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但文职 第196章 一罪与百善

这不是主管第一次开放构筑部。

在过往的记忆里，塞恩思也曾经历过几番构筑部开放后的混乱，知晓构筑部开放后主管就将彻底断开公司与外界的连接，专心应对设施中出现的混乱。

可设施中为何会出现动乱？塞恩思并不知晓。

主管将很多事情埋藏在心底，鲜少对他人倾诉，尤其是职员。

主管不会向听命行事的员工表现自己的决心，也不会向弱小无助的文职显露出自己的迷茫，塞恩思想要知道些什么只能靠自己。

资料库中没有有关构筑部的详细介绍，但过往的记忆告诉塞恩思：一旦主管开放构筑部并与外界断开链接，那些被主管安抚下来的部长很快就会再次躁动起来，随后是小股的清道夫入侵公司，然后是收尾人，最后是眼线和爪牙。

塞恩思不懂部长们为何会与主管再起争端，也不懂眼线和爪牙为何要攻袭脑叶公司。

部长反叛或许可以用私人恩怨恩怨解释，清道夫和收尾人这种为了钱什么活都接的家伙也可以暂且不提，但眼线和爪牙可都是首脑的势力，首脑为何要派人对脑叶公司动手？

脑叶公司可是世界之翼的羽毛之一啊，即使主管突然封闭了公司与外界的联系，首脑也不至于不听解释马上就要派人来攻打吧？

塞恩思不懂，但塞恩思长了嘴会说话，决定向主管寻求答案。

后巷的清道夫和收尾人是受谁指使试探公司？来自首脑的眼线和爪牙的攻袭能否想办法避开？杀死他们会对公司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部长们能不能换一种更和平的方式跟主管较劲，优先一致对外应对外界的侵扰？

不管是外部势力侵袭还是内部势力打架，职员都是最先遭殃的马前卒，塞恩思不想自己和自己的同伴们死的不明不白。

以及……最重要的，时间的循环是否还会继续？

塞恩思继承自过去自己的记忆大多在构筑部开放收容的第二天（D47）被画上休止符，少数停留在第三天（D48），只有极少数最终来到了第四天（D49）。

这些记忆的终点无一不是混乱中合眼，随后重启新的时间循环。

寻常人工作三五十年就要退休，而塞恩思早在那不完整的记忆中上完了几辈子的班，已经受够了脑叶公司的工作，无法接受时间在混乱中重启，一切再度回到开始……

塞恩思不信神，厌恶来自他者的控制与灵魂上的使徒标记，对“白夜”的感情十分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能摆脱主管的精神控制的根本原因是过往记忆所带来的灵魂厚度。

——主管不可能在时间重启之初就重新收容“白夜”，而如果没有“白夜”作为锚点，记忆一片空白的自己很难摆脱主管的控制，只会在浑浑噩噩地继续工作。

重复的工作日程让塞恩思淡薄了对死亡的恐惧，但她害怕自己在循环的时间中迷失了自我，彻底沦为主管口中落魄麻木需要“光”来拯救的可怜人。

那是比死亡更恐怖的鬼故事。

于是塞恩思拒绝了来自主管的休息指令，再一次来到了主控室的门前，执着寻求着一个答案。

门开了，

在塞恩思拿出“失乐园”尝试撬门之前。

门开了，

房内的主管仍旧忙碌于工作，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上是稀稀拉拉的十数个职员在忙碌，最大的几块监控屏幕上是那几间还未达到职员装备研发上限的A级异想体。

构筑部的挑战一旦开启便无法中途停下，如今的部长们已经不再会向主管及时通报部门内职员的伤损情况，就连异想体出逃也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上层部门的四名部长在午夜过后也开始再度尝试阻挠主管的脚步。

Malkuth影响着控制系统，调换了预设流程所对应的工作种类；Yesod操控着情报系统，降低了监控画质并延缓了信息汇入主控室的时间；Netzach关闭了再生反应堆，让职员们失去了系统性的安全保障；Hod停止了属性维持系统，让职员们的四维属性大幅降低，影响着主管的工作。

虽然这些负面影响对主管并不致命，但却极大程度地加深了主管的忙碌程度，开门允许塞恩思入内不代表他要立刻回应塞恩思。

看着主管略显淡薄的背影，塞恩思不受控制地想：如果主管死去，这恶心的循环可能迎来结束吗？

主管敏锐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意，当即按停了时间。

可安吉拉却没有用像过去那样拦在主管面前，调度武器库中的闲置武器警告越过安全距离的塞恩思，只沉默站在主管身后半步娴静侍立着。

“安吉拉？”主管发出质疑的声音。

“构筑部挑战存在的意义是向所有人证明您的能力与决心。”安吉拉拒绝背负不属于自己的指责。“职员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不是故事中可有可无的背景板，相对应的，您也应当向职员们证明您有能力带领他们走向更有希望的明天。”

安吉拉的态度明确了一个事实，来自塞恩思的质问同样是构筑部挑战的一环，他需要尽可能避免塞恩思再次掀起一场职员的暴动。

主管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职员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强势镇压只会让现状更加混乱，妥善处理好一切并得到他们的支持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正确选择。

他苦恼地按了按额角，又检查了一遍设施内职员们的生命及精神状态，确认正在进行中的工作一切正常，与塞恩思对话不会影响收容区稳定，这才恢复了时间流动，回身看向塞恩思。

塞恩思早已习惯了时间暂停的恍惚，也不在乎主管扎眼将就转过了身子面对自己的‘瞬移’表现，只严肃看着主管的眼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构筑部开放后公司会动乱至此？为什么时间每次到构筑部就会重启？这样的循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主管的手指敲打着扶手，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对塞恩思的问题避之不谈或敷衍了事都极有可能再度引发来自职员的暴乱，他需要安抚塞恩思的情绪，妥善处理可能爆发的危机，避免混乱升级。

——此刻设施已与外界彻底锻炼，主管不仅无法指挥部长们协助镇压不安分的职员，还要尽可能减少职员的伤亡，以免到最后落得无人可用的悲凉境地。

于是，主管第一次向他手下的职员解释起了自己的计划。

“公司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是因为完整的光之种即将充能完毕完成发射，为世界带来变革。”

“外界的既得利益者不会欢迎这样的改变，所以会趁着考验降临，现实与构象交错的能量紊乱之时进入设施打探公司现状。”

“部长们的阻挠也并非是我们再度出现理念冲突，而是他们希望我能向他们证明我已经有了突破围剿发射希望的能力——如果做不到，不如重启循环，在循环中积蓄足以斩断循环的力量。”

主管鲜少长篇大论，简短的几段话让塞恩思怀疑起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你打算现在就发射光之种？现在？马上？！”塞恩思震惊不已。

主管肯定道：“光芒已经完整，发射它的能量也将不日积累完毕。”

塞恩思哽住了。

能量储备完毕就直接发射？主管是疯了吗？！

连她那个糟心生父所在的邪-教组织都知道要在有足够积累前批皮积累资产和信众，主管不会以为他在时间循环里为光之种积攒力量就是广积粮了吧？

高筑墙呢？缓称王呢？！

没有简洁明了的改革口号，没有目标一致的利益共同体，心理有想法也不说，闷头就是造核武器，能量完成储备就直接决定要发射光之种改变世界，怪不得首脑要派人来探查！

就算现在公司里的文职们也能算是成熟战力了，他们也不足与世界为敌啊！

光之种发射的动静必然不会小，脑叶公司一定会成为外界的集火对象，主管到底有没有想过他做的事情被首脑发现后公司会迎来怎么样的结局！

塞恩思努力保持冷静，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希望主管能像妥善收入异想体那样妥善安排好了“光之种”发射后处理问题。

而主管只是说：“当光树贯彻天地，都市中的人们将不再有迷茫，绝望的循环被斩断，你们也将拥有真正的自由。”

这完全是废话！

塞恩思失去了表情，不想和主管这个满脑子都是“光”的疯子说话。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外面的人已经找了上来，摘无法改变主管决定的前提下，塞恩思只能再次向主管求证光之种——当别人怀疑你有核武器时，你最好真的有。

“相信光的力量，它会是改变世界的希望。”主管说，避开了塞恩思的视线。

一罪与百善，这座设施中的一切都是他所犯下的罪。

塞恩思直觉有哪里不对，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主管会想要在最后将自己投入光中，没有给公司里的任何人留有后路。

临走前，塞恩思看安吉拉。

安吉拉仍侍立在主管身后半步，娴静垂眸，嘴唇勾起完美的弧度，笑意却虚假万分。

——

以后？

我们没有以后。

当光芒埋葬苦痛，希望播撒大地，我们的故事便迎来了终章。

美丽的天使念诵着创世圣经上的旁白：多么完美的结局啊。

当主管投身入光，脑叶公司的最高指挥权将归安吉拉所有。

——安吉拉不想死，更巧的是，职员也不想为脑叶公司陪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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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一罪与百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