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难啊,我不想学了。”沈燎雪一脸气呼呼的样子。说实话,她不喜欢学这种打打杀杀的功夫。
林瑟在一旁练得正起劲儿,听见沈燎雪嚷嚷,这才停下来。
“我嘞个乖乖,这还难呀?这已经是最基础的了!”传授武艺的师父声色并茂的说道。
南离低着头未作声,林瑟悄悄地握了握她一根手指,很轻,就几秒,可能是怕被师父发现,又迅速地把手背了回去。
两人以为还会像往常一样,师父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要是真就学不会,干脆别浪费这功夫了。我也上年岁了,学生这么多,教起来也真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样吧,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第四日我们便办个擂台赛,我只留赢了的那一半学生,另一半就另寻良师吧。”师父对大家说道。
“啊?”“师父”“不要”大家三言两语。
“就这样办。”
沈燎雪也顿时焦眉苦脸地向林瑟看去。
林瑟见师父已背过身去,这次轻轻地握住了沈燎雪一整个手,对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
下学后,两人到后院一个小角落里。
“怎么办呀?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和你一起习武了?”她小脸皱巴巴的说道。
“你想习武吗?”林瑟问道。
沈燎雪轻轻摇了摇头“不想。”
“那你还担心什么?”林瑟轻轻笑了笑。
“但我想和你一起。”沈燎雪一脸认真地补充道。
林瑟愣了愣,随后粲然一笑。
林瑟的娘亲去世的早,他的爹爹也常年镇守边关,不在身旁,自小他就和沈燎雪形影不离,无论是习武、习书、玩耍等等等等,他们都在一起。
“不是还有三天吗?我教你呗。”
“三天……能行吗?”
“你平常就是不好好学罢了,你这么聪明,一定一点就通。”
“好……那你可要好好教我,这次可真不许逗我了。”
林瑟将小拇指伸到沈燎雪眼前,微微挑了挑眉,示意她拉勾。
这是他俩间的铁规矩:拉过勾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沈燎雪粲然一笑,欣然接受这个决定。
“你刚才,是夸我聪明了?”她冷不丁地问了句,面容像是有些娇羞的样子。
林瑟故意揶揄道“嗯……你不是‘师父认可的聪明’吗?”
师父经常说的是她爱耍“小聪明”。
“呵,我又不想和你一起学了,我走了。”南离装作气呼呼地转身就要走。
林瑟拉住了她“诶,我们都拉过勾了,可不能反悔的。得,我对刚才那句话向你道歉……”
“不接受。”
“那你说该怎么办你才能接受吧,我听你的。”
沈燎雪扬了扬嘴角,像是计谋得逞般,“我们今天先不要学了,明天再开始,现在……陪我去逛晚市!”
林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似乎就猜到了是这个事。
“好吧。”
其实他本就打算陪她去的。
第二日。
“这样吧,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是我自创的,但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好。”
林瑟利落地秀了一套刚柔并济的自创招式。
沈燎雪眼前一亮“哇,好漂亮的招式,它有名字吗?”
“嗯……没想好。”
“‘没想好’,这个名字就不错。”沈燎雪古灵精怪地说道。
两人相视大笑。那时是最纯粹的时候,不需要像成年人那样考虑杂七杂八的事。
?团圆夜——每年五月二十二日,与亲人团聚,吃炉饼,互道安康。
可那年团圆夜,林菓(林瑟的父亲)因公事不能及时赶回。
小孩子是最注重这些节日的,林瑟也不例外。
那天晚上,他独自坐在府外的台阶上,吹着风,看着月。
“林瑟?”一个试探性的声音传来。
——是沈燎雪。
“真是你呀,怎么坐在这里?”沈燎雪边说边走到他旁边,
也坐下了。
“你怎么来了?”林瑟问道。
沈燎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炉饼“铛铛铛铛,我给你带了炉饼,我亲自‘协助’我娘亲烤的,还热着呢!”
林瑟知道沈燎雪那笨拙的厨技,看着炉饼上有一块黑黑的地方,用手蹭了蹭,蹭不掉,知道那大概就是她“协助”的地方,没忍住,笑了出来。
“嘿,那是我故意作的一个标记,要不然怎么区分出我做的这个独一无二的炉饼呢。”
林瑟故意从那个地方下口,咬了下来,分明是糊味。
他费力地嚼了几下,口感跟块硬糖一样,看着沈燎雪朝他投来期待的目光,他又用力地嚼了嚼,咽了下去,眼睛亮晶晶的,朝她比了个赞。
“我听说你父亲今晚赶不回来,所以就勉为其难地过来陪陪你喽。”沈燎雪朝他微笑着。
提到父亲无法回来团圆,林瑟脸上不免又出现些失落神情。
“如果现实中确实没法在今夜团圆,但只要你心里想念着自己的亲朋,他们与你就是在一起的,若他们也同样念着你,你们就是团圆的,不是吗?况且,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沈燎雪头头是道地说着,随即手动把洛渊的嘴角调出一抹向上的弧度。
“要不然,你暂时就把我当做你想见的那个人吧。你说是谁,我尽量模仿地像一些。”沈燎雪调皮地说道。
林瑟大抵是又感动,又被她的搞怪逗笑了,“谢谢你,沈燎雪。”
还记得更小的时候,林瑟因为没有家人在身旁撑腰,总是被小学府上的学伴们“欺负”,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只是言语和行为上的攻击与不屑,在大人眼中以为只是小孩间的玩闹,管事的问林瑟时他也不吱声,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沈燎雪进入了这个学府,一切开始改变。
他们初识,林瑟本以为又会多一个欺负他的人。
可她并没有。她活泼开朗,她主动接近他,和他打招呼,提出要和他做好朋友,好朋友诶,他第一次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诶。
她会在其他人诋毁他时维护他;她在他怯懦时鼓励他要勇敢;她会在他难过时安慰他,逗他开心;她会在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时,主动去找他陪着他;她会发现他身上的优点,毫不吝啬地夸他;她会和他分享好吃的好玩的……
习武也是她提议让他去并陪他去的,说是这样以后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在她降临到他的世界以后,似乎一切都变好了。在他看来,她就像个小天使一样,会魔法,治愈了他的世界,治愈了他。
?雨后微凉的夕阳前,沈燎雪抱膝独坐一片旷野的一个石墩上,她的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未拭干的泪迹。
她静静地看着夕阳越来越鲜艳、同时也越来越模糊的。在天空的舞台上,它最鲜艳的时刻也是它退场那刻。
“给你。”一个清脆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眼前是一个由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
她接过,有些懵懂地看向林瑟“兔子?”
“什么兔子?这明明是小狗!”林瑟一脸认真地争辩道。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三秒,她“呵”笑了一声。
这是她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林瑟看她笑了,表情也瞬间放松了些。
“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像兔子的小狗。”沈燎雪面带笑仔细地打量着手中这只“小狗”。
“真心嫌弃的话,就还给我。”林瑟做了个上手去抢的假动作。
沈燎雪迅速攥住那只小狗,将手伸向一旁的空中。
两人一左一右肩靠肩坐着,林瑟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自然地向沈燎雪这边贴近,
下一秒,沈燎雪猛地转头看向他,林瑟也下意识地看向她。两张脸间不到一拳的距离,彼此眼中塞满了另一个人的面容。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仅凭两人的呼吸便足以迅速升温,他的脸颊瞬间有了些热腾腾的感觉。
白皙的皮肤上,那两团红尤为明显。
直视对方,听她低语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愣了几秒,林瑟侧过了脸,摆正身子,咽了咽口水,回道“喜欢就留好吧。”
“当然,永远不会丢。”
说到这里,沈燎雪又想起了刚才为之伤心的那件事: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小狗跑丢了。她也很喜欢它,可它却离开了她。
“林瑟,以后,有一天,我们也会分开的吧?”
他忽地转头看向她“为什么?”
她看向他,挤出一个笑,又收起“无论和谁,总会有分离那天的吧。可能某一天,等我们长大了,你想去到另一个地方生活,而我也想去另一个地方,但和你是一个地方,那我们不就是会分开了吗?还有,如果哪天我们互相厌烦了对方,再也不说话了,不是也……”
还没等沈燎雪说完,林瑟打断了她的话“不会的。我们不会互相厌烦的,我不会想和你分开的,你会这么想吗?”
沈燎雪想了想,摇了摇头。
“既然我们都不想,那我们就不会分开的,我们都紧紧地往对方身边靠,就不会分开了。”
“可是……”
林瑟堵住了她的话“不要说以后会怎样,至少现在,我们都不会想分开。”话罢,他伸出一根小拇指“我们拉勾,就算真到了某一天有了想分开的想法,也要考虑再三再四再五六七,考虑清楚,告诉对方。在那之前,谁也不许偷偷离开,好吗?”
沈燎雪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感觉踏实许多,她发自内心地微微一笑,
“好,谁反悔,就……”
林瑟用手捂住了沈燎雪蠢蠢欲动的嘴,
“我一定不会反悔,你别说不吉利的话。”
夕阳几乎已完全退出舞台,暮色越来越浓。
旁边的草丛里静静地躺着数十只由狗尾巴草编成的“千奇百怪的小狗”。
这么一看,还是那个兔子最像小狗了。
林瑟永远比沈燎雪怕失去林瑟要更怕失去沈燎雪。
?那年?思赫带兵抵御白国,林菓则带兵去平定那些纷乱的小国,那一征程他带走了林瑟。
临走前,林瑟满是不舍地和沈燎雪告别。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她告诉我,戴上它便会一直保佑我平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把它给你,让它替我保护你吧。”林瑟把一个色泽饱满的圆玉递到沈燎雪手中。
“保佑平安,你更应该戴在身上。我在这里很安全的。”
“你收着,我才心安。”他的态度从未如此坚决。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沈燎雪伸出手,示意要与他拉勾约定。
“好,你也一定要平安地等我回来。”
?只可惜,沈燎雪食言了。
比林瑟先到达的是那个“飞来横祸”——全家遭灭门。
不过,沈燎雪一直带着那块圆玉。
在那对鍩人夫妇带沈燎雪回城看那片火后废墟的那日,临走前,沈燎雪请求他们带她去林府。
她想把那块圆玉偷偷还回去,也算是断了与之前的最后一丝牵挂,她不想让林瑟因她的事伤心,更不想让他也牵扯进来,他该有一个无虞的生活的。
把玉还给他吧,希望时间的打磨,让他就这样渐渐地地忘记自己吧,就当她也死在了那场虚构的“火灾”里吧。
在林府门前丢掉那块圆玉时,她躲在角落犹豫了好久,说真话,她舍不得林瑟,在她那个年纪的理解,丢掉圆玉也就意味着她要彻底断绝与林瑟的情谊了吧。
只是,那天她去还圆玉时,林瑟恰好刚跟随爹爹回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发疯似地往外跑去,眼眶通红,
在他跑出门的那一刻,恰好也是沈燎雪丢掉圆玉离开的那刻。
只是一个虚化的侧影,但他直觉那就是她。
她的侧颜,已经在他的生命里陪伴好久了。或许可以说,她的出现,他才开始注意到美好的存在。
他看到躺在门口的那枚圆玉,丝毫没注意不远处驶来的车马,幸好马夫刹车及时,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这小孩怎么回事!”马夫气愤地嚷嚷道。
可那一刻,林瑟就如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一般,他环顾着四周,在市井中穿梭,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沈燎雪一定还活着,他要去找沈燎雪,他要去找她。
林菓赶出门,给那马夫些许银子打发走了。
跑上前去拉住林瑟,林瑟试图撇开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哪有那么大,一把被林菓搂住。
那一刻,他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肆无忌惮地往外流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伤心了好久好久好久。
南离在离开的马车上同样忍不住地落着眼泪,一落一擦,下车时,她的衣袖浸湿了一大片。
她宁愿林瑟此生永远忘却沈燎雪,也不愿林瑟像沈燎雪那般陷入深渊,她明明刚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
她说“沈燎雪可以‘死’,但林瑟绝不能‘死’。
?黎国、?国等相继成立。
不久后,林菓便因旧疾复发,也长久地离开了林瑟。
见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黎允便收养了他,可他一直是个闷闷不乐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后来,不知是黎允从哪寻来的药方,给林瑟灌了药后,他便忘却了之前的所有事了。他也有了新名字——洛渊。
黎允让他去拜师了张霄尧(武艺精绝,也可以称得上半仙人,只是前些年因一场变故,大腿不幸落得残废,于是就隐居到了长峰山。)
拜师当然有门槛,在此不赘述。张霄尧本是无收徒想法的,只想一个人静居在长峰山上。他是他唯一亲传弟子。
世上,哪有那么多必须要理由的事,或许只是顺眼缘吧。
就如,
以前沈燎雪家中有一片铃兰,她很喜欢那片铃兰,她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后来洛渊也在府中后院种了一片铃兰,他也很爱惜那片铃兰。至于为何要种铃兰,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在某一隅偶然间看到了一片铃兰花,只觉很顺眼,很漂亮,便在后院种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