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避过看守的士兵,一跃进入花苑。
厚重的云影移开了一截,月亮吝啬地洒下一小块清辉。
许明月隐在暗处,瞧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花田,面色越来越难看。
红色的花朵在风中肆意摇曳,细长的茎直挺挺地立着,娇艳欲滴,像是舞动的美人。
很美,也很让窒息。
许明月轻咬朱唇,幽幽吐出两个字:“罂粟。”
再想起看到的诸多矿石,这般大的量,许明月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若真的是这样,这天下必将大乱!
思考片刻,许明月伸出手探向空中,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风从指尖穿过。
环顾四周,许明月盯上了一处堆放杂物工具的茅草屋,准确来讲,是它屋顶的茅草。
“这时候,应当来一把火。”
呼——
火折子被丢在茅草堆上,顺着草堆逐渐深入到花田中。
“老王,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护卫抱着手中的长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什么味道?这不见人烟的地方能有……呃。”
话音未落,只觉后颈钝痛,下一秒便瘫软到地上。
为保万无一失,许明月在两人的翳风穴轻点两下。
此处距离大泽尚有些路程,倒也足够了。
今夜的风很大,火借风势,很快便呈燎原的趋势。
罂粟花在火中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许明月最后朝身后的火光望了一眼,便毫不留恋地飞身离开。
身后远远传来惊呼:“花苑着火了,花苑着火了!快救火!”
只是可惜了,那些矿石暂时没有办法处理掉。
等到赶回宅邸,已经可以微微窥见天光,花圃中的晨露将散未散。
赶了一夜的路,又干了那般壮举,许明月已然累的一根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直接和衣躺到床上,转瞬间便陷进了梦乡。
再醒时,窗外的日光正盛,门外传来“嗒嗒”的敲门声。
燕璟还想再敲,面前便出现一张慵懒的面孔,手掌便僵在了半空,一眼望去仿佛是抚上了她的头顶。
像被烫到了一般,燕璟猛地将手收回藏在身后,轻咳一声,解释道:“今早未在饭厅见到你,所以便来瞧瞧,心安些。”
许明月明显还未睡醒,眼下一片青色,面色疲惫,道:“现下已经瞧过了,我无事,你走吧,我还要再眯一会儿。”
许明月刚想将门关上,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便抓住门框,硬生生截住了。
燕璟面色凝重,语气隐隐转向质问:“你昨夜去哪了?”
许明月还想装傻,道:“什么去哪了?我一直在房中休息。”
“撒谎!”
“我没有撒谎,不信你去问燕姐或者燕拾。”
燕璟的脸色越发难看,直接抓住许明月的手腕,冷冷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你碰那种东西了?”
陡然爆发的力道将许明月抓的死死的,一时间竟然难以挣脱,“我身上能有什么味道?还有那种东西又是哪种东西?”
燕璟直接挑明:“五石散。”
许明月挣扎的动作一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真的碰了?”
许明月也累了,不想瞒着他,于是倚在门框上,眉头轻蹙问:“确实碰到了,但并没有服用。你为什么对五石散反应这么大?”
燕璟默了默,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明月揉了揉好不容易解脱出来的腕子,一脸莫名:“我自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定不会碰的,只是碰巧遇上,沾染了些味道。”
“朝廷明令禁止私下制作和售卖五石散,你在何处碰上的?”燕璟有些着急的问。
许明月手下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问:“你真想知道?”
“对!”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需得先告诉我,你为何对它那般在意。”
“可以。”
许明月大方让开门,道:“进来讲。”
“是因为我的一位……朋友,他因五石散而丧命。当时我们正在查一件大案子,遇上了因服五石散而发狂的嫌犯,他为护我,被刺中了心脏。”
许明月愣住了,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立马清醒,讷讷道:“抱……抱歉,我不知道,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无碍,现在可否告知我,你是在何处见到这五石散的?”
许明月从腰间拔出匕首,挽了个利落的刀花,将刀刃对准燕璟的心脏,严肃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可同怀王有染?”
燕璟将指尖抵上冰凉的刀尖,莞尔道:“我送你这把匕首倒是送对了。”
刀刃又更进了一分,眼见就要刺破衣衫,“回答我。”
燕璟无奈道:“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许明月想到那一句“枭卫副指挥使”,怔住了,“你没有骗我。”
“至少在这件事上,你我的立场永远一致。”说着燕璟将一枚繁复精巧的令牌轻轻放在许明月的手心。
许明月注视着手中刻着“枭”的令牌,思考片刻,收回匕首,道:“暂且相信你,若你胆敢骗我,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自然。”
将话短暂说开后,许明月好歹还是放下了一丝戒备,将昨夜的经历挑拣着重要的复述。
“所以我想尽快将消息传回京都。”
燕璟:“如今,怕是不太容易。”
许明月捏紧手掌,问:“是什么意思?”
燕璟:“我们已经暴露了,这几日宅子外常有陌生面孔在游荡,想离开怕是不容易。”
许明月不由地有些急了,在屋内走来走去,“那怎么办?就这样被困在这里?!”
正在许明月焦头烂额之际,燕拾跨进了院门,道:“许小姐,醒了吗?有人上门拜访,说是要找你。”
许明月拉开门,有些不耐烦,“醒了醒了,谁找我?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燕拾:“是一个老乞丐,手里还拿着据说是你赠与的玉佩。我瞧着上面确有‘安顺镖局’的字样。”
“十五?他来干什么?”许明月踏出房门,问:“他人在哪?”
“在前厅。”
直到许明月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燕拾也正打算离开,就瞧见燕璟慢悠悠出现在门前。
两人都没有来得及掩住眼底的讶然。
一个是惊叹自家主子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一个是完全没有料到他竟然没有离开。
燕璟耳尖已然红透了,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你说的老乞丐,是何人?怎会与明月认识?”
燕拾收敛表情,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回道:“回主子,属下不知。”
许明月来到前厅,一眼便看见桌旁有位衣衫褴褛的乞儿正拘谨地站着,只是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竹竿。
“十五!你怎么来了?”
闻言,十五立马抬头,眼中乍然放出光彩,清脆的童声激动地喊:“许小姐!”
“你怎么来找我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许小姐,你跑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
许明月愣住了,问:“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出事了。”
十五的语速极快,像是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事都抖落出来,“潴野泽出事了,在那里的守卫一夜之间全部撤了回来。说是有一个神秘人将那里一把火烧了,后来临近凌晨又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毁了,他们如今正在抓捕凶手,声势浩大得很,就连怀王府的兵都出动了。”
许明月:“你怎么那么肯定那个人就是我?”
十五:“昨夜你朝我打听了去潴野泽的路,之后又在吴老板处租了他养在城外的一匹马,当晚潴野泽便出事了。这一切太过巧合,师傅说过,若一切巧合太过严丝合缝,那必定是人为。”
许明月缓缓蹲下,捏住十五的脖颈,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十五:“我想帮你。”
“为什么?”
“你昨晚给我的银子足够我们好好生活很长时间了。”
许明月松开手掌,道:“你的消息很有用,但小鬼,你还小,帮不到我的,还是快走吧,莫要惹祸上身。”
许明月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等等,我可以的。”
再回头,许明月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蛋,很是清秀但由于皮肤长时间不见阳光以及被捂在密不透风的人皮面具里,右脸和额头的皮肤已经布满痤疮,且隐隐有恶化的迹象。
“你是十五?”
“对!许小姐用这张‘脸’吧,逃出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许明月看着那张被捧到自己面前的人皮面具,没有接,“这是?”
十五羞涩一笑,道:“这是师傅的脸,不对,是仿照师傅的脸做出来的假面,很逼真,绝对可以混过去的。”
这确实是一条路。
“我将这张‘脸’拿走了,你怎么办?”
十五想也未想,道:“您昨日给的银子很多,足够我做些小营生,可以照顾好师弟师妹们。当时假扮师傅也是为了能够混口饭吃,所以没关系的。”
对于十五口中的师傅,许明月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大约是……
丐帮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团结,弱肉强食、吞并占据的把戏几乎日日都在发生,盘口中唯一一个可以撑起来的人走了,其他人的命运不难想象。
“值得吗?”
“师傅说,许家人都是好人,我也是这么觉着,而且好人该帮!”
我查过的:
点燃罂粟花不会产生令人上瘾的气体,罂粟中含有的成瘾性成分(如吗啡、□□)主要存在于未成熟果实的乳汁中,花朵本身含量极低,且这些成分通过燃烧难以形成具有成瘾性的气体被人体吸收。
所以,放心[墨镜][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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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