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中钟声初响,松枝摇曳,晨雾未散。智明师太率领众尼姑端正立在庵门前,等待着。
忽然间,有浩大的仪仗从远处来,其中一位宫中内侍走近,手持一份明黄色的圣旨。那内侍端正站立,恭敬地举起圣旨,高声说道:“裕宁庵青白大师,奉天皇命,明日入宫,担任宝华殿大师,侍奉佛法事宜。”
青白连忙跪下接旨。
完毕后,青白回房,坐于木几之前,正将一只沉檀木匣轻轻盖好,匣中所藏,是她为皇后娘娘亲手抄写的《般若心经》,与一串由淡金色琉璃与金刚菩提串成的佛珠。珠上所绘莲纹极淡,只在晨光斜映时才隐隐泛起银光。
正思及此,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净白缓步入庵,目光一落在檀木匣上,便冷笑一声:“这便是你为皇后准备的供物?罢了,也算你手笔秀润,勉强过得去。”
青白语气平静:“这是给皇后娘娘的心意。娘娘虔信佛法,我们裕宁庵既蒙朝廷敬重,自当有所回应。”
净白再也忍不住,道:“你先前口口声声说你不在意入宫成为大师,如今也来和我争了。我是你师姐,论资历比你老,若论能力,师太不在庵里,是我领众人坐禅修行。哪里不如你?”
青白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净白的话。她抬眼看向这位多年相处的师姐,说:“师姐说得没错,师姐是强于我。但我未求入宫,也未想与谁争。只是既然师太将这事交给我,我便愿为了师太,为了裕宁庵尽一份心。”
净白听她说是为了裕宁庵,一时语塞。
青白默默望向山下京城的方向,心想:曾经,自己此生真的可以守着这方山水,心如止水,波澜不起。刚刚得到智明师太的吩咐时,她是本能的抗拒。可是去红尘里走了这一趟,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厌倦。
正在这时,庵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清脆的声音伴着脚步响起:“青白师姐,你真要入宫了吗?”
素白蹦跳着进来,身着浅杏僧衣,脚步轻快,手里还抱着一束新摘的野菊花。一见青白,便快步走上前,满脸写着不舍与憧憬。“我去找了师太,求了好久才答应我可以一同下山。”素白将野菊放在几案一侧。
净白皱了皱眉,原本站在一旁冷着脸,此刻却低声道:“胡闹,宫中不是你能撒娇任性的地方。”
素白笑得活泼,又低头朝净白福了一福:“净白师姐,我不是任性。青白师姐入宫,我也想去。我年纪小,就当是侍从在旁侍奉香火。”
净白本欲再斥,却终究没说出口。她望着素白那双清澈眼睛,叹了口气:“你呀,心倒是好的。只是——”她转向青白,“你若真要带她,就好好看着她,莫叫她惹事。”
青白静静听着,眼中终于浮上一丝微笑,她起身走到素白身边,轻声道:“既然师太应允,那你便随我一同入宫。但要记得,我们入宫是侍奉宫里贵人们礼佛的,可不是去玩乐的。”
“我知道的!”素白高兴得一拍手,“我一定会听话的!师姐做什么我就跟着!”
净白看着兴高采烈的素白,轻叹一口气,走到素白身边,说:“走吧,你若要入宫,要改打点行装了。”随后,她又转头对青白,语气添了几分冷淡,说:“你也是。”
净白带着素白离开了。
青白一边整理行装,一边有些不舍裕宁庵。听智明师太说,自己是遗孤,在幼童时被人送进裕宁庵,幸得智明师太照拂,得以长大。转眼十二年光阴,自己终于要离开了。
青白心中对未来感到不安,便跪在正殿的观音像前,手指轻触地面,心中默念着曾经无数次念过的经文。不知怎的,诵经时,脑海中冒出一句九歌曾同自己说的“世间女子要随心而活”,心神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