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声 第62章 表白

T大309寝室最近的气氛有点微妙的变化。源头在于洛砚知。

他最新一任的“女朋友”——艺术系那个跳芭蕾的姑娘，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用一条措辞优雅、逻辑清晰的短信，将他彻底“休”了。理由是他“过于完美的温柔令人缺乏安全感，且情感投入度疑似低于标准值”。

洛砚知对着手机屏幕挑了挑眉，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复他那套熟练的、用于维持风度的结束语，只是随手将手机扔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啧，没劲。”他仰头瘫进椅子里，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缝，脸上没什么失恋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百无聊赖的倦怠，像是一个玩了太久同一款游戏、终于感到腻味的玩家。

接下来的几天，他果然给自己放了假。不再频繁查看手机，不再精心搭配出门的衣物，甚至连那款标志性的小众沙龙香水都懒得喷了。他就穿着简单的卫衣长裤，顶着一头没怎么打理的微卷栗发，窝在寝室里，时而看书，时而发呆，更多的时候，是把目光投向了……翟星。

尤其是当翟星又开始他那些“笨拙的直球”操作时。

比如，翟星正对着手机，眉头紧锁，似乎在纠结要不要问唐子笑周末有什么安排。手指在发送键上空悬停了足足五分钟。

洛砚知的声音就懒洋洋地从对面飘了过来：“别问。问就是‘没事，你呢？’。直接说‘听说新开了家甜品店，评分不错，周末去看看？’。”

翟星手指一抖，差点直接按了发送。他抬起头，皱着眉看向洛砚知：“……为什么？”

“啧，”洛砚知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给选择题，别给问答题。减少对方思考成本和拒绝几率，懂？”

翟星将信将疑，但还是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字，按照洛砚知说的，重新打字。发送。

没过一会儿，唐子笑的回复就来了，一个欢呼的表情包加上一句：【好呀好呀！我知道那家！早就想去了！】

翟星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下，耳根有点发热。他抿了抿唇，没说话，但眼神里闪过一丝“居然有用”的惊讶。

洛砚知得意地哼笑一声，深藏功与名。

又比如，翟星“偶然”得到两张很难抢的讲座门票，主题是唐子笑感兴趣的某个小众插画师。他捏着票，在寝室里踱步，思考该怎么“自然”地送出去。

“别说什么‘多了一张’、‘别人给的’这种烂借口。”洛砚知头也没抬，翻着本时尚杂志，手指点着页面上一款新出的包，“太假。就直接说，‘搞到两张XX讲座的票，有兴趣一起去吗？’ 真诚点，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翟星停下脚步，看着洛砚知：“……这么直接？”

“对于唐子笑那种脑回路直的，拐弯抹角她可能真以为你只是顺便。”洛砚知放下杂志，挑眉看他，“有时候，直接本身就是一种魅力。当然，前提是别像程野那么蠢。”

翟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采纳了。他找到唐子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把洛砚知教的话复述了一遍。

唐子笑果然眼睛一亮，惊喜地接过票：“真的吗？翟星你太厉害了！这个票超难抢的！我去！我一定去！”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翟星心里那点忐忑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取代。他下意识地看向靠在寝室门框上、正对他挤眉弄眼的洛砚知。

洛砚知用口型无声地说： “欠我一顿饭。”

翟星：“……”

自此，洛砚知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源泉，正式转型为翟星的“专属情感军师”。他虽然对自己的感情生活暂时失去了兴趣，但对指挥别人谈恋爱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她朋友圈发那个玩偶了？记住款式，下次‘偶然’看到类似的，买！” “别老送东西，偶尔约着去图书馆自习，美其名曰‘互相监督’，实则创造共同空间。” “她跟你分享好玩的事，别光‘嗯’，笑一下会死？夸一句‘有意思’能掉块肉？” “注意细节！她水杯空了顺手添一下，书太重了主动接一下，这种小事比送十支笔都管用！”

洛砚知的理论一套接一套，夹杂着他作为“海王”的丰富经验（虽然大多是反面教材）和惊人的洞察力。他甚至会拉着蒋齐衷和井柏进行“战术分析”。

“蒋半仙，从心理学角度，星星下次是该送温暖还是该玩一下欲擒故纵？” “井柏，查一下星星和唐子笑最近一周的微信步数重合率，分析一下偶遇概率。”

蒋齐衷通常会给出冷静的专业建议。井柏则会提供一堆让人看不懂的数据支持。

翟星从一开始的抵触、怀疑，到后来的将信将疑、偶尔采纳，再到现在……居然有点习惯了。虽然他还是会觉得洛砚知的方法论过于浮夸，但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这家伙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至少，唐子笑和他的距离，似乎真的在一点点拉近。那种靠近不再是单向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有了更多自然的互动和回应。

而洛砚知，看着翟星在他的“指导”下，从一块冷硬的石头逐渐变得有温度、甚至会因为唐子笑的一个笑容而暗自窃喜的样子，心里那种因为频繁分手而产生的虚无和倦怠感，似乎也被冲淡了不少。

一种诡异的、前所未有的“老父亲”般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甚至开始在自己的社交账号小号上匿名记录【指导纯情男大学生追爱日记】，收获了零星几个粉丝，看得津津有味。

“星星啊，”某天晚上，洛砚知看着翟星对着手机屏幕（和唐子笑聊明天去哪里自习）时那副专注又有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感慨，“哥这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指望在你身上找到点成就感了。”

翟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滚。”

但手指敲击屏幕回复消息的动作，却莫名轻柔了几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309寝室。一个情场失意暂时休假的“海王”，一个陷入笨拙恋爱的“观察者”，一个沉迷代码的数据狂魔，一个看透人心的心理学怪咖——四个迥异的灵魂，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助攻”，达成了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平衡。

也许，帮助别人触碰阳光，本身也能照亮自己心底某个灰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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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晚，空气清冷，呵出的气息凝结成白雾。T大校园里路灯昏黄，行人稀疏。翟星站在宿舍楼下那棵叶子几乎掉光的老槐树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他一遍遍在脑海里演练着洛砚知“军师”临时抱佛脚塞给他的那些“台词”，感觉每一句都别扭又浮夸，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他约了唐子笑下来，说有点事。借口蹩脚得他自己都不信。

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洛砚知正鬼鬼祟祟地蹲着，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压低声音对着领口一个迷你麦克风絮絮叨叨：“深呼吸！对！别垮着个脸！微笑！算了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记住核心要点：真诚！真诚懂吗？别学我平时那套油嘴滑舌！”

蒋齐衷和井柏则远程支持。井柏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开着校园监控的某个分屏（天知道他怎么弄到的权限），实时传输着槐树下的画面。蒋齐衷戴着耳机，平静地分析：“目标心率预估超过120，体表温度下降，呈现典型紧张焦虑状态。建议进行简单肢体放松动作。”

洛砚知对着麦克风：“听见没？别僵着！动动手指头！”

翟星：“……”

他现在无比后悔答应了洛砚知这个“后方支援”的蠢主意。这简直比被放在显微镜下还让人难受。

就在这时，宿舍楼门被推开，唐子笑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跑了出来，像一只轻盈的小兔子。她脸颊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看到翟星，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翟星！等很久了吗？什么事呀？”

她的笑容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让翟星本就混乱的大脑更加一片空白。洛砚知塞的那些台词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我……”翟星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他看着唐子笑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友善。

灌木丛后的洛砚知急得直掐大腿：“说话啊！蠢货！从天气开始聊！过渡！自然过渡！”

翟星完全听不见洛砚知的“指令”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唐子笑身上。那些精心准备的、迂回的策略，在她干净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格外可笑和多余。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异常直接：

“唐子笑。”

“嗯？”唐子笑眨了眨眼，被他过于郑重的语气弄得有点懵。

“我……”翟星停顿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目光紧紧锁着她，一字一句，笨拙又清晰地说，“我喜欢你。”

没有铺垫，没有技巧，甚至没有什么浪漫的辞藻。就这么干巴巴的、硬邦邦的四个字，被他像扔石头一样抛了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

唐子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反应过来。

灌木丛后的洛砚知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发出无声的哀嚎：“完了！直球也不是这么个直法啊！这跟扔炸弹有什么区别？！”

远程支持的井柏推了推眼镜：“目标面部微表情显示惊讶程度87.3%，暂无厌恶或排斥迹象。” 蒋齐衷：“可接受范围内。等待反馈。”

翟星说完那句话，就像完成了最艰难的任务，整个人都绷紧了，心脏疯狂跳动，几乎不敢看唐子笑的眼睛。他等待着审判，手心全是冷汗。

时间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唐子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外套上的毛球，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啊？……哦……是、是这样啊……”

没有立刻拒绝，但也没有接受。只是一种完全懵掉的、害羞到了极点的反应。

翟星的心沉了一下，又因为她没有立刻跑开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僵在原地，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洛砚知在灌木丛后急得抓耳挠腮，对着麦克风压低声音咆哮：“补救！快补救！说点好听的！夸她！就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喜欢她做的傻乎乎的手工！喜欢她吵吵闹闹的活力！随便说点啥！”

翟星听着耳机里洛砚知气急败坏的声音，看着眼前低着头、脸红得像苹果、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唐子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也许没必要再用那些别人教的话了。

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依旧笨拙，却带上了一种难得的温柔：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

唐子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翟星的目光不再躲闪，虽然耳根依旧红得厉害，但他努力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很闷，不会说话，还有点怪……跟你不一样。”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但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想要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找来。你笑起来……很好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却清晰地落入了唐子笑耳中。

唐子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酸甜交织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她看着翟星那副紧张又认真的样子，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和努力表达的模样，之前所有的猜测和忐忑忽然都有了答案。

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羞涩，像烟花一样在她心底炸开。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弯弯，带着水光，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却明亮了许多：“翟星……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但她脸上的笑容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没有丝毫讨厌的意思。

翟星看着她笑了，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还是紧张，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跟着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极其笨拙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嗯。”他低声应道，像是在承认自己很奇怪。

灌木丛后的洛砚知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抹了把不存在的汗：“……算你小子过关了。”

远程，井柏：“目标笑容持续时间超过3秒，嘴角上扬角度符合愉悦特征。成功率提升至65.4%。” 蒋齐衷：“初步反馈积极。”

唐子笑笑了一会儿，脸还是红红的，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也下定了决心，声音轻轻地，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其实……我好像……也有一点点……觉得你挺好的。”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猛地转过身，声音又快又急：“太冷了！我上去了！”

然后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回了宿舍楼，连背影都透着羞涩和慌乱。

翟星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冷风吹过，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心里像是被注入了滚烫的暖流，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极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个僵硬的、却发自内心的笑容。

洛砚知从灌木丛后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枯叶，他走到翟星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笑得贼兮兮的：“可以啊星星！虽然开场蠢了点，但后续补救还算感人！哥们儿这军师没白当！”

翟星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了句：“……谢了。”

“客气啥！”洛砚知揽住他的肩膀，“走！庆祝一下！必须请客！安抚一下哥们儿刚才差点吓停跳的心脏！”

初冬的夜空下，两个身影并肩朝校门外走去。

一个依旧笨拙，却心潮澎湃。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眼里却带着点真实的欣慰。

暗恋的剧本，终于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虽然开局磕绊，但结局，似乎指向了温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