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想也没想便推翻这个大逆不道的猜测,道:“不可能,当时寿王被押解回京之前便将兵权如数上交。”
燕璟:“若这是私兵呢?且是对当年旧案心怀不忿的私兵。”
顾屿久久不能言,当年之事确实是扑朔迷离,经不得推敲。
寿王的一生,王非王,侯非侯,最后落得个被囚京都的下场。
寿王是先帝的第三子,是大夏当之无愧的战神。
他年仅十五便远离京都,驻守凉州,在经年累月同匈奴人的铁骑的生死之斗中将大夏西北口的边防构筑起来。
要知道,先帝昏庸,软弱无能,只知一味地忍让求和,在此之前送往匈奴地界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数不胜数。
只因着一个寿王,匈奴人被打服了、打怕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犯。
少年将军,大夏历史上最年轻的万户侯,风光无量。
朝中押宝在寿王身上的朝臣亦不在少数,甚至传出改立三皇子为太子的风声。
毕竟相比于一个只知求和且在位期间毫无建树的皇帝,有战功傍身还心系百姓的皇子更是众望所归。
只是可惜了……
一桩屠城惨案将他的一切功绩全然抹去,每每提到他都蒙上一层血色的阴翳,渐渐也没有人再提起了。
燕璟反问道:“你相信吗?你信是寿王带兵屠城吗?”
顾屿:“我相信与否又有何意义,虽说有诸多疑点,但毕竟是他亲口承认。况且数千条人命,怎么会有人傻到往自己身上揽?也就是寿王,有先帝亲赐的免死金牌才敢这般有恃无恐吧。”
“若是那人与他而言分外重要,拼死也要保下呢?”
燕璟这话就很有歧义,天家凉薄,先帝尤甚,诚然能让寿王放在心上的便只有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了。
顾屿想也未想便反驳道:“不可能,遂城被屠之时,怀王不过舞象之年,同我一样是有名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燕璟:“那寿王呢?他当时可是已经身在荆州,他的封地与凉州遂城相隔千里,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带兵屠尽一整座城的人。”
“这……”
“你总说怀王与你有知遇之恩,但你不能因此便对他盲目信任,你同他深交过几日光景?他有同你说过几句真话?如今的凉州局势你也清楚,若真是毫无心机城府,又如何能将整个州化为囊中之物?”
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抛在顾屿面前,他却哑口无言,半晌选择逃避话题,站起身道:“我会尽量帮你,但同怀王这一面你是一定逃不开的,走吧。”
燕璟叹了口气,望着昔日挚友的背影,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屿的一生倒也是真的坎坷荒唐。
怀王的府邸距燕璟落脚的住处不远,虽在城中但巧妙地避开了闹市,府门很简单,门口也很是冷清,若不是门前的匾额上书着“怀王府”三个大字,竟同普通六品官员的住宅没有区别。
顾屿刚想陪同燕璟进去,却被拦在门外。
“我不能进去吗?”
门口等待的婢女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道:“殿下吩咐,只见一人。”
顾屿还想再争取一番,被燕璟拦了下来,道:“罢了,既是殿下的要求,你就不要掺和进来的。”
婢女微微侧身,道:“公子,请吧。”
说实话,这是燕璟第二次见到怀王,上一次是多年以前的匆匆一瞥。
怀王是先帝最小的皇子,说起来同燕璟、顾屿他们的年岁差不了多少,只比他们略大几岁。
只是那时的怀王还是不打眼的九皇子,因着生母不过是宫中身份低微的宫婢,至死也只封了个才人,加上先帝子嗣众多,对于这个阴郁不讨喜的小儿子甚至都没有太多印象,所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明里暗里挨过不少欺负。
那时候燕璟的才子之名已然名满京都,对于这位落魄的九皇子只是在祖父带自己前去国子监拜访祭酒时远远瞧见过一眼,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这般光景。
端坐在花厅中的儒雅君子嘴角含笑,面目一时间竟难同
怀王瞧见燕璟时明显一愣,继而若无其事地笑道:“方才那一瞬竟差点看花眼,景公子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燕璟镇定入座,同样笑着回应:“是吗?那还真是有缘,有机会还请殿下为我引荐。”
怀王:“这是自然,不过我能否再遇到他都还是未知。说起那位故人,我不免想要多嘴几句。昔年京都有位家世煊赫、惊才艳艳的贵公子,只是最后结局不免令人唏嘘。”
“是何种唏嘘?”
怀王仿佛意有所指,道:“这般前途一片光明灿烂之人最后却选择遁入空门,青灯古佛长伴,最后泯然众人。你说,这还不够唏嘘吗?但我总觉得他的结局不该这样平淡。”
燕璟不动声色,缓缓开口,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好评判什么。”
怀王嗤笑一声,道:“倒是我狭隘了。人各有志倒是没错,只是你的志向是何,本王着实好奇的紧。”
燕璟:“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浑身沾满了铜臭味,想要的不过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罢了。”
“可本王怎么觉得以你的胆识不该如此。”
“殿下说笑了。”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利刃出鞘的声响,雪白的刀刃转瞬间再次架在了燕璟的肩上。
怀王冷笑一声,也不同他打哑谜了,道:“本王从不说笑,付涯说,潴野泽是你烧的,还引来一场雨将本王辛苦运来的石料败坏光了。我竟不知你竟有如此神通。”
燕璟不卑不亢回应,道:“神通谈不上,不过是心血来潮做了件好事,若是惹得殿下不快还望海涵。”
天知道怀王快要怄死了,但面上还是要维持自己的风度,毕竟成大事者最忌意气用事。
“这样大的损失,你一句轻飘飘的‘海涵’便想就此揭过?”
燕璟:“那殿下以为该如何?”
“本王对自家人最为宽宥。”
燕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殿下能看得上在下,实在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如今我这家主不过是徒有虚名,景家商行只认金印,只是如今这金印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在哪?”
“丢了。”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燕璟的脖子也光荣负伤。
付涯跟在怀王身后,低声道:“殿下,不如让属下……”
怀王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不可,如今潴野泽的路断了,韩洲被安阳牵制,单靠同境外的商贸往来和州内税收撑不了多久,若是开战要不了多久凉州的财政必然吃紧,留着他还有用处。本王就不信了,能够招揽江湖榜排名第八的千面,他就只有这点能耐!”
“殿下,既然招揽不成,不如上点家伙,商贾之流最没骨气了。”
“小心点,别弄死了。还有,继续追查昨夜的贼人,找到后就地格杀!”
“是。”
许明月逃出城后没有依言去冀州寻求帮助,毕竟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唯有亲手将消息送出去方才安心。
从凉州到地处中原的豫州相距甚远,许明月跑死了五匹马,身上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可就算是这样快马加鞭也花费了整整四日才赶到京都。
时间紧迫,许明月来不及修整,也等不及通传,将半死的马匹抛到一旁便直奔皇宫后墙。
这条路她熟的很,父亲身份特殊,每次同他进京回见陛下、看望姑母走的都是这条路,不过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父女俩如出一辙的轻功,出神入化,如入无人之境。
也不只是心中装着事,还是日夜兼程身体受不了了,许明月在靠近昭华宫是脚下一空,虽说及时调整步调,但到底还是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
“谁?!”
“快来人!捉拿刺客!”
动静太大,连带着昭华宫的宫人都被惊动了。
“什么?有刺客!”
“有刺客!快!快来人,保护娘娘!”
“保护贵妃娘娘!”
许青岚正在宫中打拳,一人高的木桩被打得啪啪作响,柱身不住地晃动。
这个时辰,盛武帝刚下朝,他将奏折都搬到许青岚的宫中,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边品茶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欣赏娘子打拳,可谓是三不耽误,惬意极了。
猛一听到有刺客,盛武帝的第一反应是,谁怎么不长眼?真是胆大包天!
果不其然,许青岚双眼放光,拳也不打了,望着宫门外跃跃欲试,还不等盛武帝开口,脚尖一点便直奔向吵闹的方向。
许明月正狼狈地东躲西藏,无他,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
“等等,等等!听我解释!”
许青岚身着橘红色劲装,截住许明月,大喝一声:“小贼哪里跑!”
眼瞧着自家姑母的拳头就要挥到自己面上,许明月紧急叫停:“姑母!姑母!别打,我是姩姩!”
许青岚急忙停下,瞧见许明月别在腰后的熟悉的鞭子,一脸不可置信,道:“姩姩?你怎么来了?还被人当成了刺客。”
许明月撩起额前凌乱的发丝,露出满是脏污的憔悴脸蛋,悻悻道:“说来话长,不过事关重大,我需得面见陛下!”
“那正好,他现下正在我宫中坐着。”注意到许明月的狼狈模样,许青岚不忍道:“乖乖,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许明月想了想,道:“去干大事了!”
说的也没错,我们姩姩就是去干大事了[墨镜][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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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