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时,洛渊就被一阵慌乱的敲门声叫醒
——有人报案,红叶楼(一座以娱乐曲艺为营生的楼宇)发生了命案,一位琵琶女死在楼中的浅池里,尸浮于水面,池中水被鲜血染的通红,女子双手掐着拿着一根琴弦,颈部有一条细长的红痕,似是琴弦勒致,死者身上还贴着一张字条,上面用鲜血写着“鬼神索命,无人可免”。
“叶姐姐的房间就在我对面,大概是在寅正左右,当时我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喊叫声惊醒,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嚎叫声,起初我以为是夜莺叫唤,可当我起身透过窗纸一看,对面好像有个影子在飘,无手无脚,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吱呀’的开门声,影子先是晃来晃去,最后坐在院中弹起了琵琶,那时大家都醒了,但没人敢出去看,大约弹了两三分钟,琵琶声毕,水池扑通一声,像落入了重物,动静非常大,后来守院来了,大家才敢出去,看到了叶姐姐的惨景。”一位女子抽泣着陈述。
“你可听清弹的是什么曲子?”洛渊问道。
女子思忖片刻“好像是……好像是《秋曲》。”
洛渊半蹲在尸体旁,专注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先叫仵作来验尸吧。”
“听说红叶楼闹鬼了?!”
“好像是什么鬼神索命。”
“你别说,我前几天晚上起夜,好像也真看到什么脏东西,现在想想真后怕。”
“最近城中可真是不太安宁啊。”“听说祭司死的时候也留下了张血书,会不会……”
舆论的效力果真巨大,加之红叶楼本就是个舆论中心,所以才没过几个小时,城内已流言纷纷。
“死因的确是被琵琶的弦勒断动脉,窒息而亡。”仵作说道。
“死者伤口虽细,但流淌的血却染红了整个浅池,伤口应是很深,才会不断往外渗血,凶手的力气应该很大。”洛渊说道。
不一会儿,林茵赶来,“经调查,死者名叶眉芸,为人温顺,没有在世的亲人,也没有结下什么仇家。”
“难道是自杀?”一起探案的一个捕快说道。
“一定不是。”仵作摇了摇头,说道“若自杀的话,还没勒到那么深的伤口,就早已经死了,显然这个伤口是在死者窒息后,仍在用力往深处勒。”
“那会不会是有人喝醉了酒误杀了她?”捕快又问道。
“这所酒楼女子只卖艺不卖身,后院是不允许客人随意进入的,况且还有守院看护,一个酩酊大醉的人很难作出这么细致的杀人手法。”林茵说道。
“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真有鬼杀了她?”
“从哪儿来的鬼?只不过是人在装神弄鬼罢了。”洛渊回道。
大家一头雾水,沉默片刻。
“对了,那部《秋曲》有什么特别之意吗?”洛渊问道。
“我问了几位楼中女子,她们说这部曲子曲调凄惨,曲谱好似有些邪教意味,抒发心中愤恨与对世道的不满,所以几年前为了安民生,整顿风气,早早就被禁止在民间传唱了。”林茵答道。
“那叶眉芸会弹这首曲子吗?”
“她们说没听她弹过,但叶眉芸从小在这楼中习琵琶,就没有不会的曲儿。不过那曲谱早已被销毁了。”
至此,线索就断了,洛渊等人又去死者的居室找线索,了解死者当天的情况,可惜都一无所获。
“‘鬼神索命,无人可免。’所以,凶手今晚还会再杀人吗?”想到这里,洛渊连忙赶去遣散楼中众人,
“走去哪?她们有别处可去吗?况且,她们这一走,我这楼里的生意以后还怎么做?”
红叶楼的掌柜名为陈智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单身女人,虽至中年,但容貌韵色毫不逊于二十来岁的姑娘,眉宇间溢满独特的自信气质,给人感觉精明的样子,她的性格也是比较泼辣的。那日,她身着一袭紫色长裙,用一根檀木发簪盘着一个利落的发髻,卷曲的两绺长刘海自然地垂在脸庞,手腕脖颈上戴满金闪闪的首饰,夸张的流苏耳饰铃铛作响。
“凶手极有可能会再次行凶,她们若继续留在这里,还会有人丧命。”
“走了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我看不然吧。她们都走了凶手就会不杀人了吗?既知有危险,你们官府派人来守着不就是了?怎么?不愿意吗?守护百姓的安全不就是你们的职责吗?我这座楼也算是给你们税收贡献了一大份力呢,别整日拿着银子不办事呀!”陈智湘脸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们当然会派人来守,但还是会有出意外的可能。”
“你们要是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那就算她们去了别的地方,只要在这座城里,都可能被杀!”她最后半句话故意提高了音调,似乎是朝着楼外围观百姓说的。“官人,说实话,我比谁都不想这种事再次出现在我这座楼里,你知道,现在城里的谣言已经传的天花乱坠了,不过谣言它终究不是事实,不太作数,事后我想想办法,待谣言消散,生意兴许会再好转起来,但你要是现在让她们搬出去,那可就算坐实这谣言了,是让我彻底黄了这生意啊!”
也是,商人怎会不逐利呢?谁又会没有私心呢?洛渊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毕竟它关乎到别人的利益,就好比“让你选择救一个人和一群人”的问题,明明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意义,一个和一群都值得。真到了眼前时,你该如何选?
但陈智湘当真不只是为了逐自己的利。仔细一想便知,一个有“黑历史”的生意哪能比一个新生意好做呢?她分明是不甘辜负了她们,她还没打算放弃。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
“官人,我们打算不走了。”
洛渊回头,眼前是一群衣着得体的女子,
一个带头的女子,名叫顾兮,她继续说道“我们这里的女子大多早已无依无靠,无所去处。没有什么别的谋生本事,所幸掌柜的愿意收留我们,让我们在这座楼里有了一块立足之地,才不至被饿死。现在这座楼有难,与其逃跑,倒不如与之一搏,真的在死亡面前时,我们也不信什么鬼神了,再说了,有了更多的人手来保护我们,这种事也并不一定会再发生。过段时间,待真相大白,我们还指望着掌柜的带着我们将这座楼的生意再景气起来呢。”
顾兮的话音温柔,但却字字铿锵有力。她们有这种可贵的韧劲,是洛渊未曾想象到的。她们远比世人印象中更坚强。
话罢,顾兮看向老板娘,二人相视一笑。笑容中似是饱含着相互的宽慰与救赎。
“要走的我一概不拦,要留的也请洛统领莫断了她们的路。”陈智湘认真地说道。
片刻,洛渊点了点头“好,你们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带精兵防守在楼外保护你们的,一定会没事的。”似温柔地安慰。
陈智湘给了每个选择走的人一年的薪酬,并告诉她们:这座楼随时欢迎她们回来。
线索断了,只能从别的方面继续调查——鬼影是怎么一回事呢?
事出特殊,当日,大家便为叶眉芸办了个简单的葬礼。
第二日一早,陈智湘在楼外设立了个“勇士征召处”寻找城内武艺精湛的人来打擂台,获胜者可留下来守卫这座楼,报酬不是一般的丰厚,因此许多人前来应召,围观者更是络绎不绝。
共招十人,前二十人两两一组对决,胜者进入待定组,后面要挑战的人从待定组中的十人中挑一个人进行对决,同样,胜者留在或进入待定组,直到最后无人挑战,待定组中所留的十人即为获胜者。
这一捣鼓,楼内的气氛也跟着活跃放松了些,不再似昨日般沉重压抑地透不过气。
擂台赛如火如荼地一直持续进行至日暮时分。
快结束时,洛渊和林茵前来看了看。
“还有人要挑战吗?”陈智湘向人群中喊道。
片刻,无人应答。
“如果没人要挑战了的话,那我们……”
“我来。”
一男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洛渊定睛一看
——是何是?!
没啥悬念,何是随便挑了一人登台后,没几招便把那人打趴在地了,就两口气的功夫吧。他甚至没执剑(对方拿着刀)。
群众自是拍手叫绝,陈智湘也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
“我。”
一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洛渊再次定睛一看
——是孟菲?!
“他们在搞什么?亮相秀吗?”洛渊疑惑地想着。
“哟,这是谁家的女娃?走错场了吧!”待定组的十人中一位粗壮大汉说道,
许多人闻言皆讥讽般地笑了起来。
孟菲那张酷似洋娃娃的精致面容,确实很容易让人出戏。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了孟菲身上,似乎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脸颊稍稍透出红晕。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喊声“大哥,这场你可一定要上!一大把年纪,也该涨涨见识了!”
众人闻言,目光转向那位大汉,不少人也朝他露出了轻蔑的笑。
顺者话音的方向,孟菲懵懂地转头看去,对上了林茵的目光,他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似乎传递出一种坚定支持的目光。
那一刻,她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踏实感。
随后,她稳步走上了擂台。
陈智湘看向那个大汉,眉梢微微挑起,嘴角向一侧歪斜,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满是嫌弃与不屑,似乎在说“上啊,白痴。”
大汉力气很大,搞定他还是费了点功夫,但也没过几招。
大汉倒地后,台下传来一片欢呼声。
孟菲下意识地朝林茵的方向看去,他正在高举双手鼓掌,发现孟菲在看他后,将双手比成了“赞”状,口型夸张地说了句“很棒!”
孟菲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看到孟菲的反应,台下的何是一时有些惊讶——他太久没看到孟菲笑了,在她修炼了无情诀以后,似乎人常有的喜怒哀乐各情绪都已与她无关。
不出洛渊所料,轮到南离上场了。她也毫无意外地获胜。
至于三人的出场顺序,也是有个讲究:
人群中,
“你先。”何是对孟菲说道。
“为什么不是你先?”孟菲回道。
“你先去打个样。”
“你不能打吗?”
“你比我像样。”
“呵,少蒙我,是你害羞吧?”
“不要老用反问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谁。
“不然我先?”南离插言道。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道,这倒是有点默契。
“怎么办?”
“老规矩。”
南离看两人摩拳擦掌的气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要先打一架吧?”
两人沉默不语,杀气双双袭入对方的眼神中。
“剪刀石头布!”
准备了老半天,就这?还以为什么大阵仗呢。
“无语”两字这时似乎刻在南离的脸上。
两人又默契十足地平局了好几轮。
旁边的一个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谁要上快上吧,老板娘马上宣布结束了。”
南离推了何是一把,何是这才上去,随后就是孟菲,最后是南离。
“那今天的擂台战就到此告终了,感谢大家的捧场,现在我将为胜者颁发特制“令牌”。”
陈智湘正要从眼前的长桌上拿起一块“令牌”,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突然跑上前,双手一推,将所有“令牌”打散到地上。
随着“令牌”落地的“哗啦”声,场上瞬间噤声。
“小芸姐刚过世,就算不能悲恸地缅怀,也不用这般敲锣打鼓地吧!”话罢,女子顿时声泪俱下。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格外刺耳。
女子名叫周颜梦,与叶眉芸生前关系非常要好。
陈智湘的手也被打在一边,她反应了几秒,随后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的“令牌”。
“你到底在干什么!”颜梦再次喊道。
陈智湘站起身,面向颜梦,舒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颜梦,你先冷静冷静。”
“该冷静的是你!”
这时,顾兮赶上来拉住周颜梦,“小梦,我们有话进去说,别在这儿闹,怪不好看的。”
“那她在这里‘敲锣打鼓’地就好看了吗?”颜梦的情绪仍很激动。
陈智湘再次长舒一口气,她极力克制住情绪,低声说道“听着,颜梦,你可以因为眉芸的逝世一时间沉浸在悲痛里出不来,但没资格要求别人也那样,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还有,你早晚也得走出来,到时候不要太自责,那不是因为你绝情,而是因为你得继续生活。”
好几个人劝说,才把周颜梦带回了楼内。
陈智湘则继续分发着“令牌”,交待他们接下来的任务。
围观的人逐渐散尽。
洛渊和林茵走近。
“诶,洛统领。来得正好,这几位能人异士就劳烦你代为安排了,如此你我皆省心些。”陈智湘对洛渊说完,转头又对十人说道“诸位且随洛统领行事,护好楼内众人安全即可。”
“掌柜厚意,洛某深为钦佩。”
“哪里,尽己所能罢了。接下来,就看洛统领的了。”
“自当竭尽所能。”“三位请暂留步。”洛渊朝着南离三人说道,“林茵,你先带其余诸位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好。”
待林茵一行人走远,洛渊开口对陈智湘说道“此三位是?国来的贵客,身份特殊,在此任事,着实不妥,还望你能理解,容我带他们离开。”
“嗯?”陈智湘一时半懵半懂。
“公主,我国内的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要是陛下知道你在此操劳,会以为是我苛待你呢。”洛渊脸上挂着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刚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洛渊就下意识地对南离产生几分怀疑,因为和上次毕儒死时空缺的那段时间一样,红叶楼命案发生的当晚,也就是洛渊跟踪她的那天,她恰巧一夜未归。而现在又毫无缘由地介入此事,更是加重了他的怀疑。
但他并不是怀疑南离杀的人,只是疑虑她与此事有牵扯。至于为什么不怀疑她是凶手,他倒是说不上具体原因,只是在看到尸体悲惨的死状时,感觉她不像是会用那种残忍手段杀人的人。在相处过程中,她确实企图将自己表现地要多无情有多无情,但越是刻意隐藏,不经意间流露的本心也会越显清晰。
“举手之劳而已,洛统领何必说的这么郑重。”南离也微笑着回道。
洛渊正要回复,却被陈智湘截住了话,
“啊,我想起来了。前阵子就听人传洛统领和一位异国公主成亲的消息,这位就是令夫人吧?”转眼笑着看向南离“公主,失敬失敬。”
瞬间,一种很微妙的尴尬气氛无声地蔓延开来。
洛渊连忙小声回了一句“我们还未成亲。”眼神不自然地乱晃了几下。
“嗯,我知道,不就是三个月后吗?很快的。”
“我们扯远了。”
“啊,是,那回归正题。这儿也没别人,我也就敞亮地说了。这人呢,我是不会放走的。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三人武艺非凡,招到就是赚到啊,我是个商人,哪会让到手的好买卖就这样黄了呢。还有,人家公主是自愿想来帮忙的,陛下知道了该高兴才是吧,况且,你都说了你们也还没成亲,何必操心那么多呢。”陈智湘依然满面笑意,“哦,对了……”她又掏出一张白纸,展示给洛渊看“我们是签了白纸黑字的契约关系,可不好说推就推了。”
什么时候签的契约?!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考虑问题也是细致妥帖。
这下,洛渊也没招推脱了。
“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就这样,还烦请几位好好配合,我们……目标一致。”
“她的身份还请莫要声张。”
“诶,我懂。”
另一边,顾兮陪着周颜梦回到房间。
周颜梦还在小声地抽泣着,顾兮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泪痕。
“我知道,小芸的逝世,一时间让你难以接受,但你以为智湘姐就若无事般吗?昨晚我去她房间找她,开门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皮是红肿的,但当时,她脸上没有一点泪痕,她不是没流泪,而是在我看到之前擦干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她放下了,脸上的泪可以擦干,但她的心分明还难过着。小芸已经走了,但她想保护的人还有很多,所以她没空单去伤心。”
顾兮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话说出来“小梦,楼外的人误会就罢了,难道你也不清楚吗?你扪心自问,智湘姐那样地出财出力地要守住红叶楼,是为了她自己吗?那分明是在为了我们而守候。像她那样聪慧的人,做什么生意会愁没出路呢?”
红叶楼由众人早晚轮班值守,洛渊则基本全天待在那里。
只有在困得实在撑不住时,才在附近客栈小睡两三个小时。
那晚,洛渊实在是心觉烦躁,决定回府中后院走走,清清思绪,碰巧偶遇南离在后院练剑。
“这么晚还没睡?”洛渊问道。
“你不也没睡吗?”南离的剑指向洛渊的方向,随后向上一转,收起。
还是平常那种冷冰冰的眼神。
洛渊朝南离身后望了一眼那片铃兰,接近三月底,铃兰的小铃铛花开得正盛,发出淡淡幽香,洁白的花朵装扮着这片漆黑的夜,“你练剑时,莫要伤了我的铃兰。”
“你以为我是你那种三脚猫功夫?”南离不屑地回道。
洛渊当时真想和她打一场较量较量,可一天疲倦已经漫过他的神经,没余力去调动了。他眨了眨发涩的眼皮,露出一个介于冷笑和困倦之间的表情——分明是无语的模样。
“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红叶楼帮忙吗?”
南离似乎误以为洛渊又是来问话的。
没想到洛渊轻舒一口气,回道“是很好奇。但我不想听你因为我想知道或迫于我的压力而说出的但其实你并非自愿想说的话。”
南离眉头微皱,脱口而出“你嘟囔了些什么?”
洛渊的表情很认真“三天前(洛跟踪南那天)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想了一下,我不该那么随意地去窥探你的**,逼你开口说那些事……那好像是你的伤心事。”
听到道歉,南离先是愣了一下,她根本没意料到他会因为那件事向她道歉,她瞳孔微张,注视洛渊几秒,呼吸似乎变轻些许,随后眼神略微下移“那天……我的情绪也有些过于激动了。客观的讲,我们都没做错什么需要向对方道歉的事,我们间的冲突,或许是因为……我们自始就站在对立面。而且……不会变。别对我报那么多歉意,那不是你的错。”南离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她抬眸直视着他“对别人也是,别总苛责自己,那么别扭,不然心会越来越累的。”
对立,是他们命定的开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南离知道但洛渊不知道的事:对立,也是他们既定的结局。
话罢,南离迅速将视线从洛渊身上移开,洛渊也一时愣住了神。
两人间沉默片刻,南离挑开另一个话题,
“红叶楼的案子还没有进展?”
洛渊摇了摇头,“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当然不信。要是真有鬼神显灵的话,那鬼神何必装模作样,不过是人扮鬼神为了刻意隐藏什么。”
“对。但现在问题就在那人是如何扮成一个无手无脚的鬼神的。”
三月夜间还是稍稍冷清的。
两人在回房间的路上,碰巧何是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披风。
何是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轻轻掠过,他将披风递给南离,“夜里冷,出门记得披个披风。”
南离接过披风,道了句谢,披到身上。
很神奇,一种很微妙的尴尬气氛无声地在三人间蔓延开来。
“那个我……”洛渊刚想先脱离这种莫名尴尬的场面,可一转头看见南离映在墙上的影子,
他恍然大悟般喊道“无手!我知道了!”
南离看自己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手被衣服遮住,确实看不见,“可是脚还在。”
“假的,是假的。”洛渊回道。
“什么?”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人也可以是假扮的,只要影子投射出人影就好……皮影戏!对,红叶楼的房间里都有一个帘幕,正好充当皮影戏的幕布!”洛渊似乎找到了答案。
可是皮影戏这东西一般人都可以操控,还是无法锁定凶手,不过至少有了进展,将这个消息告诉百姓,可暂且安抚民心。
但是,“鬼神索命,无人可免”可不是在开玩笑,第一案案发后的第四日晚,不幸再一次降临,那夜南离等人都在楼内值守。
那晚,楼内又死了一位吹箫的女子,同样的杀人手法,同样贴着“鬼神索命,无人可免”的血字条,唯一不同的是凶手将箫插进女子的心脏,死状要更难看些。
两个命案,城中更是人心惶惶。
“凶手下了迷药,是一种很特殊的迷药,我在昏迷状态中,完全失去了意识,却仍能听见箫声。”一个守卫说道。
众人皆称是这种状态。
“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是两个人。”
众人惊异地看向刚刚说话的南离。
“我看到了。箫声从那个房间传出,房间里的屏风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那时死者已经躺在水池里了,水池旁还躺着一个陌生男子。但再次醒来后,二人都已不见踪影,所以我猜测他们是同谋行凶。”
“你没有昏迷吗?”洛渊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
“不,起初我也被迷晕了,毫无感觉。直到箫声响起,我才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些,看到刚才我所描述的场景,我试着想站起身来,但头脑发沉,一阵眩晕,绊绊磕磕地没直起腰就又栽倒了。”
“大家都一直昏迷着,为什么就你能在中途醒来一次?我看,是姑娘睡得太香,做了个美梦吧。”一个人玩笑似地说道。
引得众人大笑。
“我……”南离欲言又止,
“我相信南姑娘的话。”洛渊目光坚定地看向南离,嘴角微微上扬几分“大家不妨继续听她说下去,毕竟我们也没什么别的线索,不是吗?”
话罢,洛渊又看向南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基于昨晚的情况,我猜测他们用的不是迷药,我听一位故人提起过一种术法——诡术,具有和迷药相同的效果,这种术法是由‘诡主’(也就是施术人)做局,在特定的空间内,可控制具体‘受诡者’所被迷住的感官,所以我们才能在昏迷的同时听到箫声,而迷药不会避开人的某种感官发挥药效,诡术迷的是人的心智,不需要撒药粉,所以我们戴面罩起不到任何作用(洛渊考虑到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凶手可能会出新计,迷药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令众人戴上了面罩,可谁曾想,还是考虑欠妥)。而且在施用诡术时,只有诡主可保持清醒,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有个陌生男子躺在水池边。两人配合行凶,男子先施诡术,将人刺杀,布置好鬼神索命的景象后,解开诡术,再由女子接替施诡术,弹琴、吹箫制造鬼神索命的假象。”
“嗯……言之有理,只是,局看透了,可这局该如何解,姑娘有何高见?”洛渊略带笑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是引鱼上钩前的期待,见南离未作声,他紧接着又说“若故娘不方便在人多的场合细说,或可……”
南离打断了他的话“引蛇出洞。凶手作案闹这么大动静,做了那么充足的准备,下了一个我们破不开的局,守株待兔已经没任何意义了,继续等下去,他们只会越发嚣张肆意。惟,转守为攻,方有破局之望。”
“谁来当饵?”洛渊的目光紧紧盯着南离。
“我……”
南离的“我”字刚吐出半个,就被洛渊打断。
“你不行。”
“为什么?洛统领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听我把话说完。看上去,当下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个办法胜率太低,意外太多,我不敢轻易让任何人去冒这个险。是所有人都不行。”
“那就这样等着?等更多的人死?”
“姑娘还是心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作为主领,要保护的不仅是她们(楼内女子)的安全,还有你们,所有人的命在我这里一样重要。就如战场,主帅要做的不只杀敌,还要护友,末死,将有过。还望姑娘体谅我的难处。但既然姑娘略懂应对迷术的方法,还望阁下不吝赐教,让我来冒这个险,不负主领之职。若姑娘倾囊相授,不吝将方法告知大家,众人一起抗敌,结果或许更尽人意。”
“是啊,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们不能光旁观着呀。”
“对呀,南姑娘,我们怎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独自面敌呢?”
“何况这个敌人这么神出鬼没的,光靠你自己恐怕不行吧。”
征召来的这些勇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说话期间,洛渊缓步靠近南离,话罢,两人间已仅隔一尺距离。洛渊微微俯身,探头,唇缓缓靠近南离的耳朵,
霎时间的靠近,微微扰乱了南离正常的心跳频率,逐渐加快……她感受到一丝热气正包围了耳周,暖暖地,痒痒地……她听到那人在她耳旁低语,
“公主的一番好意我在此谢过了,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论武功我远不及公主,只恐出了意外,你若在我国死了,这就不是一国内的事了。”
说话间,南离逐渐平复下刚才迷迷糊糊的心率,待洛渊说完,她微微向洛渊那侧转头,唇角靠近他的耳畔,
这回该轮到洛渊失神了,
“这本就不是一国的事。闻言洛统领博学多识,看过的书比我走过的路都多吧,怎会不知是何族人善用此术法,他们想要做什么,洛统领比我清楚吧。”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迷术这件事,洛统领明明刚开始就已心知肚明,却耐心地听我分析了那么久,还一脸兴致勃勃捧场的样子,不就是想知道我去凌云山第一关卡是怎么通过的吗。”
闻言,洛渊的唇角极微地抖动了一下,以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的力度。大概在心想他的话有这么明显吗。
南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想知道?等着瞧好便是。”
南离向右前方走了几步,与洛渊隔开,
洛渊也转过身子面朝大家,
“在下惭愧,这方法只适用于在下一人,涉及在下私事,因此也无法向大家陈述其中的隐情。”南离转头看向洛渊“洛统领,我刚才说的算是不能公之于众的隐情吧。而且,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洛渊未作声。
南离转身离开时,走到洛渊身旁停下脚步,
目视正前方,直言正色“具体行事,我们今晚再议。”
何是见势,也拉上孟菲随南离一起离开了。
当夜,
“蛮夷?!那你还不将此事速速报于陛下!”林茵喊道。
“嘘……小点声。” 洛渊无奈地瞥了林茵一眼,“就是猜到是蛮夷作乱,现在报给陛下才更麻烦。”洛渊眉头微皱。
“这是为什么?”
“蛮夷所为,想要的就是博取更多关注,若陛下插手此事,还是竹篮打水,百姓就真的害怕了,民心就乱了。你有那个自信能一举抓到凶手吗,陛下……有那个自信吗?他们是想反。”
“咚咚咚——” 敲门声
洛渊前去开门,门外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引蛇出洞——你想怎么引?”
镜头一转,已是第二日清晨,
“来看一看,瞧一瞧啦,仙人研制驱鬼符,买到就再也不用担心鬼神索命啦。”一个小贩在市井上叫卖着,很快,围过来许多人,
“真的有用吗?是骗人的吧。”有人怀疑道。
“诶,一定不要这样说哦,这东西,信则灵。”
越来越多人聚集过来。
“我要一个。”一位貌美的女子说道,是顾兮。
“好嘞,五十两银子一张。”小贩说道。
旁边一个人喊道“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呢!”
“诶,一分钱一分货嘛。”
顾兮与小贩交易完后,走回红叶楼时,朝一条小巷间微微点头。
夜深人静时,红叶楼后院再次响起了古筝声。
是从顾兮房中发出的声音。
弦音——高音如碎玉落盘,低音如微风过涧,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轻荡开涟漪。
弦音正行云流水般徘徊在耳畔,倏忽,奏弦人的纤指凝滞在二十一弦上,悦声戛然而止,只剩一丝颤音无措地悬在空气中。
一个黑影矫健地翻进红叶楼。
他慢慢地试探着靠进顾兮的房间。
房门开着,仅用幕帘遮挡在前,帘后映着一个女子伏案的倩影,
微风缓缓袭入房间,吹起帘幕,吹动着女子的发丝,女子身着一身淡粉色长裙,趴倒在桌上,看不见面容,手垂在桌下。
黑衣男子持刀走近,在他刚要穿过幕帘的一刹那
——一个剑刃极速冲出,
执刃者眼神锐利如鹰,
男子但凡慢闪过一秒,都会被击中。
南离?刚才弹古筝的人是她!
“何人?”男子问道。
“专杀鬼神的人。”南离显然无意与他交谈,执剑向男子劈去,男子也抽出长刀,二人较量激烈,
要论剑法,男子的水平逊于南离很多,但男子的力气非常大,所以南离要将剑刺进他身,着实需要下些功夫,只能不时地划伤他的表皮。
但若一直这样下去,南离定会在她得手之前先晕倒。
既然力量上不占优势,就要智取……有办法了。
——她故意让了他一招,
男子的长刀划伤南离的手臂,南离向后退了几步,男子正要连攻,
瞬间,长刀逼近南离头顶,大概只不到一尺的距离,
突然,却停留在了半空,
南离迅速闪向一旁,男子俯身倒地。
放他一招是为了使用飞镖,刺中距离丝毫不差,直击命脉。
“打斗过程中,脑子要转的比你的身体还快。一昧的鲁莽进攻只会是白费力。真正的高手,不是单靠打出来的,更要有智慧,下一步该出哪招,是脑子告诉你的。”是师父告诉她的。
男子倒地后,南离也浑身失了力气般,
大口喘着粗气,额上已汗珠挂满了汗珠。
她歪歪扭扭地走向男子,刚想俯身,却就因眩晕而一下子而栽倒在了地上,她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确认他已死,
她微闭双眼,费力地调整着呼吸频率,
“不下来吗?”南离说话声音很小,可四周实在安静,所以话音显得格外清晰,
屋檐上面正站着一位一位长衣飘飘的女子的身影,
女子朝屋檐下看了看,除了南离没有别人,
去?还是不去?她正纠结着。
随之,南离抬眸朝女子的方向看去,两人对视一瞬,南离微微张嘴,露出一抹轻笑,似在玩味,
因为她看到了女子眼角的泪光,她是在故意挑衅她,引她下来,
奏效了,女子立即执剑跳下,以弩箭之速向南离刺去,
近在咫尺,此刻具象化,因为剑刃离南离的眉心只差不到一尺的距离,生理控制下,她本能地眨了下眼睛,
眼前一瞬变黑,
唰——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从她右耳前一闪而过,
四周静地出奇,
她倏地睁开眼睛,
只见一支箭平直地从右向左、从她眼前穿过,离弦之速,似乎将平稳的空气层穿破了个洞,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她的睫毛。
向右转头,看见了持箭之人
——洛渊。
昨天那奇怪的心跳频率又突袭而至。南离又继续大口地喘息着。
箭将剑击向另一侧,
瞬息之间,女子也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跑得这么快?!属猎豹的吗?
洛渊疾步移至南离身旁,半蹲在地,
“伤到哪没有?”
南离对上他的双眸,看着他似乎有些担心的模样,刚想说话,却又被那糟糕的心跳频率打断,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她无碍,洛渊的言辞严肃了起来“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就算一个也抓不到,也要保证全身而退’,你明明也答应我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心比天高,要是我刚才晚来一步,你……”话语戛然而止,
一瞬,两人眸光相触,此刻,瞳孔中只映着对方的模样,在对方的瞳孔中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模样,眼神渐渐缠……
不对,不可以。
顷刻间,两人又默契地将眸从对方身上移开,各自调控着刚才那刻心空的节拍。
洛渊小声嘟囔道“是,你一走了之,那那些关心你的……呢,他们能一笑了之吗。”
两人间沉默片刻。
“但刚才若换做洛统领也会这样吧,你总擅于替别人考虑,却忽略了自己。”南离轻笑一声“况且洛统领不必担心,我没你那宽广的胸襟,没有那舍生取义的觉悟,你也知道,我的命还得留着完成我来这儿的目的呢。刚才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死,因为……我会在她夺我命之前,先一步杀了他。”
话罢,南离将刚才手中紧紧握着的暗器收了起来。“不过,你来的比我预想得要早一步。还是谢了。”
那个卖驱鬼符的是洛渊他们找人假扮的,顾兮也是被特意安排去“演戏”的买家,目的就是南离昨日说的主动“引蛇出洞”,单靠这点还不够,没法确定他们动手的具体日期。还需要抓住敌人的痛点——他们不是想吸引关注吗,那我们就恰好利用这个关注,先奏乐,让他们不得不当晚采取行动,否则乐奏了,第二天早晨发现没人死,那么这个鬼神索命的名实也就坐不稳当了。当然,真正的饵是南离而非顾兮。虽然洛渊还是极力反对南离来作饵,但始终没坳过她,毕竟在诡术施用后,能醒着的只有南离,你再怎么拦她,她若执意要做,众人在被迷晕后谁也拦不住他,还不如配合她,让她多些胜算。南离和洛渊他们商量的事按计划进行的挺顺畅,南离杀掉男子后,男子的迷阵也就自然消散了,这时洛渊他们前来支援,只是有这么几个小变数:1.南离和男子的较量不一定谁胜谁负2.南离能在迷阵里坚持的时间不一定那么久3.若南离顺利将男子杀掉,但女子不一定何时会察觉,或会再施诡术。这就需要洛渊他们恰卡好时间点来了。
所幸,洛渊心急,比约定好的时间早来了几分。
“姑娘!”背后传来陈智湘的声音。
南离和洛渊站了起来。
“有劳诸位了。”陈智湘带领红叶楼众人向在场所有守卫和勇士小行一礼。
“洛统领,我这按礼本该在案子结了后宴请诸位的,但楼内这敢惹上这两桩白事,实在让我们无心操办,还请诸位体谅我无礼之由。”
“陈掌柜言重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职责。”
两人说话期间,顾兮正缓步靠近,
“南姑娘,洛统领,这段时间劳二位费心了,我在此代姐妹们谢过。。”顾兮正要下蹲行礼,南离及时拖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不必如此。
“这是我该做的。”洛渊也回应道。
顾兮颔首莞尔一笑,自然地握住了南离的小臂。
“嘶”——南离倒抽一口冷气,齿间溢出一声痛吟。
顾兮握住南离的小臂手逐渐有种湿润的感觉,挪开一看,血色已染透了那块衣角,
“你受伤了?”顾兮顺势挽起南离的衣袖,想帮她查看伤口,
发现的却不止一处伤口,还有南离满手臂的伤疤,那些伤疤,新伤旧伤,深浅不一,纵横交错地分布在她略显粗糙的肌肤上,像是一副被时间反复撕裂,又因顽强的生命力而勉强缝合的残破图画。乍看上去,竟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
南离急忙将袖子撸下。
站在一旁的洛渊也大吃一惊。
原来她应对诡术的方法竟是……她又到底经历过什么。
看着这么血淋淋、满是疮孔的肌肤,顾兮更是勉强才平复下心情,邀请道“去我房间,我帮你包扎一下。”
“不用了,小伤。”南离推开顾兮的手。
“流这么多血呢,你就别推托了,又不麻烦。”顾兮又轻轻握住南离的另一只手,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情,拉着她往房间走去。
南离也未再推脱。
一种熟悉感——师姐也如顾兮那般温柔。
洛渊不便跟上,目送两人走开后,洛渊转头看向男子的尸体,细细打量一下,衣角上的图腾
——果然是蛮夷!
不经意间一瞥,男子颈部致死的伤口……好眼熟,好像……再细细一打量,俯身一探……毕儒?!伤口薄且深,致命位置精确,和毕儒致死的伤口基本无差。
就这一刻间,
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但更大的疑惑也随之扑来:黎王和南离究竟有何渊源?这又和毕儒有何关联?南离的目的……实不简单。
到房间后,顾兮麻利地给南离上好药,包扎好。
洛渊来到房门前。
“瞧瞧!好一个美人坯子呢!”
声音突然从背后袭来,吓了洛渊一跳,转头看,陈智湘嘴里正噙着一抹和煦的笑意。
陈智湘从门口向前房内迈进,“洛统领,能娶到这般优秀的女子,你可真是交了好运呢。”
闻言,二人的视线蓦然交汇,又在刹那间同时移开,莫名的羞涩逐渐蔓延。
“呃……那个,我们还没……”洛渊磕磕绊绊地回道。
“我知道,没成亲前你更得有危机感呀。”陈智湘打趣道。
大致将此事处理妥当后,
红叶楼门前送别时,陈智湘又用相对认真的语气说道“二位助我红叶楼度此难关,我陈智湘代红叶楼众人再次谢过二位。”
“陈掌柜客气了,这是在下分内之事。”洛渊回道。
“成亲的时候可务必赐张喜帖,在下定备薄礼上门恭贺。”
洛渊闻言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最后为表礼貌,绊绊磕磕地回了一句“哦……哦,好。”偷偷瞥了一眼南离。
“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天仍会有守卫来轮班值守,大家可稍安心一些了。”洛渊说道。
红叶楼众人向洛渊和南离等人道谢分别。
洛南二人一同乘马车回府。
洛渊先开口“这次多亏了你。”
“大家的功劳。”
“你是关键。”
闻言,南离愣了一下,随之低眉若有所思 莞尔一笑。
这是一种被肯定正向价值感。
她好少有这种感觉。
她常自认为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两人间又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是靠划伤自己,凭持续的痛感去应对迷阵的吗?”
南离淡然一笑,仿佛没啥大不了的样子,回道“现在可算被你知道了。我说的是真的——这个方法只适用于我自己,放你们身上可不一定奏效。”
许久,洛渊未在回话,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慰?说了似乎也无济于事吧。
同情?你有感同身受的经历吗。
责怪?你是以何身份有何资格呢。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去凌云山第一关是怎么过的。就是这样过的,一次又一次划破皮肉来保持清醒。”
说这句话时,南离特意凑近看了看洛渊看自己的眼神,
她轻笑一声,“呵,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谁会没有害怕的时候呢?”
“嗯?害怕……什么?”洛渊小心翼翼地回应道,他怕自己又问多了。
“嗯,害怕。痛苦转移……应该是这样吧。”南离淡然地回道。
现在洛渊知道南离手中掐着人命,甚至不可能止一条,而且都极可能是和她不轨的目的有关的,按他那脾性,应是早该去刨根究底,将不轨之事扼杀在摇篮中。可他现在却连问她那些事的端倪都小心翼翼的,似乎有种于心不忍的踌躇,但他又实在没有理由解释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例外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可能是哪根筋搭错了——真是郁闷。
但出现这种情况不能都只归因于他自己,他对她的感觉——这是分明两个人间的事。
对了,他还觉得她并不是故意要做个坏人,她明明蛮善良的。只是看上去要隐藏的东西太多了,内心被压的太重了,所以总是有一种暗沉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