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刑侦] 第4章 黑天03

警车再次飙行在了回庆康市局的路上，午饭时间已过，道路上车辆只增不少。

在车挤车的洪流中，钟鸣一手伸进口袋里，捞出手机来丢到齐泷霍手里：“给老陈打个电话，让他送两份盒饭到门卫室去。”

抵达刑侦队大门口时，前面有辆火红色的骚包跑车挡在大门前，钟鸣眉头一拢，按了下喇叭。不知道是哪个不守规矩地把车停在大门口，大大咧咧地看着就让人眼疼。

骚包跑车不开走，钟鸣手上的警车进不去，一分钟不到，见对方迟迟不挪地儿，直接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朝着前面的车走出去了，屈手在车窗上敲了两下。

底盘矮的快要坐到地上的人眼看见窗外的钟鸣，眼睛唰的一下亮了，拉开车门惊喜地冲着钟鸣喊了声：“钟哥，好久不见啊。”

钟鸣不跟他套近乎，手掌竖成了一把刀掌心往前一指，冷冷地说：“车开走。”

“钟哥，一分钟一分钟我就走，你就通融我一下呗。”此人像是看不懂钟鸣拉着张驴脸似的，笑眯眯地说。

“开走。”钟鸣说话音量扬高了几分，脸上更严肃了：“我数三个数，不开走我让交警队的人给你一块儿抓进去喝杯茶。”

“钟哥，别——”此人试图用自己强大的厚脸皮功力来攻略钟鸣，奈何钟鸣在公事上是个爹妈都不认的人。

话还没说完，这时从局里窜出来了个百米冲刺连跑带跳（阶梯）的蓝猫，几秒钟的工夫已经闪现到了他们面前。

“队长。”蓝猫皱着眉头望着此人，此人见到蓝猫眼睛都笑弯得看不见了，眼底盛着的不满快要溢出来的蓝猫冲此人怒气冲冲地道：“魏水星，谁让你来的，赶紧把你的破车开走。”

魏水星嬉皮笑脸地钻进去车内，再次出来时两只手里拎着满当当的下午茶，交到许宁手里，语重心长地教许宁：“给你买了下午茶，上班第一天，要学会维系好同事之间的关系。”

“赶紧滚。”眼神越来越凌厉的钟鸣抬脚在骚包的跑车上踹了一脚，口吻极其不友善地道。

眼看着钟鸣表情不对要跳脚，好脾气的魏水星一头钻了进去，朝着许宁挥了挥手又是隔空一个飞吻，在钟鸣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脚踩下油门飞了出去，只留下油门轰鸣的声音在原地。

许宁定定地望着钟鸣，想解释些什么：“队长，我·······我不知道他来。”

“你能不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公安局刑侦总队，群众眼皮子底下办案干事的地方，”钟鸣眼神冷得快成冰碴了，脸上没有半点好态度，嘴里说的话亦是不留任何情面，“再因为你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也滚，那时候就别说我不讲颜面了。”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钟鸣眼神也没有赏赐一个给许宁，转身径直走到了还停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警车旁，上了警车。

门卫迅速地开了大门，钟鸣拐个弯把车开了进去，只丢下许宁紧抿着唇站在原地，两只手上拎着东西，被凶被骂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来之前许吉言跟她做了不止一次思想工作，没有反对她从事刑警，基本上都是在给她打钟鸣这个人的预防针。

钟鸣会做事也有能力做事，但唯一的一点是，钟鸣从来都不会顾及谁谁谁的颜面和身份，活没干好在他手下免不了受委屈的份。哪怕是有再多思想工作在前，许宁也没想到钟鸣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还愣着干什么，监控看完了吗？”和齐泷霍一起上了阶梯，手里还拎着从门卫那儿拿来的盒饭，钟鸣反过头朝着还站在原地发呆的许宁冷着声嚷了一句。

松开紧咬着的下唇，微微启唇轻舒了口气，许宁脚下生风地跟了上去。

五分钟不到，才在食堂里坐下的两人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以二地解决完了手里的盒饭，完全来不及回味刚才吃进嘴里的饭菜是什么味儿的，味蕾还没反应过来，胡乱咀嚼了两口的食物喉咙上下涌动了一下，便像是处理垃圾似被丢进了胃里。

饭盒往垃圾桶里一丢，大步迈出了食堂，朝着刑侦总队的大门走去了，嘴上的油还没来得及抹干净，风风火火的。

进到办公室，直直地朝着方才被他凶过的许宁工位上去了，小小的工位上挤了两个人，一个许宁一个江端，一只眼黏在电脑显示屏上。

“有什么进展？”钟鸣身子微弓，大手撑在江端肩膀上。

江端点了下头，说：“只找到了半个对方出了小区后上车的身形，但是全副武装，完全无法辨别其性别及年龄。我们跟着这条线索把可能经过的路段监控都排查了一遍，没有找到这辆车还有这个人。”

“车牌查了没？”

江端点头：“查了，是个假牌照。”

钟鸣没有再继续问，站直了声音，调大了音量，道：“所有人，两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还有，江端把上午从江夏支队拷贝来的视频现在放投影里去，一会儿开会要用。”说完，带头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了，齐泷霍紧跟其后。

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钟鸣他们走开，许宁才开口不确定地问：“江端哥，我也要去吗？”

“应该不要吧，你刚来还没转正，又什么都不懂。”江端把电脑的U盘拔掉，顺口回了她一句，完事儿踩着小碎步跑向了会议室去干刚才钟鸣嘱咐他的事儿。

闻言，许宁也没想要去了。

当会议室所有人在两分钟之内集合完毕时，钟鸣一眼扫下来缺席的人是那样显眼，脸色黑得跟煤炭有得一拼，眼神盯着刚才和许宁一起的江端：“许宁呢，为什么没来？”

“她刚才问我要不要来，我说——”

钟鸣冷着声打断了江端的话，质问：“我刚才在外面说的是不是所有人，她是不是邢总队的一员，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吗，见习警察就不是警察了是吗？长没长脑子啊，让她不想干就趁早滚，正好隔壁环保总队缺人，别在这儿拖我的后腿浪费我的时间。”

底下坐着的人瑟瑟发抖，作为对许宁知根知底的副队周历已经摸出去，钟鸣对待所有人都是这副样子，一视同仁，虽说对许宁的身份还有丝忌惮，但这会儿已经是非常不满意了。

只要有能力，他并不歧视走后门进来的成员，倘若是走了后门还不尽心尽力，这才是最让他看不起的地方。

钟鸣的声音隔着会议室的钢门飞出来，随着猛烈的声浪来袭还带着后劲儿的攻击，让坐在位置上的许宁有一瞬间的呆愣。

望着周历，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的许宁有些无措地问：“刑警队并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对吗？”

“别多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习惯就好。”周历没有直面回答许宁的问题，只说：“先进去吧，别让大家等着了。”

进去的时候，钟鸣朝她瞥来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厌恶。

许宁抿紧双唇，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进去，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单独截拉下来的依旧是那段穿着一身黑全副武装到位的不知名人员进出易帆花园的十来秒钟。播放暂停下来的时候，齐泷霍站起身手里拿着个棕暗色的遥控走到幕布最前面：“在座的各位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就不自我介绍了，直入主题啊。”

“视频里这名穿着一身黑的不知名女子，是我们目前查找范围之内嫌疑最大的一个人。”齐泷霍说：“我不知道大家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这名进出小区的女子的姿势、动作以及行走的步伐，还有怀里抱着的娃娃有什么不同。”

“刚才只放了一遍可能有些人没注意到，我现在再放一遍，大家再认真看一遍。”说着齐泷霍重按了播放键，视频再次放映。

等到视频停止播放，易平稍举了下手，指着画布道：“走进去很轻松，再出来的时候脚步明显地变重了。”

刑警尤益明说：“抱娃娃的动作看上去很吃力，看样子应该不是普通的娃娃。”

“结合现在的案情来看，我们合理怀疑娃娃是嫌疑人的作案工具，出来的娃娃里其实已经是装着的丢失儿童。”

“听上去很合理，但是一次进出小区，就这么个娃娃，也不能一次塞6个孩子进去啊。”

“······”

会议室登时化身菜市场，唠唠叨叨起来齐集的声音快要将天花板掀开了，任由着他们探讨了一会儿，钟鸣才出声：“都收一收，差不多可以了。”

话还没落地，顿时鸦雀无声，收的节奏一致，又快又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该讨论的时候有时间给你们讨论。”钟鸣说：“今天叫你们来还有其他主要目的是今天看了这个视频的所有人，会议结束立马分队好出发，下到途经路段的派出所让所里立刻调出相关监控找到视频里的人还有车。”

“我们刚才商讨的问题，只有在找到作案嫌疑人后才能抓出答案······”

会议结束，所有人如游龙翻腾一通浮出水面，哗啦啦奔涌出了会议室，又在办公厅内稀了哗啦留下一丝声音，衣袖一挥风卷残云地离开了，不留下一片云彩。

瞅了一眼钟鸣，齐泷霍识相地麻溜拔脚滚出去，顺带懂事儿地把门带上了。

现场只留下了被叫停的许宁，以及脸色从许宁进来就一直没有好过板着一张死人脸的钟鸣，氛围让人无敌压抑。

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空气不断在给许宁施压，这仿佛是一场什么也看不见的心理战。

终究还是钟鸣先开了口，许宁正襟危坐，只听见钟鸣语调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刻薄锋利，道：“许宁，大家都是一个系统里的，我也不想把我们之间搞得那么难看，你在校的成绩我看了，我承认确实还不错，但是，你可能、还是不适合刑事警察这个岗位。”

“如果你现在想法有变动还来得及，不用一年后的转正，我现在就给邵局打电话，反正······你也是走后门进来的，是吧。”钟鸣勾勒起了一遍唇角，眸光中闪过一丝轻蔑，面色不变地说：“从我这儿出去的女警不止你一个，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像他这种凭借实力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的人，看似对许宁这种人没什么反应和态度，实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

他想心平气和的劝许宁离开，许宁又是个骨子里就犟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答案离开呢。

许宁站直了身体，目光直视着钟鸣，向前弯下腰半鞠躬：“对不起队长，中午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向您道歉，我也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

“最后，我想告诉您，我不会拖您的后腿，也不会浪费您的时间。”面对劝退许宁眼眶止不住的发热，哽了哽喉咙，咬紧牙关，又说：“还有，我很喜欢刑侦，也很喜欢您，我希望我自己可以一直在刑侦深耕下去。”

“对于您上午的问题，我再回答您一次。”许宁一字一顿，郑重地说：“干刑侦不怕死，怕死不干刑侦，我不怕苦，更不怕死。”

因为我的理想，是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郑重其事的样子让钟鸣闭上眼睛，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这他妈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是这样的，好声好气劝转也不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