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柒:“对了,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明月捻起骨碟上的红色粉末,道:“是景焉,他说有些不舒服,想让你去诊一下脉。”
“公子,他怎么了?”
“昨夜宿醉,或许是伤着身子了。”
“喝酒了,那没关系了。他身上有解酒丹,缓一缓就没事了。”
“哦,那就行。”
燕柒:“哎呀,你别想他了。快来帮我看看,这两味药一放到一起药效就减弱不少。”
“你做的这种毒药是怎么变成毒雾的?”
燕柒叹了口气,道:“还没试出来,我试过煮药的水汽,也试过将它们研磨成极细的粉末,还试过将它们制成香,但都不行。”
“那你这两种药呢?都是什么?”
燕柒:“半夏和附子,我想着要不要再加进去一味曼陀罗。”
许明月扯下布巾,嗅了嗅,道:“燕姐,你这味半夏味道不太对,有些辛辣。”
“是吗?我差燕拾去买的,他不会被买错了吧?”
“他许是去城中的药铺里买的,半夏这味药材在药方中不算少见,但生半夏刺喉如针,令人声哑咽肿,又称‘锁喉毒’,所以药铺中大都售卖熟半夏。”
燕柒也闻了闻,恍然大悟:“对啊,唉,将自己包裹的太过严实,反倒忽略了这一点。半夏与生姜同煮可制其毒,将其化为化痰降逆的妙品。而且附子也畏生姜,怪不得药效会被削减。”
许明月翻了翻药柜,找出了一小袋根茎状的药材,双眼放光,提议道:“不如用雷公藤替代,这可是剧毒,而且它可不怕生姜。”
“好主意!我试试。”
等离开时,天地间最后一道日光也即将消散,许明月已被浸泡地满身皆是微苦的药味。
许明月将从燕柒处顺来的毒药藏好,脚尖一点朝城中的闹市掠去。
要说整个江湖中哪家门派的弟子最多,那必然是丐帮。
在一座城中,唯有在路边的乞儿最常见,最不起眼。
所以,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向他们打听是最明智的选择。
许明月咬着晶莹红艳的糖葫芦,边走边逛,还不忘四下扫视寻找目标。
“找到了。”
许明月蹲在地上,朝那只豁口破碗里丢几枚铜板,道:“小孩儿,是哪山的?带我去找你们杆头。”
在破烂竹席上坐着的半大孩子,不理她,只是一味低着头,慢悠悠将碗中的铜板数了数,揣进怀里,半晌才嘶哑着声音开口:“杵头海,消息来。”
说完,从身后摸出一只根部已经开了花的竹竿,随意地撂在他的破碗旁边。
许明月哼哼两声,又从腰间摸出一块银锭放到碗中,道:“现在可够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笑着说:“小姐想要知道什么?”
许明月:“潴野泽和遂城,有关这两个地方的事情我要知道全部。”
结果下一瞬,一枚白花花的银锭就被抛向自己的面门。
许明月侧头躲过,抓住这枚昂贵的“暗器”,等到回过神时,眼前的乞丐已经跑没影了。
这反映,他绝对知道!
许明月立马翻上屋檐,施展轻功去追跑进巷子里的那个乞丐。
但他到底是在这凉州城里浸淫许久,一入巷中就像鱼儿遁入水中,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这下麻烦了。不过,姑奶奶我也不是全无准备。”
从他跑向的巷口向前延伸便是南街口,许明月从腰间摸出一把碎银子,用上内劲朝街口接二连三掷出去。
天降横财,原本还有秩序的街口一下乱成一锅粥了。
路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那名乞丐不得已改变逃跑路线,就近找一个巷口钻进去。
于是许明月再次故技重施,噼里啪啦一阵“银子雨”,成功逼迫他再次钻进另一个巷口。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乞丐也被逼进了穷巷中。
许明月摸着空空如也的荷包,惆怅极了,今夜可真是下血本了!
瞅准时机,一枚银锭直接击中了乞丐的右腿,巨大的力道导致他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
许明月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银锭,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后脑勺,道:“你说说,这是何苦呢?有钱赚还不用挨打不是挺好的。”
乞丐被逼到墙角,终于开口了,声音年轻有朝气,完全不是脸上那般如垂暮老人。
“是挺好的,有命赚没命花!”
许明月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抛给他:“这个给你,安顺镖局的玉牌,只要你不主动惹事护着你一个小乞儿还是没问题的。”
乞丐捧着玉佩,“安顺镖局?是那个前身是武林盟的安顺镖局。”
许明月矜持点头,道:“嗯哼。”
小乞丐立马笑脸相迎,殷切道:“许小姐,您请问。”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潴野泽和遂城,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
“放心,我自会保你无虞。”
小乞丐叹了口气,轻声道:“潴野泽是一处沼泽,发源于石羊河,水域辽阔,是凉州城这一带最大的水域,就在城郊十里处,早些年还有农户在那里种植作物和豢养牛羊,后来那一整片地都被官府控制了,甚至还有城防兵按期去巡逻,至于如今那里作何用处我也不知道。遂城这个地方在与匈奴的交界处,贫苦且不太平,但它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在二十年前被屠城,血流成河,城中的百姓无一活口,当初那可是一件震惊朝野的大案。”
许明月:“为何?为何会被屠城?”
“这……,陛下已经下令,议论此事者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说就行,既然我敢问,其后的意思你还不懂吗?”
“据说是寿王干的,他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并在城中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许明月眼神凌厉,道:“谁给你说的!”
小乞丐被吓到了,讷讷道:“这是他自己说的啊,寿王自己承认的。”
“凶手”自己承认了,那此案便可以结了。
为何周喑还要旧事重提,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除非这件案子有猫腻!
许明月:“除此之外呢?遂城还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乞丐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事,这件事与当今陛下的胞妹安阳公主有关。先帝在时,曾将安阳公主嫁去匈奴和亲,但不知怎么回事,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公主便逃了回来,并躲在了遂城。后来匈奴的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呼灼单于带兵围在城下,放言若不交出公主,他的铁骑便会踏破城门,于是城中百姓便将公主送了出去。”
仅仅几句话,一座城的经历便被短暂勾勒。
许明月:“他们最终还是死了。”
乞丐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附和道:“对,都死干净了。”
许明月闭了闭眼,晃了晃手中闪闪发亮的银锭,道:“规矩我懂,最后一个问题,之后这块银子就归你了。你可知去潴野泽的路。”
“那里都已经封了,您去哪里干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只知道沿着出城的官道直走,在第三个岔路口右拐,之后直行便到了。”
“好,多谢。”许明月将银锭抛给他,笑着问道:“我还想要问一件事,你如今多大了?这张脸不是你的吧。”
小乞儿目露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你学的很像,但老人的骨骼与孩童的是不同的,还有以后记得将手也伪装一下。”
小乞儿愣住了,见许明月即将越走越远,回道:“我如今十五了,我的名字就叫十五!”
许明月摆了摆手,“知道了,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小乞儿的身影渐渐佝偻,他紧紧抱住手中那只满是脏污的竹竿,一滴泪晕染到稚嫩的手背上,“师傅,你骗人,明明会被人看穿的。”
许明月抬头望着已经不见月色的昏暗天空,就连星子都光芒暗淡。
“潴野泽,今晚便去瞧瞧。”
只一座城墙,墙内是灯火升平,药市华街;墙外却是可以吞没人的漆黑。
荒野上风声肆虐,枯草不敌它,被卷成团携带至远方。
许明月拉紧衣襟,暗自感叹,多亏当初学了轻功,还学的不错,不然还混不出来。
如今的凉州城当真成了怀王的一言堂了。
“驾——”
骏马从道上掠过,马蹄卷起阵阵细碎的砂石。
许明月赶了许久的路,周边开始出现较为高大的植株,甚至还有树木。眼前突兀出现一丝橘黄色的光亮,火光在这样的地方很是显眼。
“找到了。”
许明月将马栓好,打算小心潜入。
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脸上涂抹均匀,许明月瞅准时机,趁着两队人马换防的空档,成功混了进去。
“你们去工坊,你们随我去花苑!”
“是!”
工坊?花苑?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越是靠近工坊,环绕鼻尖的气味便越发浓烈,刺鼻、辛辣,令人极其不适。
已经是夜半时分,但这里还是格外热闹,一趟又一趟的石料被运进屋内,伴随着打砸的声音,溅起的石粒飞落到许明月的脚边。
许明月小心地躲在建筑后面,屋内透的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却是越看越心惊,“硫磺、磐石、白石英、紫石英、钟乳石,这是在做五石散!”
即如此,想必所谓的花苑里必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许明月掩起身形,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身而去。
“我怎么感觉到有阵风吹到我的脸上?”一名守卫似有所觉地摸上自己的脸。
另一道声音立马反驳他,“废话!这荒凉的地方就风最多,大的小的,一整年都不见消停。”
“再等等吧,等着一批货制成,我们就能回去了。”
“但愿吧。”
是的,是毒品!!!
怀王,你小子不可饶恕!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摸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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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