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燕璟已经来到许明月的身后,他伸手按在许明月的肩膀上,沉默半晌道:“这是最快的一个法子。”
见有人支持自己,十五就更加殷切地望着许明月,道:“收下吧,我不想欠您什么。”
“多谢。”
十五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扬起笑脸,道:“城门子时会换防,西北角的安防最为薄弱,以您的轻功想来逃出去并不难。”
燕璟蹲下身子,与十五平视,道:“多谢你,正好我如今正缺一个小童,不如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十五:“有什么好处?”
燕璟笑了笑,语气轻快道:“新衣裳、吃食都管够,别的不说,银子我可是很多的。”
十五很懂事地朝着许明月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像是在说,你看,我有地方可去了。
“好!”
燕璟从袖间取出一枚玉牌,有些强硬地塞到许明月的手中,“拿着它,等出了凉州便去冀州燕家,他们会帮你的。”
“燕家?”
燕璟牵住十五的手,朝门口走去,道:“现下快去找燕柒吧,让她帮你易容,早些离开的好。”
许明月看着他发间垂下的红色发带,目光移到他腕子上重叠的圆润佛珠,青色的穗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直觉自己好像应该记得什么。
想到燕家,想到顾屿,想到每次进京陈姣姣的欲言又止……
一个在她看来有些荒谬的猜想涌上心头。
许明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声音发着颤,道:“燕璟?”
踏出院门的脚步一顿,他微微侧头,隐约可以看到嘴角轻轻勾起,“嗯,好久不见。”
许明月抓紧玉牌,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来越快,风声从她的耳边穿过。
等到燕璟回过头,就瞧见一道鲜红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
经年之后,周遭的一切早已变成了虚影,燕璟始终觉得那一幕美极了。
下一瞬,她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住脚步,放大的瞳孔中映出另一双含笑的眼。
“燕璟,保重。”像是即将消失的呢喃,许明月道:“等我回来,回来……”
“好。”
堂间的风着实恼人,只一阵阵地来,撩起垂落的发丝,混杂在一起。
一枚细长的叶子落在许明月的额发间,摇摇欲坠。
一只漂亮的手伸上去,将它轻轻拿下来,也不丢,只是攥在手心中。
“万事小心,实在不行就莫要强求。”
许明月笑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张扬,仿佛世间的千般苦万般难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晓得的,等着吧,等到我回来,我们再好好算算账!”
燕璟:“凭君处置。”
十五的眼前猛地一黑,捂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更是越来越用力,不由惊呼出声:“怎么了?怎么了?”
再次重见光明时,他的身旁已然孤身一人,两道慌张的背影以他为界限快速离开,朝着相反的方向。
甲胄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很有规律,一下一下简直像是敲打在人的心上。
“回大人,就是此处。”
“确定吗?”
“依照马贩子的证词,是这里没错。”
“好。”
其他人正等着上头发话,一声令下便冲进宅邸捉拿贼人。
却见“吱呀——”一声,面前的宅门不请自开。
为首的官兵不由将佩刀轻轻下压,暗想,那人能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武功必然不俗。
但是只瞧见一个覆着半张脸的小童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
小童仔细将老人护送到台阶下,笑着说:“老伯慢走。”
那位老人像是看不见门前披甲戴胄的官兵,慢吞吞地拄着竹杖朝街口踱去。
一副脱了鞘的横刀斜在老人的脖颈处,为首官兵冷声道:“你,抬起头来。”
老人缩瑟一下,顺从地抬起头,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眼神浑浊,脖子上肌肉松弛,活脱脱一副快要归西的模样。
队伍里有人小声说:“竟然是他。”
“你认识他?”
“回大人,他是西街的老乞丐,已经在西街呆了几十年了,平日里也不爱说话,阴森森的,这么多年都不死,诡异得很。”
“一并……”
小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适时打断,道:“大人,我家公子有请,您想知道什么,公子皆会一一告知。至于这位老伯,不过是公子突发善心,不值大人大动干戈。”
为首的官兵冷哼一声,道:“公子?你家公子是谁?真是好大的面子。”
小童:“大夏首富,怀王想要招揽的的客卿,景焉。”
很显然,景焉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于是冷哼一声,手下的刀刃微微一抖,霎时间年迈老人的颈侧渗出一道血痕。
“走吧,以后小心着点,哪里该来哪里不该去掂量清楚。”
接着面向小童,露出虚伪的笑容,道:“还请小公子引路。”
“自然。不过我家公子喜静,大人还是少带些人为好。”
穿过曲径通幽的走廊,面前骤然开阔,小小的庭院中竟藏着一处精巧至极的莲池,一位身着素衣且并未束发的男子席地而坐,手上垂下的鱼竿一动不动,端的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
“景公子倒真是悠闲。”
手中的竹竿动了动,燕璟伸手一扯,一尾红尾鲤鱼就被钓了上来。
燕璟不紧不慢地开口:“倒也不是真的悠闲,这不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吗?”
“我名唤付涯,奉命殿下命令捉拿贼人,还望景公子能够行个方便。”付涯将佩刀往石缝中一掷,刀刃的反光直接晃到了燕璟的眼睛。
“哦?你就是付涯。”燕璟总算给了他一个眼神。
付涯不甚在意地行礼,道:“正是在下。”
燕璟慢悠悠地收起竹竿,提起鱼篓,在经过付涯身旁时幽幽开口,道:“我听说过你。你不是想知道贼子是谁吗?跟我来,我告诉你。”
付涯是个粗人,拢共就读过几天的书,大字也就只识几个,一身的功夫更是无门无派,全靠从小的摸爬滚打。这样一个人,坐在黑白棋子前的蒲团上,是浑身的不自在。
燕璟将棋蒌中的棋子搅动的哗哗作响,笑着问道:“可会下棋?”
付涯尽力耐住性子,小心捏住黑色的棋子,触手温凉,“不会。”
“棋盘上的道理很多,你应该学学的。”
付涯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棋子瞬间崩裂,他将手上沾染的碎屑随手一抛,道:“这种风雅不适合我。景公子还是同我谈正事吧,还是说,你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燕璟不理会面前人的催促,自顾自地将白玉棋子放在棋局中的正中央,慢吞吞道:“是我。”
“什么?”
“火烧潴野泽的人就是我,这下明白了吗?付将军。”
下一瞬,一柄沾染着血腥气的宽刀就直接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便杀了你。”
燕璟伸出手指抵住刀刃,面上丝毫不慌,道:“付将军这喜欢将刀刃架在人脖子上的习惯何时能改改?很没有风度的。”
付涯的刀再次往前进了一寸,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燕璟也不恼,提醒道:“你敢杀我吗?你家主子想杀我吗?我能来到这凉州城不正是你们的步步紧逼吗?”
院中气氛紧张,恍惚间,眨眼间就会有人血溅当场。
方才饵料都引不出的鱼儿,悄然在池边探出头,鱼嘴小心地蠕动着。滚圆的鹅卵石突兀地跌落到水中,泛起阵阵涟漪,将鱼儿重新惊回深水中。
双方具朝院门口一瞥,就瞧见一位风流潇洒的男子倚在拱门处,不知瞧了多久。
付涯看清来人的脸,本就不好的脸色登时更臭了,眉头毫不掩饰地紧皱着,苦大仇深。
“顾屿,你怎么在这里?今日你不该在城防营当值吗?”
顾屿不着痕迹地松出一口气,继而不着痕迹挡在燕璟与付涯之间,笑着开口:“传怀王殿下口谕,邀景焉景公子过府一叙。”
见付涯依旧挡在那,丝毫没有将顾屿的话听进去,顾屿好心提醒,道:“付大人,这可是活生生的财神爷,殿下一直念着的人,得罪他于你而言有何好处?”
原本是两个人僵持着,如今多了一个来捣乱的,气氛就更加微妙了。
半晌,付涯做出了让步,他冷哼一声,道:“既是殿下的命令,我自当听从,只是今日种种我自会同殿下如实上报!”
顾屿不甚在意,嘴角勾起弧度一成不变,就好像在说,你尽管去。
付涯心里也不痛快,对于顾屿他一直是瞧不上的,全然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和担当,尤其是这幅虚伪的嘴脸!
顾屿转头面向燕璟,道:“请吧。”
付涯将佩刀插回鞘中,对着守在一旁的下属道:“我们走!”
“你……”
不等燕璟将话说完,顾屿就开口解释道:“你放心,我从未将你的真实身份透漏出去。只是怀王盯上你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燕璟为顾屿沏上一杯茶,颔首表示自己早已知晓,不过现下他还有别的事情想要了解。
“前些日子托你查的,这位付涯是何来头,有眉目了吗?”
顾屿:“此人具体的来历被瞒得死死的,我只知他是行伍出身,在怀王来到封地后便进了王府做侍卫,不过一年光景就进了城防营成了副统领,后来甚至越俎代庖成了凉州城名义上的刺史。至于他的籍贯、何时参军、在军中有何建树,皆查不到。不过……”
顾屿故意买了个关子,等到燕璟作势要收回他面前的茶盏方才开口,道:“我在查他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倒叫我发现了一件颇为蹊跷的事。”
“什么?”
“怀王府中养的护卫以及城防营中的将领中皆会定时拜访付涯的府邸,且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称呼付涯为郑副将。”
“行伍出身?副将?”燕璟喃喃自语,道:“我记得凉州的边防是寿王一手建起来的,其中必有关窍。”
顾屿猛地抬头:“你是说……”
我回来了[撒花][撒花]
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加上发生了一系列对我来说有些打击的事情,所以实在没有心情去敲键盘。
不过现在我已经重新调整好心情了[撒花][撒花][撒花]
还有就是,这篇文往后的更新频率会高一些,毕竟这一年也快结束了。
就不要让这个故事的结局留到明年吧[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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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