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今宵 第20章 至死不休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像野兽爆发前的哀鸣。极强的远光灯将蹲在地上的萧子衿笼罩。

萧子衿抬头，对上刺眼的灯，那张精致的脸上只出现了一瞬的错愕和慌张，随即被一种复杂的兴奋取代。

那绝对不是恐惧！

萧子衿瞳孔骤缩后又突然放大。看见速度极快，只能看见残影的劳斯莱斯，他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疯狂的弧度。

不顾嘴里的血，像临死前都不愿投降的反派吸血鬼伯爵。

心脏在胸膛中剧烈跳动，不是因为濒死的恐惧，而是一种极致的兴奋和激动。爽感如同电流穿过他的四肢百骸。

她就该是这样！

他就知道她绝不是温顺的金丝雀，而是一团火，一把刀，一只刺猬——不对，不是刺猬，而是一只从未被驯服的猎豹。

他精心策划的坠河戏码是为了逼出在生死面前最后一刻的真心。但李清泱此刻直白的狠和杀意简直是最直接的回应。

她在乎！不然根本牵扯不起她内心的一点波澜。她只有极致的在意才会催生起极致的愤怒。

他带着颤栗的愉悦，低喃道：“泱泱……”

车速越来越快，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到他跟前，颅内好像已经拉起警报，死亡的真切感席卷他全身。

他却有种病态的满足感，死在她手里也许是最好的归宿……至少连最后一刻都跟她在一起，至少她也许会永远记得他，在她杀下一个人之前。

他用最热烈的方式，烙印在她的生命里。

他从没想过躲，张开双臂，眼下的红痣被灯光照的更加明显，甚至红的发黑。他此刻就像一个接受死神宣告的叛徒。

李清泱眼神坚定而冰锐，带着她所有被戏耍被看清的愤怒屈辱直直冲向萧子衿，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男人。

她就是想撞死他，至少在这一刻，她宁愿萧子衿死了，这个念头清晰而尖锐。他早就将她逼到绝境，撕开她的伪装，那么一起毁灭就好了！

她现在极度冷静又决绝。

对上萧子衿的眼神只剩下平静，看着他嗜血的表情，她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然而在看清他的唇语：泱泱时，就在车头即将吞噬那抹身影时，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微小的偏移通过方向盘传递。

到底是多年驾驶形成的肌肉记忆的规避还是自己内心不愿承认的一丝不忍？连她自己都无从考证。

萧子衿清晰地看着死亡向自己逼近，感官无限放大，敏锐地捕捉到那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

他的泱泱，终究还是舍不得杀他。

这个认知出现后，他的心脏狂跳，似乎要冲出胸腔，血液沸腾。

“砰——”劳斯莱斯撞上粗壮树木的巨响传来。

树干剧烈摇晃，落叶纷飞。

引擎盖变形，车灯碎裂，但车身依然完好。巨大的冲击力让李清泱身体猛地前倾，又被狠狠弹回靠背。

李清泱胸口剧烈起伏，刚刚的暴戾和决绝都残留在眼底，随后才是血液凝固的冷却和薄汗。

她透过后视镜，看不到萧子衿的身影。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撞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躲。

那个疯子……

细微的恐慌爬上她心头，她恨他戏耍她，想杀了他。但这一切都基于在自己的掌控之内，而不是……这么失控。

她手心出汗，握在门把手上，心里犹豫。

就在她要推门下车的一瞬间，一声低哑癫狂笑意的声音从车后传来。

“呵呵……哈哈哈……”

萧子衿有些踉跄地走来，他看起来很狼狈，头上还有落下的树叶，发型也凌乱，脸红肿不堪，嘴边还有凝固的鲜血。

她的眼却亮得渗人，那种狂热的光芒死死锁在车内的李清泱身上。

他一边笑，一边朝着驾驶位走来，步伐不稳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气息。

他手重重按在驾驶座的车窗上，头探进来，贪婪地凝望着那张惊魂未定却依旧冷清的脸。

他手指冰凉，抚摸上李清泱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泱宝……你果然从不会让我失望。”

他声音激动而愉悦：“你刚刚想杀了我对吗？因为我说爱你，因为你也在意我，被逼急了对不对？”

李清泱眼神死死盯着他，听着那些荒谬的推论，“萧子衿！我撞你是因为你该死！耍我很有意思？”她将缠绕在自己脸上的手狠狠摔下。

萧子衿癫狂着：“耍你没意思，知道你在意我才有意思。”他手又缠上她，“泱泱！看看你现在，多美多鲜活！”

“只为了我而有的表情……”

他舔了口唇上的血迹，声音仿若厉鬼：“你担心我死了，哪怕就一秒，你动摇了。”

李清泱拍开他的手，用修长白皙的手掐住他下颌，眼神也变得血红：“自作多情。”

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和红的发黑的血迹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萧子衿又缠上她手臂，“你有。”

他拉着李清泱的手腕，猛地一扯，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

“泱泱，只有我们才是一类人，只有我们才应该天生在一起。哪怕是互相折磨，至死不休。”

“谁跟你一类人？”她攥紧下颌的手收紧，捏的萧子衿生疼，感觉骨头都被捏碎。

另一只死死掐住他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萧子衿像感受不到疼一般，力道没有丝毫减弱。

李清泱右手用尽全力掐他的下颌，一口咬上抓住她的那只手腕，跟刚才一样毫不留情。

萧子衿挑眉，松开手。

李清泱毫不犹豫升起车窗，手灵活地在方向盘上打转，不一会儿萧子衿就只能看见离开的车尾气。

他看着手上的牙印，把它当成爱的标记般欣赏，专属的，他的标记。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萧子衿收敛起脸上的神情。掏出手机给韩天打去了电话，声音很冷：“记住碧罗河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该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派车过来接我。”

随后将手机猛地一抛，丢进了海里。

夜色渐浓，李清泱驾驶着车头破损的劳斯莱斯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城市繁华的夜景她根本没有心思看，河边的一切都如幻影一般。

她开得很慢，感受着夜晚微凉的风。打开车窗，希望把属于他的味道吹散，那股他特有的偏执气息以及血腥味。

但好像并不管用。

味道似乎不在车里，在心里。

她不打算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想去自己之前买的公寓。虽说离市区有些远，但安静，适合生活。

简称养老，一个逃离城市喧嚣的地方。

这段时间的一切都太耗费她的精力，不管后续怎么样，至少现在她想自己呆一段时间。

萧子衿还站在原地，任由夜风吹乱他的发丝和衣衫。手腕上和肩上的咬痕深可见血，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般。

夜风带着点灰尘，伤口处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萧子衿把手举起来看着那个牙印，眼底是翻涌的痴恋。

他对着那个咬痕覆上自己的唇，好像这般就能和他的泱泱融为一体。

他认为这些实际的痕迹才是烙印，而那本可有可无的结婚证他根本就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不论爱与不爱。

他想要的是从身体到灵魂的归属，这是一纸协议，一个本子给不了的。

本就是他要的太多。

韩天能当特助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十分钟不到，一辆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停在他脚边。

司机头也不敢抬，恭敬下车给他开门。

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老板狼狈的样子，也没人会想别人看到他的狼狈。

除了她。

萧子衿弯腰上车，却还是不免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比愤怒先袭上心头的是满足感。

他闭眼靠坐在后座，脑海全是李清泱。假意撒娇的、面对别人狠厉的又或者今晚失控冰冷而又坚定的。

“回御景湾。”

车子平稳行驶，警车和救护车的光影与他们交错而过。

今晚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除，新闻上不会出现萧子衿和李小姐的名字。

……

李清泱停好车，上楼，指纹开门，然后接着夜色的微光和记忆往卧室去。熟悉的安全感将她包裹，走进浴室，让温热的水包裹她全身。

手腕上还有被紧握的红痕，她闭着眼，感受水从头淋到脚。然后狠狠搓手腕处，好像那里不是红痕，是萧子衿。

她皮肤太嫩，没几下就红的不行，她望着浴室旖旎的水汽低声骂了句：“疯子。”

只是这声音少了些刚才的决绝，多了几分无奈。

翌日，李清泱是被顾妍可的电话吵醒，她手往伸往枕头下，接起。

“泱泱，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李清泱声音还是懒懒的：“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顾妍可在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大姐，你自己买的公寓，你的小窝。”

李清泱闻言坐了起来，刚想说密码，结果昨天晚上手机手机忘充电，自动关机了。

她无奈爬起来去给顾妍可开门。

一看顾妍可左右手都提满了东西。

李清泱看到她一瞬间委屈好像要溢出来，她无力地将身体靠在顾妍可身上，下巴放在她肩膀。

她俩就这样无声拥抱着，如往常无数次一样。

直到顾妍可受不了：“泱姐姐，我手上提了千斤顶。”

李清泱才回过神来，帮着提东西然后带着顾妍可进去。

顾妍可打量着这个六七十平的小房子，有点不满意：“你就给自己买这么个小房子？你不早给我说，我给你挑个好点的。”

李清泱笑道：“越小才越有家的感觉嘛。”

“那你之前跟我住一起，不是家的感觉吗？我那五百平的大平层呢。”

“妍妍，你在家就在呀。”

顾妍可鼻头一酸，眼眶中的泪好像藏不住：“别贫了，不好受吧。”

李清泱拉着顾妍可坐下，试探道：“你都知道了？”

“你瞒着谁也不能瞒着我啊。”

李清泱抱着她，闻着熟悉的味道，用头拱了拱她。

李清泱好像真的很累，在熟悉的怀抱中又睡着了。

其实顾妍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他们一起去了萧家老宅，然后她自己一个人开着好像被撞过的车回了自己买的房子。

她不敢动，李清泱虽然很能睡，吃嘛嘛香。

但是真遇到事，也是脆弱的。

她给顾言渊发信息：【你到底查清楚没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萧子衿处理得挺干净的，不太好查。】

【你真是废物。】

顾言渊看着这个信息，不知道怎么回了，想了想。

【今天晚上我和萧子衿吃饭，帮你问问。】

【爱你哦，哥。】

顾言渊盯着手机出神，不知道是该感谢李清泱还是……毕竟如果不是跟她有关，顾妍可不可能求到他这来。

顾妍可回完消息把手机一甩，然后整个人往后倒。

接着，沙发上就出现了两个睡神。

夜幕悄然降临，李清泱手被压麻，醒了。

一看还在沙发上，顾妍可就睡在自己旁边。

她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顾妍可，优渥的五官，睡着后所有的利爪都收起来了，就那样安静。

顾妍可只会对自己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李清泱眼神有实感，没一会儿顾妍可也醒了。

她们还是粘在一块儿，李清泱嘲笑她：“不用照顾那个半身不遂的周慕尘了？终于有空想起我了？”

顾妍可故意恶心亲了她一口，“男人哪有姐妹重要。”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顾妍可这才坐起来，认真看着她：“如果你能解决，你不会想告诉我。如果你不能解决，那么你会放弃。所以综上所述，你不会告诉我的。”

李清泱惆怅地看着她：“你果然是我的嫡长闺啊。”

“但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顾妍可好像不在意她怎么回答，去自己带来的那一堆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

是城北初见家的蓝莓蛋糕。

很小很精致，每天限量，是李清泱最喜欢的一款甜品。

顾妍可没看她，有些可惜地看着蛋糕：“本来说冻在冰箱的，都怪你，睡着了。不知道还好不好吃。”

李清泱看着她，眼泪大滴大滴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