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有一队人马正在向我们所在位置靠近!”一个放哨的族人说道。
“好。全部人,准备迎敌!”祝辉下达命令。
蛮夷人驻扎的地方是离黎国城内十几里开外的一个极不显眼的山头,前有山林遮挡,是附近地势高度差最大的一个山,易守难攻。
林茵等人正向那座小山丘行来,刚穿过山前的丛林,一批暗箭突然从山顶倾落而下,
“小心!”何是最先看到。
刀箭不长眼,大家毫无防备,瞬间射死了在最前面的一排人。
反应过来,白军立刻提起盾牌,形成盾护队形,抵挡“箭雨”。
当然,蛮夷人的装备有限,没多久,箭雨就停了。
林茵他们带领着白军一袭人,继续缓慢前进。
不好!又是埋伏!众人刚骑马行至刚在半山腰处,几个身形健壮的蛮夷男子突然出现在两侧,一鼓作气,一齐往两边拉紧绳子,走在前面的马儿未来得及躲避,受到惊吓,蹄子一滑,驮着人跌了下去,如连锁效应一般,身后的马儿皆受牵连,一批叠一批地滚落。
幸亏孟菲在前面反应及时,勒住了马,一剑挑断绳子,才保住她身后的那一半人,没再跌落。
刚才拉绳子的几个人也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他们继续往上行进,人马一次次地减少,他们更谨慎小心许多。
可算是行至丘顶平坦处。
不过几百米之内,只见
祝辉用刀抵着南离的脖颈,南离的手用铁链锁着。苏小娩和李壮志站在他前面,他身后则站着一群蛮夷人,手拿各样武器。
洛渊和?司遥瘫坐在地上,两人都是一副瘫软的样子,手同样都被用铁链锁着。祝锦在一旁看守着他们。
“来的人都听好了!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祝辉大喊道。
林茵悄悄瞥了眼洛渊那边,洛渊一个眼神,林茵心领神会。
“搞清楚,这里是黎国境内,你们在这里耗着是无用的,反而会给我方援军留出更多赶来的时间。既然终归会被捕获,不如趁现在认清现实,缴械投降,勉轻罪罚!”林茵喊道,比平日多了几分飒爽之气。
“呵,那请你也看清,我们蛮夷人都不是被吓大的!就算是死,这次也绝不低头!”祝辉决绝地回应道。
他背后的人也都积极附和。
“真被抓起来时,你们要面临的,可不一定是死这么简单。你们身后肯定还藏着族中的老弱妇孺吧?就算不为了你们自己,难道也不替他们想想?”
“替他们想?”祝辉发出一声冷笑,脸上肌肉紧绷着,眼神里显露出深深的恨意“那你们这些人可替他们想过?!如果不是你们的偏见与为难,我们的处境怎会像现在这般难堪!难道我们生来就该是有罪之人、就该待在阴牢里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满含无法抑制的恨意。
这番话可谓道出了全蛮夷族人的心声,让在场的所有人也多多少少有些为之动容。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蛮夷的处境是如此窘迫。
也是,没有人必须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没有经历怎会有发言权呢?没有经历怎会感同身受呢?他们的生存状况相距着十万八千里,怎么能看得见呢?
人,永远无法了解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事。
他们只通过书中所言与人们的口耳相传得知:蛮夷族作恶多端,几十年那几场大乱……
可是,过去的事实放到当下还一定是事实吗?恶人就永远为恶吗?他们就没曾想过要善良吗?在他们打算开始行善举的时候,你是否用偏见为他们关上了那道改过自新的大门?
近十几年来,新的一批蛮夷早已不再故意作恶、搅乱天下安定,那么当下让他们又复干起“老本行”的是什么呢?
人在被逼到绝境时往往会选择那条绝路,因为无他路可选。
他们试过做生意、到店里打杂等等活计,但都因为,并且只因为他们是蛮夷就被人们拒于千里之外,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甚至,有些国度还对他们下了通缉令,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把他们抓入那暗无天日的大牢中。
最终,他们走投无路,他们意识到,他们需要推翻现在的国度,他们需要横行霸道,他们需要建立自己的国度,手握实权。这大概是会让人们无条件的接受他们的唯一方法。
他们与世俗生活的斗争失败了,所以他们需要采取别的方式来寻找出路和救赎,但不幸的是,他们用了错的方式,以暴制暴,只会让暴力循环往复,伤及无辜。
可是,当下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吗?
场上一片静默,祝辉刚才声地说那段话时,难免因恨意上头,没把握好刀与南离脖颈的距离,在南离的颈上划上了一条浅浅的血线,丝丝往外渗着血。
突然!洛渊一个箭步冲到祝辉面前,
怎么回事?
原来洛渊刚才给林茵使眼色是暗示他多拖一会儿,等待?司遥偷偷给他解开锁再行动。
祝辉一个愣神,手下意识地往里收紧。
不好!刀正以飞速地贴近南离脖颈上的命脉!
“公主!”“南离!”几人异口同声。
空气凝固成了锋利的刃,簌簌地切割着每一寸紧张的空间。
瞬间逼近的利刃,让南离眸中的光芒一下子暗淡几分,受制于本能的身体反应,那一瞬间,她阖上了眼皮。
眼前一片黑,大脑一片空白,四周都静默着,只能分明清晰地感受到愈发急促的呼吸和在耳膜里萦绕着的怦怦乱跳的心脏声。
刀与每一寸血肉刚接触时,都会有一阵微凉的感觉。像是在挑衅热血般。
南离感受到渗出的血量逐渐变多,开始缓缓往下流淌,有一滴缓缓地、缓缓地滴到锁骨沟里。
等等——
这滴血,怎么凉丝丝的?
还没晕。
慢慢地放缓呼吸,慢慢地尝试睁开眼。
还没死。
这是虚幻还是现实?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眼前是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脸上挂着零星的汗,几根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飘着。
视线下移,是一只渗着鲜血的手在握住那把刀,
刀并没有切及南离命脉,而是被那只手推开,挡住了。
刚才流到锁骨沟里的是一滴汗水,另一个人的汗水。
她的视线慢慢回移到那个侧脸上,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那个熟悉的脸庞
——洛渊!
有惊无险。
是洛渊用手掰住了刀刃。
他也转眼瞥向南离,两人视线交汇,眼里只剩孤零零的对方。
可能是瞬间的恐惧,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可能是风沙迷眼,他的眼睛微微泛红。
时间停滞了几秒——数着心跳的节拍:一、二、三……
瞬间,时间又重新流动,洛渊趁祝辉还未反应过神来,用另一只手掰开他抓着南离的手臂,用力折他的手腕骨节,往后一推,抢过刀。
“上!只准捉,不许杀!”反应过来,林茵下达指令。
白军纷涌而上。
双方交战。
但也就在洛渊抢过刀的那一瞬间,他仿佛丧失了全身力气,骨头散架了般,手一松,刀掉落在地,人也单膝跪倒在地,另一只手勉强支撑着,头上冒出的虚汗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南离回过神来,急忙蹲下观察他的情况。
祝辉见有机会,欲上前拾回刀,幸好林茵看到,护在了洛渊前面,刘壮志看到祝辉居于下风,赶来帮忙对付林茵。
很快,蛮夷大多数人已被制服。
眼见前方没了防卫的族人,几个白军跑向祝锦与?司遥这边,祝辉和刘壮志也不是林茵的对手,苏小娩和其他族人也都在硬撑着。
祝锦情急之下,拿出刀抵在?司遥脖子上,大喊道“都别动!别靠近!”
林茵等人见?司遥被挟持,只好暂时停止了进攻,蛮夷族人也都看向祝锦这边。
但只有祝锦和?司遥知道,那把刀根本就不会伤到?司遥,祝锦用大拇指抵着刀,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杀?司遥,只是想制止这场乱局。
?司遥并未吱声。
“父亲!收手吧!不要再让更多的族人送死了!”祝锦大声喊道。
祝锦从未露出过像现在这样的情态,他向来谦恭温逊,甚至还因过于温润、优柔寡断而被父亲和族人们教导要强势蛮横一些,如今这样倒是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他继续说“我知道,您是不想带着族人们再回到那种只能生活在黑暗角落里、受人唾弃、东躲西藏的日子里了,或许正名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但要是没了命,又有什么用!不要一错再错了。”祝锦的眼眶渐渐泛起几分红晕。
场上一片静寂,这一刻,似乎大家都在沉思。
缓了缓,祝辉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说道“傻孩子,父亲知道,族人们都知道,我们这一仗输的概率远大于赢。我们之所以还要打,早已不单单是为了正名和改变什么。此刻,我们更多的是想尽所能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父亲最爱的你、还有族人们身后的那些老弱妇孺。哪怕守护到生命的终点,只要他们不会去对你们造成威胁,只要你们还能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我们拼死也要去争取!投降的结果,你是知道的。”
听完这席话,族人们大都低下了头,仿佛在想着那些他们所牵挂的什么,甚至还有几个再也忍不住小声抽泣的。
苏小娩也偷偷地抹掉一滴泪,回想起她之前最爱的人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迫于全族的安危,怕于暴露,只能抛下他跑掉。没错,就是红叶楼那晚,那个男子,她的江郎。
祝锦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神色,此刻已烟消云散,他的眉头舒缓开,眼角却不自觉地滑落一滴泪,轻声说道“可是,我最爱最想守护的人又何尝不是父亲?”
听到那句话,祝辉也有些情难自禁,可他是族长,他需要肩负起全族人的责任,他只能故作坚强。
“我保证,那些老弱妇孺,包括在场的所有人,只要没有人命案在手,只要没有真的做过坏事的,一定安然无恙。”洛渊气息微弱的说道。他像全身没了筋骨一样瘫软地跪在地上,南离在一旁扶住他。
“此话当真?”祝辉和几个族人异口同声。
“以我的性命担保。”洛渊回道。
“不行!族长,不能信他!”李壮志急忙插话道。
“李壮志,我知道那年是陛下错怪了你,可是不要因为他的错导致你再继续酿造错误了,不要以错复错,那只会再报复你自己。”洛渊说道。
南离发觉他气息异常虚弱,伸手一探,内力已紊乱不堪。
“那个粥你喝了?”南离问道。
洛渊没回应,只顾用力地喘着粗气。
是,他那晚喝了那个粥。刚刚实在心急于护住南离,强行逼用内力而遭到了反噬。
南离急忙让孟菲帮她斩断了铁链,以手为渠,给洛渊传输部分内力,逼出了一口血,洛渊的气息才平稳了些,可还是没力气站起来,眼皮都有些睁不动。
李壮志根本听不进去洛渊那席话,挥刀就朝洛渊那边砍去,
林茵一时没反应及时,眼见刀要落下——
祝辉挡住了李壮志的刀!
林茵迅速上前擒拿住李壮志。
他还不死心,大喊道“沈燎雪……”
三个字刚落地,他便喷出一大口鲜血,痛地说不出话了。
是何是对他用了暗器。
南离慌忙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的洛渊,幸好,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林茵还小,也不知道那件事。
“说话算话!我们的罪责我们自会承担,不能牵扯到无辜的族人。”祝辉说道。
林茵坚定地点了点头。
“所有蛮夷族人!大家,可有异议?”
“一切听从族长安排!”一个族人领头回应道。
随后,其他的族人纷纷附和,放下屠刀,做出从容就范的态势。
最后,在不起眼的角落,苏小娩莞尔一笑,“江郎,我来见你了。”将刀放在脖颈上,一划。
“不要!小娩!”祝辉大喊道。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于原地自刎,带着笑去悄然倒地,去见她那日思夜想的江郎了。
那个骄傲的女子,前天还在和南离放狠话,今天就婉然地死在了她面前。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林茵,把他们先都押回军营牢狱。在我下令之前,谁都不准动他们。”洛渊说道。
“好。”
“等等!”祝辉说道,“我想跟我儿子说几句话,就几句。”
林茵点头许可。
祝辉走到祝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交待道“好孩子,你长大了。父亲不在,你要担当起责任,照顾好族人们。”
祝锦用力地点点头,强忍住不落泪,因为他要让父亲放心,他要让其他族人放心,他也要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白军押送他们依次离开,祝锦朝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直到那些族人都消失在他的视线。
“你一定可以的。”?司遥似安慰地对祝锦说了一句。
祝锦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其实,刚才在?司遥给洛渊开锁的时候,他早就注意到了,但他没有阻止。他知道,阻止也不过是徒劳。
至于怎么开的锁,那得从洛渊知道是南离给刘罗生投毒的那天下午说起,也就是晚饭之前那段时间。
知道投毒后,要依洛渊之前那种正义感爆棚的性格,早就下令抓捕南离归案了。
可是,不知是什么情感的驱使,他却格外犹疑不定,回想着南离近日的异常举动,打算先自己找找线索。
他回想到花灯会那日南离突然到观水阁上参与天女散花的表演,有些不对劲,于前往观水阁找到那晚南离的舞伴。
“能具体说说那晚发生了什么吗?”洛渊问道。
女子有些警觉,怕这人是来找南离麻烦的,于是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那人涉及到我们一个案子的调查。”洛渊回道。
“哦,那你们可千万别冤枉了人。”女子以为是证明南离清白的事,于是就跟洛渊细细讲述了那晚的经历。
“我还没来得及谢谢那个小姐呢,一转头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对了,她伤口好了吗?”女子说道。
洛渊听完后,突来一股莫名的安心与轻松,至少大体可以确认她不是蛮夷的帮凶。她大概是只杀了刘罗生,用蛮夷的手法帮自己掩护。
可是,杀了刘罗生不是要紧事吗?但洛渊当时脑中太过混乱,已无心想这个了。
“好得差不多了。”
女子又从自己的桌柜中拿出一支细小的簪子交给洛渊“这是那晚她落在这里的,烦请你替我转交给她。”
谁知还没等洛渊还给南离,就被送到了蛮夷那里,簪子小小一只,蛮夷在给他搜身的时候,没有发现。
之后就是刚刚了,他偷偷把簪子递给?司遥示意帮他解开锁。和林茵对眼神,示意转移祝融等人的注意力。
还有,那晚南离对他说了那些话后,在“当然不需要”那句故意说给李壮志他们听的话之前,他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偷偷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回府后,洛渊一直昏睡了两天还没醒。要是普通的病症,南离自然能帮他治,但这是他的内力出了问题,只能自己调和,并且调和的好与否只有他自己清楚。
南离只能按时帮他施针,给他吊着一口气,一直没怎么阖眼地守在他身旁。
那天夜里洛渊才突然醒来,看见南离坐在桌旁,用手撑着头睡着了。
洛渊费力地撑起身子,床板发出微微的吱呀声,南离醒了过来。
“醒了。”南离用力睁了睁睡意惺忪的双眼,走到床边。
洛渊依靠在床头,侧着脸看向南离。
“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
两人间一对视,一种莫名的尴尬的氛围突袭,渐渐蔓延开,太多事,不知该以哪句开口合适。
沉默片刻。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
瞬间,两人又默契地将视线瞥向一边。
气氛更加莫名其妙了起来。
“对了,你的簪子。”洛渊将那根簪子递给南离。
“嗯……怎么在你这儿?”
其实她根本都不记得自己丢了一根簪子。
“院子里捡到的。”
“你的手该换药了。我去煎药。”
洛渊握刀时的手劲太大,手越用力,刀口也就越深,深到手骨都有些许磨损了。
“南离。”洛渊叫住了她,“沈,燎,雪……是谁?”
她忽地转回头,看向洛渊,但未说什么。
“我当时晕乎乎的,只听清了这三个字。有点……耳熟。”
“真的……耳熟吗?”
“就是觉得脑中有些印象,浮现出那三个字,是‘火燎的燎’‘白雪的雪’吗?”
南离盯着洛渊的眼神迷离了几分,喉咙有些发干,生咽了一口水,但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她紧了紧抓着裙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的手,“那你记得‘林瑟’这个名字吗?”
“林……瑟……”洛渊垂眸想了会儿,在脑海中费力地寻觅着那两个字。
……可好像没有。
洛渊微微摇了摇头。
南离若松了口气般,尽量小幅度地沉了沉肩膀视线从洛渊身上移下,又极轻微地扬了扬嘴角,抬眸回道“我也都不认识。”又沉了沉眼,补了句“不重要。”
转身离开了。
也是,那日,洛渊只听到了那三个字,又不知道那三个字是李壮志朝南离喊的。
但眼下看来得在洛渊亲自去问李壮志前,先一步杀了他以防他向洛渊泄露些什么。
那天,?司遥和南离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
“他醒了?”?司遥问道。
“嗯。”
“痊愈了吗?”
“他说好多了。”
?司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说道“我也得走了。”
“你的监视任务不是还没完成吗?”南离有些玩笑地说道。
?司遥淡然一笑,“我再怎么监视,应该也都没用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感情这事,不是你大仇得报前这段时间里该碰的。”
“从我踏上这段路那一刻起,哪还配有什么别的感情?”
南离的眉头轻轻蹙起,目光凝滞在眼前的石桌上,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雾,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拄到嘴角边,神气仍是那副风平浪静。
?司遥却好似看透般地轻蔑一笑,“不要小看了对方。”
南离没再多辩驳些什么。转话题道“其实,你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不近人情。”
?司遥摇了摇头,回道“他们都说我?司遥太过强势。不过是我太清楚了,太多人都惯于恃强凌弱,我不强势一些,受欺负的那个人就会是我。没有人会保护我,更没有人有必须去保护我,所以我需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希望你也能保护好自己。”
最后那句话,?司遥从未对其他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说。
?思遥太懂拿捏人心,太懂感情这个东西实在复杂。爱情会带来生命力与安全感,同样会造成痛苦与焦虑依赖;亲情会带来温暖与归属感,同样会造成压力与束缚;友情会带来愉悦与支持,同样会造成困扰与消耗……
当你决定鼓起勇气拥抱ta时,也要能坦然地接受并尊重ta随时可能会选择离开的自由。
爱是有局限的。但也正因爱本身的局限,让爱这件事显得弥足珍贵。
感情容易让人产生犹豫,而她,只能果决。因此,每当她察觉到自己可能和某个人间产生什么情感联系,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她都会提醒自己,该离那个人远点了。
但其实,当真正看到另外两个人的情感联系时,就如那日看到南离和洛渊的场景,说她一点都不被触动是假的。
谁会不向往美好的事情呢?
洛渊昏迷这两天,一直都是林茵在替他操持着公事。
洛渊醒后,次日清晨便立刻赶去宫里请示自己答应蛮夷的请求。
但黎王貌似不太支持。
他说“全天下的百姓都对蛮夷心怀不满,你这好不容易抓住他们,现在却又要把他们放了算什么事。”
“之前抓住他们是为了百姓安危,这和现在放了那些无罪的人没有冲突。”洛渊认真地回道,“而且,他们也并非都如世人想得那般,很大一部分都是偏见作祟。所以,臣还想为他们正名。”
“你想得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陛下,我是认真的。”
黎王先指了指他,后又用力地一甩袖子,把手背到后面,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些事哪能有你说得那么简单?罢了罢了,你要是有那些精力去做,孤也是拦不住你。但是,你要清楚,那是你自己要做的事,不准耽误公事。”
“臣明白。臣会尽快调查并整理好他们其中有罪之人的名单,交由陛下定夺。”
洛渊离开宫后,又立即赶往军营和府衙,安排调查有没有与那些被抓住的那些蛮夷人的相关的案件,若有人清白无错,就立刻释放。
因为他答应了他们,答应别人的事他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
不过洛渊知道,仅凭自己的影响力和努力,在为他们正名这件事上,简直微乎其微。他能够让自己改变,却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去改变所有人。
难道困于当时的世俗,这局就真的无解吗?
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帮助那些之后被证明清白的人回家,也时常会自掏腰包供给蛮夷粮食布匹,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
他就这样从清晨一直忙碌到了傍晚,实觉有些疲惫了,决定先回府稍事休息,晚些再去李壮志那里探视。
又到了看诊的日子。
“听说公主前些日子被抓去了蛮夷那里?”黎睦彦打趣道。
“怎么,你也想去试试?可惜没机会了。”
“那倒没有,只是惊讶像公主这样聪慧的人居然会被蛮夷玩弄于股掌中,听说公主在武功方面也很有造诣。啊——痛!”
刚才那一针格外痛。
“嘴部肌肉活动也会牵涉到很多神经,怕痛就先安静会儿。”
之后,他便再一言未发。
施针结束,他也未再说话,因为刚才太安静,他睡着了,睡得还蛮沉。
忽然,从窗外吹进来一阵凉风。
南离轻声轻脚地走过去将窗轻轻关上。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替他盖上了被子。
毕竟是她的病人,医者仁心,还对是他的身体多负责些吧。
很久后,黎睦彦才醒来,发现了自己身上被盖上的被子,起身后,只见桌上放着一颗糖豆。
他露出一个自然而然的笑。
今晚,林茵特地嘱托厨师多做几个好菜,庆祝洛渊和南离顺利回来。
“来!让我们举杯共贺二位回归!”林茵带头调动气氛。
洛渊、南离、何是、孟菲也都主动配合着他,五人举杯共饮…果汁。
几人边吃边谈着那几日的经历,当然,主要是林茵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着。
“你可以啊,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了。”洛渊有些欣慰地对林茵说道。
“快别提了,你不知道那几天我有多担心你们,我都没怎么合眼。”林茵回道。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睡了一整天而‘旷工’的原因吗?”孟菲一脸认真地问道,她是真的在很认真地问。
“诶诶诶,你扯远了!”林茵略显心虚地大声嚷嚷道。
其他人都被这一刻的场面所逗笑。
大家散了后,洛渊先回了书房。
南离和孟菲回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孟菲先出门,迅速朝书房走去,走到房间左侧的窗口前,悄悄拉开一点,透过窗缝观察洛渊的动迹,并慢慢地从口袋中要掏出什么。
“嘿,孟菲,干嘛呢?”不远处传来林茵爽朗的声音。
吓了孟菲一个激灵,连忙把手里握着的东西又塞回口袋。
转身一看,林茵正拿着一个长方形木盒走来。
“哦,那个……我乘凉呢。”孟菲装作很热的样子,用手扇着风。
“嗯?”林茵仔细感受了一下,“这才五月初,还没热到这种程度吧。”
孟菲一时没想好再怎么回应,尴尬地笑了笑,继续用手扇着风。
“不过也是,你们之前一直住在北方,刚来这里,不适应很正常。哝,这个给你。”林茵把那个木盒递给孟菲。
“这是什么?”孟菲边说边打开木盒。
“你之前不是说房间里潮湿吗?这是挚香铺特制的除湿香,别不识货哈,这个香铺可是号称黎国第一香铺呢,一香难求!而且,你听听这名字——除湿香,除湿效果就直接拉满。”林茵有些得意般解释道。
“它(指除湿香)还有别的叫法吗?”孟菲微微皱眉疑问着。
“嘶—这不是重点。好用就对了。”随后又很小声地补了句“我可是大半夜就去门口等着排队才买到的呢。”
孟菲听见了,“你不是睡了一整天吗?”
“对啊,一宿没睡,日夜颠倒不行啊?”林茵现在有些像小孩子生家长闷气的样子。
怎么感觉他生气的样子有些可爱呢?
孟菲低头看了看那个精美的小木盒,不自觉地上扬起了嘴角,微微一笑。
“原来你也会笑呀。”林茵边说边俯下身子,凑近去看她的笑颜。
视线在安静的空气中交汇,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却如失神了般,暂失瞬目反射,直直地看着他。
恢复了本能反应,眼睛一眨,她往旁边移了移,避开他的视线,迅速地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有些失措。
按照宗门的教诲,这份礼物,孟菲也应该当即拒绝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间充斥着的是一种蛮舒服的情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诶,你怎么了?”林茵见孟菲愣在那里,有些懵。随后他又转念一想“哦~我知道了,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用这个呀?很简单,就把它插到香炉里,点上火,让它自己焚烧就好了。”
孟菲听到后,嘴角又一次下意识地勾起一抹微笑,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林茵见到她这个样子,以为是自己送的礼物她很喜欢,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随后,说了句“现在夜里还是挺冷的,我先走了,你再乘会儿凉也赶快回房间吧。”
就乐呵呵地回自己房间了。
孟菲一直目送到林茵完全回到了房间。又迅捷地转过头,透过窗子观察洛渊的情况。
他仍在看书。
孟菲又重新拿出刚才放回口袋的东西,原来是个细管。
她把细管放到窗缝里,往里吹了一口气。
很快,管中的粉融入空气中,扩散到洛渊的位置,洛渊一头栽倒在书桌上。
原来是迷药。
她又轻悄悄地推门进去,从洛渊口袋中搜出白军营狱的钥匙。
她把钥匙转交给了南离,二人蒙上头面,一起悄悄离开了洛府。
留何是在府中把风。
营狱门口有两个士兵在值守。
她们同样用药粉迷晕了他们。
南离进入营狱,孟菲则站在营狱门口把风。
南离迅速找到自己要见的人,打开了他的狱门
——是李壮志。
“你终于来了。”李壮志毫无意外地说道。
南离冷冷地直视着他。
“别整天板着个脸,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挺爱笑的吗?”
见南离还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李壮志又说道“我记得,那时候每次去你家,你老缠着我给你讲有关诗词的小故事,那时候……”
南离打断了他的话“有意思吗?对你来说,真的值得怀念吗?”她的语调格外低沉。
李壮志一时未再作声。
“那你为何还要杀了他们!”南离的语调猛地抬高,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眼中充斥着怒火。
“他们不是我杀的!我又不是武夫,我怎么杀他们?”李壮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无辜地说道。
他的话,更猛烈地激起了南离心中的悲愤,她再也抑制不住那磨人的情绪了,她的眼神变得愈加凌厉。
“没动刀子就可以算作与你无关吗?你真当我还和以前一样天真吗?还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吗?灭我全家的主意和计划,是你先提出的,对吧?”
听到这句话,李壮志一时哑口无言。
“为何你们一起做的坏事,其他的人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却唯独你落得如此下场,你说这证明什么——黎允根本就不担心你会泄露此事。相反,他既知你心思如此深重,登上那个位置后,自然留不得你。也真可笑,到头来,你不还是有才却无处施展吗?”
“不是我!不是我!要怪都怪你父亲自己!偏要做那个出头鸟。”李壮志也怒气冲冲地大喊道。
听他提到自己的父亲,南离更是觉厌恶地要呕吐一般,
“事后你们竭力隐瞒,说是什么为了民生安定,其实不过就是怕引起民意暴动罢了!我父亲军功赫赫且体谅民生疾苦,所以受百姓尊崇,这是他付出的结果,为何最后要被你们当做刺向他的匕首!民心所向难道是他的错吗!”
不觉间,南离的眼角已湿润了几分,她深呼一口气。
李壮志愣了一下,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光线不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但他隐约察觉到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他随即诡谲地笑了起来,“你还是没变嘛,沈燎雪。”
随着李壮志的话音一落,南离瞬间情绪上头,抽出腰间的剑刺去。
但就在刺向他的那一刻,又被他的一句话拦住。
他以极快的语速说道“黎允一定不会告诉你那件事。”
见南离停住了手,他又补充道“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一件事。”
南离又将剑逼近了他,似乎不想再听他啰嗦了。
“洛渊就是林瑟!”
剑锋瞬间悬停在他胸前。
“是真的,洛渊就是林瑟。”他又迅速地补了句。
“林?瑟?”在短短几秒内,这两个字仿佛在她脑海中反复循环了几万遍。
但她并未表现出什么别样的情态。
“你疯了?他亲口告诉我,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林瑟。”
“但他记得沈燎雪,对吧?”
李壮志像是偷听了那晚他们的对话般,自信地问了句。
见南离久未吱声,他更笃定了。
“果然,他一定记得沈燎雪。”他点着头笑了笑,突然展现出像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实话告诉你吧,是黎允给他用了药,具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事实就是:他喝了药,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不记得林瑟很正常,人的遗忘,往往是从自己先开始的。但有趣的是,留在他心里的最后一个人……是你,沈燎雪。居然是你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唯一没忘记的就是你,于他,你到底是有多重要?”
南离仍在原地愣着。
她在想着什么呢——是之前那块记忆里的玉佩?还是那晚洛渊和她提到“沈燎雪”的那番话?抑或是与“林瑟”的往事……
总之,她现在脑子好乱好乱,或者,她根本没精力想任何事了。
“他能为了记住你而忘却所有其它重要的人和事,而你能为了他放弃替父母报仇吗?你配的上这份珍重吗?”
南离手起剑落,一剑捅进了他的心脏处,不偏不倚。
“呵—呵—呃……”他面带着轻蔑的表情,吐出几个讥讽的语调,唇齿间骤然迸溅出猩红的鲜血,如同泉涌般不可遏制,缓缓渗出,一丝,一丝,直到流尽为止。
直直地目视他一点一点痛苦地吐血、伏地、挣扎,直到死去,南离的眼睛没眨一下,在确认他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后,南离握着剑的手才开始缓缓放松开,剑“砰”的一声落地,她也跟着蹲下身来。
她用手往后捋了捋头发,看了看眼前的尸体,低头,揉了揉眉头。
突然两滴泪直直地从眼角滑落,经过鼻、唇,到下巴,有种搔痒的感觉,她揉着眉头的手转而也滑到下巴上,紧紧地捂住了嘴。
那两个字仍在她脑海中如雷鸣般反复回响,震得她思绪乱飞,理智几乎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震撼所淹没。
洛渊就是林瑟。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吗?
不,从看到那块玉佩起,你就有这种感觉了,是你不敢相信罢了。你害怕,你真的害怕,爹娘死后,你从来没有再像这样害怕过什么,你太害怕了,你怕他是林瑟,你会下不去手,所以你干脆逃避,不再去想。现在该怎么办呢?
可在我看来,又没有什么区别。你想过吗?就算他只是洛渊,你就没担心过自己最后会下不去手吗?
虽然最后她要杀的只是黎允,但也会对他产生些影响:他对黎允的知遇之恩有多看重?他对黎国百姓的安定之态有多在乎?这是她担心的。
是洛渊,还是林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两人对你来说,好像也都如“林瑟或洛渊心中的‘沈燎雪’”一样重要吧。
南离赶回府后,何是看见她有些红肿的眼睛,问了句“你……还好吗?”
“谢谢你,把他留给我。”南离对他浅浅一笑,又径直去了洛渊的房间。
何是一直望着她直到进门。
那日,何是本可以将李壮志一击致命的,但他没有那样做,特意把机会留给了南离,她说过她想亲手去杀了他。
去洛渊的房间返还钥匙,见他仍趴在桌子上。
夜间的风还是很凉。
南离轻轻地关上窗户,解下披风,盖在洛渊身上,目光中带有几丝柔和,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看着看着,她的眼渐渐泛红了些,她似微微用力扬了扬嘴角,可唇边皮肤像是瞬间松弛了般,根本挂不住笑,她便用力地咬住嘴唇里面那块肉,紧紧地咬着不放,泪水悬停在眼眶中迟迟不肯落下,泪里像是含盐,苦涩的感觉浸地她干涩的眼生痛,她用力一眨眼,两滴泪缓缓滑过皮肤,滴落在了桌上,牙齿也终究放过了那瓣唇,只留给味觉一股浓烈的鲜血味。
但实际上,她硬是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林瑟的样子,眼前的人,分明只是洛渊。
“‘没有拥有就不会失去’这是她从?司遥那里刚悟到的道理。以后,我离他远点便是了。渐渐淡化自己在他视线中的影子、心中的感觉。这样,最后对他的影响就会缩到最小了吧。就算他是林瑟,我不是也早已做出选择了吗?而且他不记得我了,这分明是件好事:这样一来,我对他就更不会有什么影响了。”她决意狠了狠心“为了爹娘,为了无辜的满门,仇我一定要报……这才对吧?”她一直是个野心家。也有祈求神灵的时刻“我太自私了吧,可我真的没法忽视这灭门之仇;我明明早就做了选择,就请放过他不要让他卷入这场缪局了吧,可为什么他还是出现了?我到底该怎么才能不让这场谬局牵连进无辜的人啊?我就该当初眼睁睁看着家人死亡而无动于衷、老老实实地待着吗?还是该一死了之辜负拼命护住我的爹娘?我到底该怎样做啊?为什么无论我怎样选都是错?我的心真的感觉撕裂般地痛着。我应得报应,我也甘愿领受,我情愿接受这背叛约定的惩罚。但我宁愿他永远也不要记起我,我宁愿自己带着愧疚与痛苦度过这还剩的日子,这是我本该承受的,请把所有的苦难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都只降临给我一个人吧。就请放过他吧,就让他只做洛渊,可以吗?”
想到此,她眼眶里又已盈满了泪,她忙用袖子拭去,又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随后悄悄地关门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洛渊这才睁开了眼。
他根本就没被迷晕!
在最初孟菲行动时,洛渊就注意到了她,提前吃了一颗醒神丸提防着。
果不其然,孟菲朝他房里投放迷药。
随后,在孟菲进屋找钥匙时,他故意装作被迷晕。
趁何是未注意时,他悄悄翻出府邸,赶往营狱。
那时南离已进去一段时间,洛渊在暗处瞄准其中一个士兵肩膀上的穴位,朝那个位置扔了根针,那个士兵立刻清醒了过来,孟菲为了不让他进狱查看,只好故意制造动静,让那个士兵发现她,随后跑向树林引开他。
洛渊正趁这个空档,悄悄靠近营狱,可惜,只听到了一句话“你还是没变嘛,沈燎雪。”
随后,孟菲便赶了回来。他只得离开了。
洛渊看了看桌上泛着光的那滴泪。
现在,南离隐藏着的秘密,名正言顺地与他有关了。
“沈燎雪”——是个怎样的人?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变成了南离。
第二天一早,洛渊便去朝见了黎允。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和南离一直以来的多个行动都有关联的一个人了。
他先向黎允面奏了近日的政事情况。
后两人又闲谈了片刻,随后他才提起当下最想知道的话题。
“陛下,您听说过‘林瑟’这个名字吗?”
“你从哪听说的?”说这句话前,黎允顿了几秒,洛渊观察,他的表情比刚才明显僵硬些。
“李壮志。”他只回答了这个名字。
“哦……他都说了什么?”声调比刚才高了几分,语气却表现出很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手支住膝盖,那块地方的衣服可看出微皱着,是手在用力的表现。
洛渊故意愣了几秒,没答复。
随后若陈述政事般说道“他昨晚死了,自尽。我还没来得及审问他,只听他喊了一声这个名字。”
“哦。”黎允点了点头,压着衣服的手略微松了松“嗯……我认识那个人,是我和他(李壮志)的一位故人罢了。”
“原来是这样。”
两人的对话停顿了几秒。
“那陛下,也认识‘沈燎雪’吗?”洛渊又突然问道。
初听那三个字时,黎允下意识地长了长口,像是欲语又止,眼神迅速扫视了洛渊全身一遍,才故作平静地开口说道“也是听他说的?”
“是。”
“也是一位故人罢了。你不必介怀,这是我们之间的旧事罢了,过去的,没什么好重提的,也没什么重要的。既然他已经死了,蛮夷也悉数捕获了,这案就快快结了吧。”
“是。”
洛渊离开。
今日,他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一个点:
黎允承认他先前认识沈燎雪,也就是南离。
但黎允先前并不认识南离,也就是沈燎雪。
至于“林瑟”什么的,不过是他的铺垫罢了。
他开始思索着:
隐藏“沈燎雪”的身份,应该与她来黎国的目的有关吧。
仔细回想,她来黎国后可能杀了的人:刘克、毕儒、刘罗生、李壮志。
其中有三个都与黎允也相关。
她不像是平白无故乱杀人的人。他们之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黎允和李壮志都称与沈燎雪认识,李壮志能认出南离就是她,黎允为何认不出?
还有,毕儒的那张血书,这么一想,黎允可能并不是在帮南离隐瞒她杀了毕儒,他应该根本就不知道是她杀的毕儒,而是他在刻意逃避着这什么。十三年前……
对!血书中提到一个时间点:十三年前。
那是否可以推至他们是十三年前就认识了?
可是,十三年前南离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吧。她姓“沈、南”,却从未姓过“?”。“南”尚有解释,可“沈”……
会不会,她根本不是?国公主,她的父母另有其人?
好乱。
捋一捋。也许是这样:她原名“沈燎雪”,长大后化名“南离”,中间的经历貌似十分压抑,她以?国公主身份来黎国和亲,可这背后隐藏着她另外的目的。她并未直接与我成亲,而是请愿两王在三月后再大婚,好像是在迁就我。她又说她三个月后,也就是成亲那日一定会离开,那日又是一个代表什么意义的关键点?来到黎国后,她先后杀了数人,且多与黎允有关……这样看来,她好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但在这期间,她也做了些别的事:帮柳府的家奴重获自由,帮红叶楼铲除了“鬼神”,替我疗伤,救了“花灯会”那舞女一命,入局蛮夷之事……她好像又是个善良正气的“好人”。
等等!从哪儿开始转折的?
判断她是“坏人”的依据好像只有那一个:她先后杀了数人,且多与黎允有关。
加之,我从一开始就一直隐约的感觉:她对黎允打心底的抵触感——
所以,她最后的目的也会与黎允有关吗?
而且,就此看来,那个目的大抵不会生成个好结局。
他们之间隐藏的秘密应该就是这背后的原因吧。
我好像应该拦住她。
但我好像又无权介入,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偏偏,我却与主人公之一——“沈燎雪”像是也有联系。
这是最令我费解的。
“‘沈燎雪’这三个字为何会出现我的记忆神经里?我之前认识她吗?我不记得,真的不记得。她好像也不记得。十三年前的事,我是真的没印象了。但这个名字,确实像是十三年前就刻在我脑海里的,且只有这个名字。”
还有,“林瑟”又是谁?她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名字。之前在南离第一次捡到那枚玉佩时,脱口而出喊的这个名字,他不是没听到,只是没放在心上而已,那天问她关于“沈燎雪”的时候,她又提了一次。他们一定也互相认识吧。
南离,我们十三年前就认识了吗?那天你看着我哭了,是因为我吗?
不对,十三年前,你还不叫“南离”吧。
一个人,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之分。人,始终是一个多面体,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但一个人看他人的视角却总习惯于单一,所以我们会将对方区分成:好友、仇敌、陌生人。
洛渊,你好像看到了南离的另一面,你好像愿意去发现南离的另一面。
她在你的视角中,好像拥有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