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李拓坐在凳上托腮仔细盯着两人,袁昭谢群剑训了十几场,现下发了一身汗,各自休息。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两人之前不是还会交流吗?不是还会友爱地互帮互助指点不足吗?怎么一连训了六日都不讲话?
吵架了?嗯……看着很像,但为了点啥呢?
李拓一边隔着十万八千里看他们的神色,一边将眉皱的越来越紧,但一想到这样会多皱纹,便用手抚在额间,边抹开边皱。
袁昭和谢群各自坐在长石凳上,一口气将水全喝完了,将水囊拿在手里看。
李拓心里嘀咕道:这肯定就是吵架了吧!水壶上又没字,能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看这么多遍吗?
谢群闭上了眼,心里一声长叹。
袁昭喝完水直接将水壶放了,开始擦拭剑刃。
谢群手里的水壶是袁昭的,袁昭手里的则是他的。
什么时候弄混的?谢群睁开了眼,尽力思考着,终于记起来了——是之前两人约定去各家训时袁昭不慎将水壶抛错了。
回去之后也没检查,就一直用到了今日。
李拓见两人之间好若隔了寒冰,一下冻的慌,哆嗦了一下,便觉得作为师父要挺身而出,帮助徒弟相亲相爱,友好相处。
这样想着,李拓便起身到他们面前:“今日的剑训结束了,明日就是学宫大考了,书看了多少呀?”
连李拓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看他俩跟看孩子似的,开口时竟然也不自觉地带了哄孩子般的口吻。
“已经全数看完了。”袁昭谢群齐声答。
异口同声,李拓很满意,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朝气蓬勃,活力满满嘛,于是他接着问:“人无完人,不如你们也指指对方不足的地方吧,好查漏补缺是不是?”
两人都一愣。
不只是剑训,而是那日藏书屋后,两人就没搭过什么话,都在似有似无地回避,剑训老老实实,无言,练后回到酒宿不可避免地碰头,也只是僵着都说不出话,站了半天就问几句“吃了吗?”
可两人明明是一起用膳的。
讲出来更尴尬了,李拓总是先他们一步下山,等他们加训结束,这个师父早就不知所踪了,袁昭谢群虽然没什么交流,但用饭的时辰总是凑在一起吃的。
“挺好的,招式都练到位了。”袁昭先答了。
李拓又去看谢群。
“很厉害,学的新招能与旧招结合。”谢群依旧垂头拿着水壶看。
“明日就是第一次大考,今日也别加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李拓看着他们,也料到他俩每日都还主动加训两个时辰,身形都瘦下去许多。
“好。”谢群道,袁昭也跟着点头。
虽然是这样说,但两人都没动,明日要考,今日李拓就要先赶回令阳,与其他剑师一起查看试题和妖物强度。
山上风吹着,吹动两颗摇摆不定青涩的心。
“看书吗?”袁昭将带上山的包裹打开,递给他一本书。
“嗯,看。”谢群应着,接过来摊在膝上。
又没了话头,又静了下来。
风声混着书页翻动的声音,谁也没想过开口,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刚刚的对话已是这几日屈指可数的第六次。
到底什么是喜欢?
袁昭谢群徘徊在原地,这几日没有找到一点答案。
—
令阳,大考当日。
“先考书卷上的内容,再各自进屋灭妖。”监考对着屋内坐着的六人宣布道。
学宫轩敞,稍挪远些就就作弊不成,但保险起见,桌与桌之间还是隔了数米,监考官的声音不大,但却好若放在幽幽深谷,还有回声。
几人都笔直坐着,孟雀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等着人发卷,殷凡善则是不安地绞紧手指,闭眼作祈祷状。
袁昭坐在最后一排,前面就是梁声远的后背,这人看着不是很紧张,但也没有到孟祁袁谢几人这样放心安稳的程度,隔段时间就深呼吸一次。
“诸位都是通过捉妖试炼正经考进来的学子,实力有目共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我抓到有谁作弊,那成绩作废,绝不姑息。”
说罢,他便向身边的几位剑师点头,分了卷子。
屋内学子六人,但其余的算上监考官却足足有十人,袁昭抬眼看去,全是些不认识的新面孔。
“限时一个时辰,可提早交卷,开始吧。”
袁昭扫了一眼,随即开始动笔。
看的书多,温习反复了许多遍,纸上的题目比起说是考验,不如说只有“默写”的难度,只需要稍稍变换,每一行,每一句,袁昭只看前几个字就知道要考什么了,要如何做了。
卷上唰唰,几人很快答完一页,翻至另一面。
两刻钟后。
“答完啦!”孟雀眼睛亮晶晶的,只在心中雀跃,接着走至台前,将卷放了往门外走。
随后的就是袁昭、谢群、祁祯安。
答完了就只要等着下一场捉妖,现下左右没事做,四人为了不打搅场内人,便往外出走了好些路。
“接下来就是要打妖了吧!”孟雀扎起马步,对着面前的空气欻欻挥了两拳,一副箭在弦上的样子。
祁祯安觉得孟雀莫名犯傻,为了让她意识到,便故意学她的样子,也挥了几拳,然后收回动作,面无表情地说:“哇!好激动啊!”
“祁祯安哈哈哈哈哈哈哈!”
伤敌为零,自损一千。
孟雀笑的停不下来,神经大条的也没反应祁祯安是在欠欠地笑她,不一会就把肚子笑酸了,掀袍坐在阶梯上歇气。
袁昭就静静地在谢群旁边坐着,看他们笑,自己也泛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祁祯安走到孟雀面前,见自己计谋不得逞,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孟雀看他这副吃瘪的样子,觉得他说不好笑反而更好笑了,抹抹泪花继续笑。
“今日考完就休息了,你等会有什么安排?”谢群侧过头去问袁昭。
“没安排。”袁昭答,“没事干,可能会看书?”
“来我家玩吗?我家的许多书你肯定没看过,而且我爹娘也想见见与我同龄的……朋友。”谢群道。
朋友。
谢群搜肠刮肚,脑子里想了一遭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形容他与袁昭现在的关系,便用了个保守的词汇。
袁昭心里过了一遍这个词,心内像被什么轻触,泛起层层涟漪。
“好啊。”
“袁昭,明日殷氏办的画廊你会去吗?”孟雀停了笑,又蹦蹦跳跳来到袁昭谢群面前。
“会去,怎么了?”
“我昨天翘了一日剑训去踩点了。”孟雀用手掌挡着,凑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他们家后的山上有特——别大的一口清泉,里面有好多鱼,各种各样的都有!要不要去看看?”
“鱼?”
“对呀对呀,鱼。”孟雀连连点头,“听人说有不同颜色的,有大的有小的,甚至……”
孟雀说的更欢了:“甚至他们那的鱼还和人似的,能用鱼尾在水面上划波作画呢!”
袁昭也听的起了兴趣,答应道:“好啊。”
祁祯安谢群即刻道:“我们也去。”
“你们去干嘛?”
谢群道:“长长见识。”
祁祯安说:“我是受命跟在你身边的,你要是把自己整的缺胳膊少腿了,我不好交代。”
孟雀跳起来给了他一拳:“滚!你不会盼我点好吗?!”
打完后又笑意盈盈地对着袁谢二人:“那就这么说定了啦。”
叮———
远处的铃铛声响了,几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书卷检验结束,下一场捉妖即将开始。
屋内。
监考官指着对面六间屋子道:“各屋上面都挂了名姓,不要走错,妖物妖力都相同,限时半个时辰。”
殷凡善考完了一场试,唇色已经有些发白,咬着牙看着对面的屋子。
梁声远则是强撑着鼓起勇气,面上已经有些失落,足见得适才的书卷考试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开始吧。”
袁昭推开了挂着自己名字的那扇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比她身形大数倍的妖,看着唬人,但自袁昭进门,那妖就频频试探,而不是主动进攻。
“嘶———”
妖物掌风扫来,袁昭便侧身一躲,反身飞速靠近,将剑刺出。
只是刚比了不过一招,那妖物就枯萎瘫倒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粒珠子,袁昭捡了,扔进屋旁的小罐内,门就开了。
不只是这扇门,连带着其余三声吱呀,四人就齐齐迈出。
几位考师颇为惊讶,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为了不影响剩下的殷凡善与梁声远,他们只跟着一位考师,不作声地退离此处。
学宫门前。
“四位考试结束,今夜结果便会通知各家,有序归家吧。”考师简单讲了几句,便又往考场方向走。
“嘿嘿!祁祯安,你快说,我是不是比你早出来?”孟雀戳戳他,兴奋道。
“是一起出来的好吗,孟大小姐。”祁祯安不接招,打落她的手。
祁祯安眼神朝她方向一扫,发现孟某人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满是自鸣得意:“不可能,我看到了,我比你先出来的。”
“咳。”谢群清了嗓,问他们,“你们考完还有事做吗?”
孟雀摇摇头:“没有啊。”
“你们也许久未来谢府了,不如趁着今日去我家玩?”
“好啊好啊!可以可以!”孟雀开心地拍了祁祯安好几下,被后者反抓住手,让她动弹不得。
孟雀也不生气,就这个动作朝袁昭看去,偷偷地说:“袁昭,我随身带着许多闲书,考完了好不容易能看了,要不要和我一起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