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御疆嗤笑一声,继续说:“少予,你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若不是你,你师父又岂会轻易就死在本座手里。”
“你什么意思?”
她身体一顿,心底某个模糊的疑影突然清晰,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从头到尾都在他的算计里。
“那晚,我离开房间后,你同乌鸦说的话……是真的吗?”她声音颤抖道。
百里御疆眼中赞赏道:“半真半假吧,你完成的很出色。”
少予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所以你装醉,是为了让我拿到传信铃,好通知师父?”
见对方没有反驳,她的灵魂仿佛一下子被抽干,脸色苍白如纸。
原来师父的怀疑没有错,她竟真的“欺骗”了他。这段时间,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这只恶妖耍得团团转。
而就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候,新的折磨才开始。
百里御疆又怎会轻易让她救师父呢?
他只略施法术,便将她强行拖拽进怀里,还故作深情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嘴角的血迹,语气温柔得令她作呕:“不是欺骗,是在帮你。”
少予厌恶地偏头,可她刚想张嘴反驳,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看着百里御疆眼底得逞的笑意,她唯有凭着一腔愤怒,拼命挣扎,来反抗他的禁锢。
“本座知道,你在天境受了委屈,恨净尘一直关着你。”百里御疆暗中收紧手臂,将她箍得更紧,嘴上依旧温柔地哄着,“别怕,现在已经帮你报仇了。”
而当他转头望向净尘时,语气里便全是恶意:“净尘,本座答应过她,等一切结束后,便带她回万妖境。你死了,她倒也省得左右为难。”
少予听到这翻颠倒黑白的话,心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当她余光望向躺在地上的师父时,发现他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死了一样,心不由揪得更紧。她清楚百里御疆要利用自己,从精神层面彻底击垮师父。
百里御疆瞥了她一眼,勾起残忍的笑意,“别激动,你的心愿就快达成,他马上就要死了。”
话音刚落,他便召回躺在地上的赤剑,强制搂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净尘。
就在长剑挥下的瞬间,少予突然发狠地咬住百里御疆的脖颈,硬生生扯下一块血肉。
剑因此失了力度,一头扎进废墟。
百里御疆吃痛地将她推了出去,抬眸时,便看到少予满嘴腥血,和一双激动到发红的眼睛。
他看着她,心里竟莫名生出“是不是做得太绝”的念头,可这念头刚冒出,便被他掐灭了。他乃万妖之主,向来只论强弱,不论情感,何况对方还是天境的小小仙灵,他又岂会有半分愧疚?
就这样,百里御疆和少予各怀心思,无声地拉锯着,谁也没注意到——
倒在地上,始终没出声的净尘,身上的伤口正一缕一缕往外冒着黑气,原本还维持着他生命的微弱金光,也被聚拢成团的黑雾吞噬殆尽。
下一秒,净尘身上伤口已全数愈合。当他睁开眼,瞳孔已布满浓黑,再不见半分清明。而额间的墨色昙花印记,也悄悄爬满了整张脸,看起来可怖又诡异。
他起身,抬手便向百里御疆挥出一道凌厉的黑风。
速度太快,距离又近,百里御疆察觉到时,已避无可避。他的腹部很快被开了个洞,伤口冒着股股黑气。
“你,竟入魔了!”他踉跄着后退,眼神满是震惊,他没料到,净尘竟会走到这一步。
既已入魔,那便只能回万妖境再做打算。
百里御疆立刻召唤出数百只乌鸦,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才堪堪抵挡住净尘的攻击。
离开时,他伸手想要抓住少予的手腕。
“跟本座走!”
她却猛地后退,整个身体充满抗拒。
百里御疆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他不再强求,打开结界,身影很快便消失于雨幕中。
净尘压根没再管离去的妖,他将目光投向少予,眼神只剩下冰冷:“你同百里御疆勾结,背叛我,既是同谋,你也该死!”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少予想开口解释,却发不出声。
面对完全陌生的师父,她强压着恐惧,上前拉住净尘的衣角,又指了指自己嗓子,祈求他能先解开失语禁术,让她把话说清楚。
可净尘只是垂眸看向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寒光一闪,衣袖便被无情划破。
“投靠妖族,罪无可赦。”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断。”
说完,净尘抬手召唤出玄霄塔,塔身稳稳悬在少予的头顶,压抑地让她喘不过气。
不要——!
少予在心里拼命呐喊,但随着塔身的吸力越来越强,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此刻,她只剩一个清晰的念头:一定要出塔,要在师父面前自证清白,而唯一的办法就是……
试试吧,也许真的就成功了。
她撑着最后的意志,念了一长段晦涩的巫蛊咒语。
直到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一同被吸进塔内,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安心地阖上眼。
耳边同时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你对本座做了什么!!”
*
朦胧间,少予只觉得自己像陷在一场漫长的噩梦里。从救下百里御疆,到被师父单方面决裂。短短三个月的时光,竟过得比她前两千年的日子都“精彩”。
可是啊,这场梦里掺的全是刀子。
她不想再当个单纯的傻子了,错认同伴,失去师父,就是对她的惩罚。
如果这就是成长的话,那真的好痛。
四周阴风阵阵,少予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她好想哭,可这一次身边再没有依靠了。
师父,徒儿好想你……
“醒了?你最好跟本座解释下。”这声音里含着怒气。
好吧,她用力擦干眼泪,现在可不是让她难过的时候,还要打起精神,才能集中精力对付这只恶妖。
少予撑着地面坐起身,目光扫过身旁大马金刀坐着的百里御疆,眼底掠过一丝幸灾乐祸。
除了脸依旧妖孽,其他都没法看——脖颈的伤口刚结痂、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头发散乱地披在背后,衣摆更是破得不成样子,全然没了往日妖主的威风。
百里御疆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恶狠狠地威胁道:“再看,挖了你的眼。”
面对性格卑劣的恶妖,她给自己默默打气:别怕,你现在有掌控权了。
少予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能发出声,于是她更生气了,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分。
“你这恶妖横什么!过去就是我太心软,才让你得逞。现在你被我拉进这塔里,最好态度放尊重点!”
百里御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少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他咬牙道:“本座看你是找死!”
“别整天就把死挂在嘴边,怪不得你运气这么差!”少予挺直脊背,带着几分狠意道:“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早在初见面时,我就给你喂下过蛊虫,现在只要一念咒,你就只能听我的指挥。若我死了,你也得陪葬!”
陪葬这件事是假的,但真假参半这招,她可是跟对方学的。
“是那颗红色药丸……”百里御疆面色一沉,指尖捏得咔咔响,“本座倒是小看你了。”
“知道怕了吧?等等……”少予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生气地指着他的鼻子,“好你个恶妖,当初竟然装失忆骗我!”
一仙一妖瞬间剑拔弩张,都撸起了衣袖,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百里御疆却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自嘲:“没想到啊,本座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画风转的突然,让少予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有病吧?
他收敛了笑声,挑眉道:“说说吧,为什么把本座拉进塔里,就为了报仇?”
少予也懒得跟他周旋,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出塔,而你,是唯一能破塔的妖。”
“原来是要本座带你出塔。”百里御疆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戏谑,“你这是求妖的态度?”
“这不是求,是交易,你带我出塔,我解你身上的蛊毒。”她指正道。
“你就不怕解毒后,本座立刻杀了你。”百里御疆往前凑了凑,眼带杀气。
少予毫不畏惧,下巴微抬,“怕什么?你又打不过我师父。”
百里御疆语气冷了几分:“净尘已经入魔。你出塔要是为了找他,那本座劝你别白费心思。传说中入魔者会七情尽失,他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师父入魔也是被你逼的!我会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其他你少管!”少予怒怼道。
百里御疆摊了摊手,满脸不屑,“行,到时候等着替你收尸。这笔交易,本座应了。”
说完他便指了指悬空在塔顶的一朵黑色昙花,此时它正盛放着,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包裹,形成一张根系盘错的锁链网。
“那是阵眼,本座先前破塔时,它金光尚存。如今通体染黑,破塔怕是更难了。”他语气沉了沉,特意强调道:“你师父想彻底将你困死在塔里。”
这句话刺痛了少予,但她嘴上依旧不甘示弱道:“这么看来,堂堂妖主大人也出不去了?”
“激将法对本座没用。”百里御疆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眼神锐利起来,“出不出的去,试试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