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简雾的脸色很差。
程馥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过直白。
很多人都知道对方之所以跟自己上床是因为钱之类的物质上的东西,但追根究底,就还是希望为其戴上独一无二的与物质无关的情感面纱。
“当然,岁月不饶人。但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中年也能被称作是风韵,即便眼角长皱纹了也会很美,不过最近的阳光很烈,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太阳……”她捧着临简雾的脸说。
“你还是闭嘴吧。”临简雾拉下程馥的手,但她的脸上倒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往好处想想,就算是为了钱,程馥也不会轻易抛弃她。
程馥很听话,让闭嘴她立即就不说话了。
“你的行李箱你自己拿。”临简雾说着就拖着自己的箱子走了。
程馥乖乖地跟了上去。
别墅一共有五层,有加建,上三下二,一层入户,二层居住,电梯一到二楼,临简雾就让程馥先出去:“这里有6个房间,都是有卫生间和淋浴间的套房,你可以随便挑一个住。”
程馥挑了个面积感觉最大的,不仅有卫生间和淋浴间,还有独立的书房和衣帽间,从书房出去有个阳台,面积也很大。
“这两个房间应该是对称设计的,你可以住这个。”她打开阳台通往另外一个房间的门,看了看里面的摆设对临简雾说。
“我的房间在三楼。”
临简雾上楼的时候,程馥没跟上去,她脱鞋在床上打了个滚,就跳起来扒着书架找书看了,很多线装的古籍,某某选集的标题能够找到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正在她挑花了眼不知道该看哪一本的时候,临简雾杀了过来。
“要不要吃午饭?”
这么会儿功夫,临简雾还换了身衣服,浅白色的v领中袖连衣裤,是以前没有穿过的衣服,所以干嘛会回自己家过夜还要带衣服?程馥想不通。
饭在一楼的餐厅吃。
临简雾跟上门的厨师提前打过招呼,说带的朋友胃口很小,不用做太多菜,但是菲力牛排煎锅、芝士火锅等等还是摆了一桌,还都是平常国内不怎么常见的菜色。
程馥就闻到一股臭袜子味儿。
临简雾首先拿了条小面包撕下一块,用叉子插住放进芝士锅里转一圈。
“你想喂我吗?”程馥看着临简雾马上要咬上那块面包。
问出来这种话不就是想要人喂吗?
“你想要我喂吗?”临简雾瞧了程馥一眼。
“想尝尝。”程馥避重就轻。
临简雾轻哼一声,完全被芝士包裹住的面包咬在嘴里,两三口快速吃光:“自己尝去。”
程馥就闷头吃自己的去了。她得说,这个沾了芝士的面包是她吃过的这辈子最难吃的食物,简直是臭袜子口味的腐乳加臭版。
这样各吃各的,临简雾觉得挺不自在的。
虽然讲求‘食不言,寝不语’,吃着吃着,临简雾还是开了腔:“要是我说我们这样的确不好,你打算怎么做?”
程馥被临简雾整的直接呛了一下,差点噎死:“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是你说的我们这样是错的吗?”
“嗯。”
“所以我想知道后续,这样是不对的……然后呢?你要怎么做?”
“应该分开冷静一段时间,我打算后面就在学校住了。”
“周六日也不回来吗?”
“不回来。”
“学校住有在家里住好吗?你们学校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断网,想上个网打个游戏什么的都费劲。”
“可我本来就不怎么上网也不会打什么游戏。”
话说到这份上,临简雾还是有点不死心:“我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让彼此的关系疏离到这种份上。”
“也不是说疏离吧?需要我回来我还是会回来的。其实没这件事,我也打算上大学后一直住校。”程馥放下筷子说,“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也挺麻烦的。”
临简雾抿了抿唇:“不是……那你的写作怎么办?在学校宿舍住着,能安心写东西吗?”
“最近没有什么想要写的东西,灵感也不是那么容易来的。”
程馥这副样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对自己的留恋,明明是她睡了程馥,但这感觉却像是自己被程馥睡了一样:还是对方睡完就穿裤子不认人!
莫名有种类似心梗的难受。
“我在学校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放心吧。”像是误解了临简雾的情绪,程馥如此解释道。
“嗯。”
程馥觉得临简雾的态度总体上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所以只要几个月不怎么和临简雾联系,临简雾一定能把这种意外完全抛之脑后。
时间是可以解决掉很多问题的。
程馥记得姐姐有个女朋友就是这么分手的。
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再见面的时候也没有打招呼,然后这段感情就直接宣告了终结。
后面她也应该能够用这种方式将临简雾从自己的生活当中剥离出来。
虽然很可惜少了一张长期饭票,但从长期来看,得到的只会比失去的更多。
至少在未来她的想象当中,她不会因为姐姐之外的人产生任何困扰。
午饭后,临简雾把程馥拖去了自己的音乐工作室。
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功能性空间。
程馥走出电梯,环视一周。
外面是长长的真皮沙发,直线型的大理石酒吧台,下沉式的花园,还有五颜六色的海缸造景。临简雾的音乐工作室在拐弯的再拐弯处。
整个装潢程馥看着有点像是网络上看过的那种商业级录音棚,只不过眼前这个是私人的,然后面积稍微小一点。
不知道要多少钱。
临简雾刚在电脑跟前坐下,一转眼就发现程馥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四处逛着,用手指戳戳角落里摆放的架子鼓,扯扯中间位置的录音麦克风,蹲下来看恒湿柜里保存的木吉他,一个个地数电钢琴旁边midi键盘带的各种旋钮和推子,问完这些专业设备的名称后,她最后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可以在外面陪你吗?”
“不行。”
临简雾给她手边的合成器插上midi接口,然后递给程馥一只耳机:“做一首犀利的歌怎么样?”
“不怎么样。”
程馥不明白临简雾为什么要问她的意见,她根本不懂音乐制作,但每隔五分钟,临简雾都要问她一次。
“这个地方的编曲调整了很多遍,总觉得情绪比较舒缓,你觉得呢?”
“这里就可以开始搓弦乐了,你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这里电吉他要再加强,直接炸上去吗?”
……
一个小时过去了。
程馥已经佛了。
因为她觉得她听到的旋律大多是大同小异,很多细微的差别她是分辨不出来的,而且很多时候临简雾突然一暂停然后问她,她也不记得问的‘这个地方’和‘这里’先前是听了什么。
“不要再问我了。”程馥劝道,“你一个人一门心思往下做,效率肯定很高。”
“不行。”临简雾一下子变得死犟,“这样就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了,编出来的曲子一点特色都没有,你随便说点什么,不管你的要求多离谱,多不可理喻,我也能把曲子编出来。”
这时候怎么就不叫她闭嘴了?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临简雾这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是高还是低了。
程馥妥协了:“你觉得要加鼓吗?”
临简雾迅速在键盘上找好音色,时刻准备输入到自己的DAW(数字音频工作站软件)上去:“从哪里开始加起?”
“就你一开始给我听的那段末尾一直到刚刚给我听的这段结束吧。”
临简雾一首曲子编完,程馥觉得自己一条命去掉了半条:她每日手写一万字都感觉没有那么累。
后面临简雾问她整首曲子听起来怎么样,程馥也没有听清临简雾具体说了什么,反正就嗯嗯啊啊地回答好好好,总算暂时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晚上吃过洗澡换衣服。
时间已经很晚了。
程馥和临简雾在微信上互道了晚安。
回到床上刚想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像虫子那样蠕动,程馥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床上没有被子。
估计这房间之前都没怎么被住过,所以被子应该是被收起来了,她敲了微信问临简雾,临简雾则是回答她,家政阿姨应该是收到了衣柜里。
然而衣柜里也没有。
程馥把房间里每个柜子都打开来寻找,终于在床头的顶层壁柜里发现了它。但是顶层壁柜的高度相较于程馥的身高还是太高了点。
程馥站在床沿踮起脚也够不着,只好一只脚踩在下面的柜子上,一只手摸索着上面的被子角一点一点地往外扯。
这会儿临简雾回过味儿来了,想起来被子究竟收到了哪里,那顶层壁柜的高度对程馥来说可能是有点太高了,也没再发消息,她就直接下了电梯过来帮忙。
程馥听到敲门声本能地回头去看,于是,就隔着一道门,她一脚踏空直接拉着被子从床沿摔了下来。
没记错的话,她上次手臂被划拉出那么长的一道疤就是被临简雾吓的手抖导致的。
临简雾这人是有毒吧?
因为房间的隔音做的比较好,临简雾都没听到程馥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是好一会儿没等到程馥回答,她说着‘我进来了’推开门,才看到程馥坐在床上摸着脚踝,在那里疼的直吸气。
“要涂药吗?”‘罪魁祸首’并不明白原因,只是根据现状询问。
“不要。”受害者也不解释,只是脸色阴沉。
临简雾找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走过来:“涂一下。”
程馥赶紧挪远屁股:“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看起来肿的厉害,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又是这种说辞。
现在也是相处久了,临简雾哪里不知道程馥这是在闹脾气,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
临简雾直接握住了程馥的脚,脚后跟抵着手掌心,她抬头看程馥,程馥脸上的错愕转瞬即逝,眸色渐深。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两姐妹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那股气质,像,真的是太像了。
也许夏薄阳十八岁的时候再做出来那套动作,就是程馥的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