甘薯,今年甘薯下来咱家给送点。”
“成,睡吧,咱家田少稻子就剩那一片了,明儿你和老三割,我去给穆二爷爷家帮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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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