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梁辛崇果然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能立刻灿烂、适应性极强的类型。
最初的紧张和羞涩过后,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她并未挣脱的温热,以及那句清晰无比的“我喜欢你”在耳边回荡,他的胆子像是被迅速充胀的气球,又鼓了起来。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鼓起勇气,侧过头,朝着她那边又凑近了些。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得化不开的期待,声音压得低低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黎茉,”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他这张是紧张的样子吗?
说得如此直白。
黎茉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幸好影院昏暗,很好地遮掩了她骤然升腾的热意。
她想也没想,立刻偏头躲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可以。”
“哦。”
悬着的心一下子落空,梁辛崇眼底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嘴角也委屈地撇了下来,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按着,蔫蔫地靠回了自己的座椅靠背。
刚刚还紧密交握的手,虽然没松开,却仿佛也失了些力气。
黎茉用余光将他这副瞬间从大型犬退化成因顿失落的可怜模样尽收眼底。
她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心软。沉默了几秒,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反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带着安抚的意味。
然后,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越过两人之间的扶手,轻轻地、带着点生疏却温柔的力道,落在了他柔软蓬松的发顶上,像抚摸一只求安抚的大型犬那样,揉了揉。
“下次吧,”她的声音在电影的背景音里却显得格外清晰,“等我……更喜欢你一点的时候。”
梁辛崇勾起嘴角,有些不要脸地说:“你再摸摸,我的脑袋很好摸的。”
黎茉反手给他的胳膊一巴掌。
梁辛崇咧着嘴控诉她说:“你家暴我。”
黎茉:“……”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人群开始涌动。
梁辛崇却像是生怕她走丢一样,紧紧牵着黎茉的手,穿过熙攘的人流。
掌心相贴的地方确实沁出了一层薄汗,黎茉微微动了动手指,轻声说:“已经牵很久了,出汗了,可以松开了。”
梁辛崇非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理直气壮地反驳:“现在冬天,手冷,出汗刚刚好,暖和。”他甚至还振振有词地补充了一句,“而且,男朋友牵女朋友的手,天经地义!”
黎茉听着他这套歪理,看着他耳根明明还红着却强装镇定的侧脸,终究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着,嘴角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走出影厅,路过大厅里那一排亮闪闪、播放着欢快音乐的娃娃机时,梁辛崇停下了脚步,眼睛发亮地看向黎茉:“我给你抓一个!”
黎茉目光扫过那几个娃娃机,最后精准地指向角落里那台,里面堆着各种毛绒狗狗玩偶:“我要那个,”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促狭,“哈士奇。”
梁辛崇看着她指的方向,又对上她清亮中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在调侃他。
他非但不恼,反而挺了挺胸膛,带着点“看我大显身手”的骄傲:“行,就哈士奇。保证给你拿下。”
他立刻跑去服务台兑换了一大把游戏币,叮叮当当地捧回来,摩拳擦掌地站在了娃娃机前。
第一次,爪子落下,晃晃悠悠地抓住了一只哈士奇的脑袋,刚提起一点,就软绵绵地松开了。“哎呀!”梁辛崇懊恼地拍了一下机器。
第二次,他调整了角度,抓住了哈士奇的身体,结果在移动过程中撞到了玻璃壁,玩偶又掉了下去。“嘶……这机器有问题吧?”他皱着眉,开始找外部原因。
第三次、第四次……他越来越专注,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算着角度和落点,那认真的模样,比解数学题还要投入。
黎茉就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毫不犹豫地投币,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执拗和专注。
她没催促,也没指导,只是看着他额角渐渐沁出的细汗,觉得居然比看电影还有趣。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后,爪子终于稳稳地抓住了那只蓝眼睛、表情有点蠢萌的哈士奇玩偶,伴随着一阵成功的音乐,玩偶精准地掉落了出口。
“成功了。”梁辛崇兴奋地大喊一声,引得旁边几个女生侧目。
他顾不上别的,立刻弯腰从出口掏出那只毛茸茸的哈士奇,献宝似的双手递到黎茉面前,眼睛亮晶晶地求表扬:“给,你的哈士奇。”
黎茉接过那个软乎乎的玩偶,捏了捏它傻乎乎的脸,然后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因为成功抓到娃娃而笑容灿烂、像个大男孩一样的梁辛崇。
她抱着哈士奇,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还带着汗意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触感一瞬即逝,如同羽毛拂过。
梁辛崇整个人彻底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刚才抓娃娃时的所有游刃有余和得意瞬间消失,只剩下满脸的难以置信和迅速爆红的皮肤。
黎茉已经退回了安全距离,抱着那只哈士奇,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垂泄露了她的不平静。她看着他这副傻掉的样子,轻声说:
“奖励。”
梁辛崇终于回过神,猛地抬手捂住被亲到的地方,那里烫得惊人。
他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最后只会看着她傻笑,那笑容越来越大,怎么也止不住。
他再次紧紧牵起她的手,这次是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永远锁在身边。
梁辛崇牵着黎茉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往筒子楼的方向走。
冬夜的街道有些冷清,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交叠在一起。
路过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小店面和,门口挂着彩色珠帘,里面传来欢快的流行音乐,正是那种可以拍大头贴的自助照相馆。
梁辛崇眼睛一亮,停下脚步,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黎茉,我们拍这个吧?”
黎茉看着那花里胡哨的布景和机器,有些犹豫:“这个……”
“来呗,”梁辛崇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里走,“纪念一下!我们第一次约会。”他说到“约会”两个字时,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着点青涩的腼腆。
小店内部空间不大,被各种卡通背景板和道具塞得满满当当。
梁辛崇兴致勃勃地研究着机器,投币,然后在花花绿绿的相框模板里翻找,最终选了一个带有可爱小狗爪印和“HappilyEverAfter”字样的边框。
狭小的拍照空间里,两人挤在镜头前。屏幕上映出他们靠得极近的脸。
梁辛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弯,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黎茉起初还有些拘谨,表情淡淡的,但在梁辛崇故意做鬼脸、或者用毛茸茸的哈士奇玩偶蹭她脸的时候,她也忍不住被他逗笑,嘴角扬起清浅温柔的弧度。
“看镜头。”梁辛崇喊着,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
在按下快门的倒数声中,他忽然凑近,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黎茉,我好喜欢你。”
“咔嚓!”
画面定格——黎茉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脸颊泛着红晕,而梁辛崇则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得意又满足。
他们拍了一套四张,每一张里,梁辛崇都变着法子靠近她,或是把头歪向她,或是用手指比个心在她头顶,而黎茉从最初的些许无奈,到后来也渐渐放松,眼神里透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拿着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点温热和油墨气味的大头贴,梁辛崇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才分了一半给黎茉:“一人一半,不许弄丢。”
黎茉接过那几张小小的、记录着他们此刻笑容的纸片,轻轻“嗯”了一声,仔细地放进了外套口袋。
走到筒子楼下,夜更深了,四周寂静无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路灯的光晕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朦胧。
梁辛崇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
他看着她被夜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刚刚在照相馆里压抑下去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收紧,然后,突然一用力,将她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梁辛崇低下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低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
“黎茉,”他叫她的名字,像是一种确认,“我还是……想亲你。”
黎茉的心跳骤然失序。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与深情,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感受到她的顺从,梁辛崇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抿着的、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了好几秒,呼吸都变得灼热。
然而,在最后一刻,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克制,微微偏转了方向。
最终,一个轻柔如羽、带着少年人全部珍视的吻,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落在了她的左脸颊上。
触感温热,一触即分。
梁辛崇迅速直起身,自己的脸却先一步“唰”地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她,仿佛刚才那个主动索吻的人不是他一样。
黎茉缓缓睁开眼,看着他这副比自己还要害羞无措的模样,左脸颊上被他亲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微湿而滚烫的触感。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有些汗湿的手掌。
梁辛崇立刻反手将她握紧,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手,在清冷的月光和朦胧的路灯下,静静站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甜蜜而悸动的氛围。
不知牵手牵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告别。
后来,黎茉听过一个说法,初恋是你第一次认真爱上对方的时候,第一次将自己最青涩的感情给予给对方的时候。
初恋最美好,年少时的喜欢最纯粹。
非常幸运的是她的初恋,是梁辛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