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今日谢氏夫妻都不在,几个时辰前与江栖玉领着一干人去丹岭视察了。
“袁昭!袁昭!”孟雀热情将袁昭拉到一侧,将自己带的包裹打开,显出各式各样话本,“快来和我一起消遣时光吧!”
“嗯?《火燎夜堂》、《雾冰》……”袁昭弓着腰去看她拿了什么宝贝,念了几本。
“这些都是近日流行的话本呢!才子佳人青葱相恋,风流过往。”孟雀如数家珍,往书堆里拿了一本,“这本!究极推荐!每次我剑训完都要废寝忘食地看呢。”
本子上写着大大的《羞怯公子拐回家》,上面还拓着金边,一看就是典藏限量版。
袁昭接过手,又看了孟雀手上同样的一本,大为震撼。
她手上的那本,每一处都有她细心标的细节,从标题到尾页,上面或是题了字,或是画了小而生动的表情小人。
袁昭也打开自己手上的那本,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绝世好书,看着看着书上就压来黑影,袁昭扭头往后看,就见谢群一堵墙似的站在她身后。
祁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过来了,就站在对面的孟雀身后,冷不丁地出声:“我要告诉孟伯母。”
孟雀连睨都懒得睨他一眼,又陷进书里去。
“我也要看。”祁祯安说。
“你俩要看自己拿,祁祯安别烦我了。”孟雀不客气道。
袁昭带着她一起走到案前坐下,挺直了背看书。
孟雀没骗人,这书确实好看,一下就把人都注意力全数勾走了,袁昭看的入神,也没听清门口两人嘀咕了什么,就连什么时候谢群坐自己对面都没注意。
趁着两人看书的间隙,谢群叫人拿了些茶歇清水上来,都是些不噎人的清甜小食,拿了上好的粉面做的。
“快亲!”孟雀看至激动处不由得小声惊呼,随即又想到此处并非自己一人,忙止住声,眼睛鼓溜地左转右转。
身侧的袁昭一页一页翻着,若有所思,她对面的谢群也看的进,两人身形挺拔,看书时脊背收紧的幅度都一模一样,孟雀不由得去看自己面前的祁祯安。
我天!真是的!不看别扒拉!
他撑着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偶尔看到什么就会挑起眉头,但那显然不是对书里小情侣的赞同,而是把心思全写在脸上:
“剑训后急匆匆用饭五分钟上楼,就为了看这个吗?”
孟雀的半张脸被书遮住,只露了双眼睛,祁祯安感受到目光,对着她做了个用手划脖子的动作,然后做了口型:
“我、要、告、状。”
孟雀眉毛下压,紧盯住他,也做口型:“谁怕你?”
“我知道孟大小姐不怕我,你怕孟伯母。”
“我娘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双倍。”
“十倍也不要。”祁祯安面无表情,继续做口型,“我讲诚信。”
好本事。
孟雀总觉得这祁祯安克她,这人从小到大就没让她开心过,一直和她唱反调,几句话就惹人生气,便拧紧了书桌,恶狠狠地朝他抛去目光。
“随便你。”
爱告状那就去告状呗,孟雀懒得与他口舌之争,对付祁祯安这种人,不需要让他知道为什么不能,只需要让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就行。
袁昭不知道旁边的人用眼神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只觉得看着看着口渴,便小心放了书,准备去拿茶盏。
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是冥冥交错一瞬间,谢群也伸出手,两个茶盏杯沿相贴着,袁昭的指尖不小心扫过他的指腹,带起一阵痒。
袁昭没意识到,饮了一口后就继续翻页,倒是惹得谢群心静不下来。
书里的男男女女都是靠生离死别来验证自己对另一方的付出和爱恨,这样份量重的爱包囊着喜欢,谢群隐隐觉察了什么,也更加确定了什么。
袁昭看书的速度快,很快就观阅完了,撑着脑袋也思忖着。
世人的爱千人千色,但是否也可以从一些人身上窥见一斑?各数情缘的共同点被难以厘清的个性包裹着,所以才分化出不同的爱恨,不同的绞缠。
所以,似乎,只要跟着心走就好。
茶水润了唇,也染了唇,散发微凉的沁人芳香,袁昭抬眸,看向了正在看书的谢群。
身正腰挺,距书一尺,是标准的阅书姿势。
袁昭继续打量他,眼神扫过他的衣袖。虽说学期时时提醒她要多穿些衣服,但实际上他自己并没有以身作则,只是穿些也不厚,不冷不暖的衣服,看着实在不抗冻。
谢群的眉眼很利落,与袁昭的不是同一类型,偶尔好胜心起时,那眼里盛的就是要将对方死死碾压的狠劲,不要打的来回,只想一击毙命,打的对方再也还不了手,大族公子的傲气藏不住,但举止行动还带着几丝少年冲动。
但是哭的时候,倒是含蓄不出声了。
袁昭移了目光,脸上一点热也不起,面若静湖地回想起清泪顺着他鼻梁落下来的的委屈场景,想起他哪怕从小见识多广,但第一次喜欢人,也是无措焦心的举措。
很急,很怕,又很喜欢。
谢群稍低着头,袁昭眼神落下去,一直滑到他的唇上。
袁昭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仔细思考着。
见色起意?
“那就是,一见钟情吧。”袁昭微笑着想,一下就将思维换过来给自己找补,连连肯定。
身旁的两位不知道斗争了多久,最后孟雀决定去外面透透气,不准备跟某头猪计较。
祁祯安见状,也跟了出去。
屋门没有关,堂内空敞,有风吹进来,吹的人有些冷。
“看的怎么样了?”袁昭在座位上起身,也不走到谢群身侧,就这个动作把头凑近了他。
这书谢群之前从未度过,现在正在仔细研读第二遍,进了心流状态,目不转睛,他应着:“看第二遍了。”
袁昭继续问:“看懂了什么?”
谢群放下书,正准备回答,便见袁昭已经压下上半身,眼神正经地盯着他。
“嗯…,现下还不能完整地道出个所以然,但我已经慢慢能认识到什么叫喜欢了。”谢群红了耳根,距离太近,他就往椅背上靠,把自己与袁昭的距离拉远些。
书上人物刻画着,从毫不相干到时时注意对方动作,大概是动心的开始。
谢群是,他会被袁昭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心,会因为某人对自己身体的不甚在乎和凑合而酸涩,也会因为某人日渐成功的剑训而喝彩高兴。
他希望袁昭能做自己,希望她一路坦途。若是她需要,自己也不会空口白话,而是会鼎力相助。
这是喜欢吗?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袁昭将手搭在他肩上,拇指抵住颈侧,让他抬头。
“做什么?”谢群问。
袁昭什么也没说,只有眼神打直球,直言不讳地盯着他的唇看。
跟着本心就好了,不要去怕什么,不要去强自抗拒什么。
“怎么了?”谢群笑着,又往后躺了些。
与她相处这么久的时日,他也渐渐明白了袁昭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慢慢能摸索出她眼底暗含着的意味,他从刚刚就读懂了她的眼神。
但她行动是主动的,心却还是带着回避的。
谢群看得出袁昭眼里仍然还有躲闪与提防,她不是对自己这个人设防,而是对她自己的心设防。从蚌里探出头需要勇气,谢群决心给她一点助力。
谢群半阖上眼,又挑起看她,将书放下,将领口松了松。
“我还要看书。”
袁昭又伸出一指,虎口卡在他脖颈,食指贴着衣领探下去。
谢群见她不说话,继续拱火,装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袁昭,到底要干嘛?”
某人生的白,或许是因为温度也比常人低些,面上总是泛不上红,看着清心寡欲,但手上动作却越发重了。
“你的手太凉了,我去叫人给你拿手炉吧。”谢群贴心道。
他能感受到袁昭的手摁的更重了些,但仍坚持顾左右而言他。
眼底的试探和提防慢慢消散了些,袁昭心里默念着“遵从本心,遵从本心”,但还是迟迟没有开口。
看清内心后,反而不容易侃侃而谈了。
谢群作势要起身。
“我要亲你。”袁昭将他按下去,凑近他,脱口而出。
谢群注视着她双眼,就算只是被摁住,却也装的像动弹不得,他看到袁昭说话后,眼里的提防又少了些。
“我要亲你。”袁昭语气里带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急,又重复了一遍。
她平日做事很稳,又快又好,总是云淡风轻地将所有事情一下全解决了,显得游刃有余,谢群还是第一次见袁昭露出这样少有的情绪。
近,更近了些,袁昭微凉的呼吸喷洒过来。
她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手把住谢群的脖颈,果敢消弭了迟疑,她扣上了谢群的唇。
不一样,两人都能感觉到,这次的亲吻与之前的不一样。
谢群不闭眼,某人也是,他就这样看着袁昭,接着慢慢将脖颈后仰,故意留些位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