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单臻,一往情深。
自父亲婚仪后回程,与褚明晏分别,他回了朔州,而我并未回帝都,与卿栎径直到了鄯州城。
鄯州城玲珑阁总坛,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单臻。他突兀消失了半年,如今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出现,他就随手猛地一甩,一柄寒光闪烁的刀便朝着我飞来。我反应极快,右手如闪电般探出,稳稳地接过刀柄,顺势将刀一横,置于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只见他也迅速亮出了自己的刀,突兀地开口:“打一场,我若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神色冰冷,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赢了再说!”
若非他是单叔的儿子,这个面子,我不会给,定是将他打残了,扔出门去。
单臻率先发难,一刀自下而上,带着呼呼的风声迅猛劈来。我毫不畏惧,立刻举刀相迎,“铛”的一声,双刀短暂碰撞,金属交击的声音清脆刺耳。他趁着这股碰撞的力道,手腕一转,划刀提上,双刀的刀刃相互磋磨,瞬间擦出星星点点的火星,格外夺目。紧接着,他动作不停,沉刀向下,在半身处猛地稳住架势,然后横刀向前,刀尖如毒蛇吐信般,直刺向我的胸腹。
我见状,足尖轻点地面,身子轻盈地向后退去,同时手中的刀一横,用力劈出,精准地挡开了他刺来的刀尖。我趁势将刀环绕在他的刀上,绕了几周,缠住他的刀。而后矮身,巧妙地避过他的刀刃,迅速欺近他,握住刀柄,朝着他握刀的右手横扫过去。就在我的刀即将扫中他右手的瞬间,他反应极快,突然松开手里的刀,手臂迅速缩回,身体也跟着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我的横刀。
他的刀直直坠落,然而他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止,只见他脚尖迅速探出,精准地勾住刀背,随后猛地一挑,刀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再次飞起。他顺势一个转身,换成左手握住刀柄,将刀稳稳地抵上我的刀刃。
我见状,左手迅速握拳,曲臂用力抵住刀背,向下使劲压去,和他展开了激烈的角力。在我的压迫下,他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但他并未就此放弃,右手猛地撑地,以手掌为支撑,一腿迅速侧踢向我的腰部。
我反应迅速,身体急忙横移躲开,他的脚尖仅仅扫过我的衣角。他紧接着借助手掌撑地的力量,猛地发力,一个弹起,飞身而起,手中的刀带着千钧之力,自上而下狠狠劈下,这一刀劲势刚猛,仿佛要将空气都劈开一般。我深知这一刀的威力,不敢硬接,飞身后撤。他却紧追不舍,步步紧逼。我见势,衣袖一挥,一枚寒光闪闪的指尖刃便如流星般朝着他射去。
他眼疾手快,一刀斜上,精准地挑飞了指尖刃,同时大声喊道:“不许用指尖刃!”
我冷冷问道:“为何?”
他神色急切,大声回应:“胜之不武!”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笑:“是你要胜我吧。”
他听了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于半空之中将手中的刀横向掷出。那刀旋转着飞过来,带着不小的回旋之力。
我惊觉,我这是触了他的霉头?他今日怎的这般纠缠不休。我立刻立刀在身前,快速旋转手中的刀,巧妙地接住他掷来的刀,卸去了那股回旋的力道,然后凭借刀身的力量,再把他的刀稳稳地挑回给他。
他在空中一个翻身,反手横握住刀柄,稳稳落地。瞬间,他脚掌猛地一蹬地面,那股力量使得地面的尘土都为之一震,旋即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再次朝着我迅猛扑来。
这一次,他手中那柄长刀的刀法全然变了风格,不再是之前大开大合、刚猛至极的劈砍。此刻的他,刀影闪烁,每一次挥刀都诡谲难测且凌厉无比,让人的眼睛根本来不及捕捉他的动作。那刀在空气中肆意穿梭,恰似一道黑色的闪电,每一次挥动都带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要撕裂这周遭的一切。
我全神贯注,凝神应对,手中的刀仿若灵动的灵蛇,巧妙而精准地抵挡着他每一次刁钻的攻击。我们的身影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快速移动、交错、碰撞,衣袂飘飘,带起呼呼风声。
突然,他身形一闪,一个箭步向前,与此同时,身体微微下蹲,整个人的重心急速下降,手中的刀贴着地面以一种让人胆寒的速度横扫而来,那刀所过之处,地面都被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脚尖轻点地面,借助这微小的力量,身体如同一尾跃出水面的鱼,高高跃起。在空中,我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流畅而自然,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然而,还未等我双脚落地,他已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迅速起身,手中的刀由下往上,以一种致命的弧度快速划出。我在空中无处借力躲避,生死瞬间,只能将刀横在身前,调动全身的力量,全力抵挡。
“铛”的一声巨响,那声音震耳欲聋,巨大的冲击力从刀身传导至我的手臂,震得我手臂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但我并未慌乱,在落地的瞬间,我借着后飞的力道,顺势在地上翻滚一圈,巧妙地将那股冲击力卸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站起身来。
此时,他已经再次攻到眼前,刀光闪烁。我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刀快速舞动,与他展开了一场密不透风的攻防战。我们的刀在空气中快速碰撞,发出密集的“铛铛”声,每一次碰撞都激出一串耀眼的火星,格外夺目。他却越战越勇,攻势愈发猛烈,那眼神、那气势,似是志在必得,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支撑着他。
我心中暗自好奇,究竟是何事能迫使他这般咄咄逼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他若在他父亲面前不偷懒,拿出这般拼杀的劲头勤勉练功,他父亲也不至于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一般。
他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带着千钧之力,迅猛劈下,这一刀的威力仿佛能劈开天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我知道,这是他的全力一击,如果不能挡住,我必将败北。
我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到手臂,双手紧紧握住刀柄,迎着他的刀奋力向上挡去。“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待尘埃落定,只见我们两人面对面站立着,手中的刀紧紧交缠在一起,刀身上因为剧烈的碰撞而出现了丝丝裂纹。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我能挡住他这全力一击。
我拇指扣住刀柄内侧,四指蜷曲绕住柄身,反握的姿势让掌心完全抵住铁柄末端,指节因极致发力而泛出青白色。
单臻的刀又带着破风的锐响劈来,我手腕微拧,让刀刃朝上,精准卡在他刀身靠近护手的位置——“当”的一声脆响震得指骨发麻,两柄刀的锋刃死死咬在一起。我不等他撤回力道,小臂骤然加劲,带着刀柄向侧方猛拽,锋利的刀刃在对方刀身上刮擦而过,刺耳的“吱呀”声里迸出一串火星。单臻的刀身被这股力道带得偏移半寸,露出靠近刀尖的薄弱处,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手腕猛地向下沉压,手中刀借势划出一道寒光,如闪电般横劈而去。
“咔!”清脆的断裂声格外刺耳,单臻的刀从中间齐刷刷断开,断口处还闪着金属的冷光。那截断掉的刀刃带着旋转的惯性斜飞出去,尖端朝下“笃”地扎进地面,半截刀身留在外面,刀柄在一旁“嗡嗡”震颤,才慢慢停住。
他不忿道:“我爹不是只教你指尖刃吗?怎么连家传的刀法都教?偏心的老头,还骗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问:“还打吗?”
短暂的僵持之后,他的手臂缓缓放松,松开了手中的刀。“不打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还有些许无奈。
我也松开了刀,长舒一口气。他今日这般反常,目的没达成,搞不好待会儿就该耍无赖了。不过无妨,反正赖上的也不会是我。
我与单臻的父亲,虽有传授武功的情分,但并未正式拜师。正因如此,单臻唤我“师妹”,总归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便直接以名字相称。
单叔平日里对着我师父,说起他儿子总是唉声叹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单叔时常念叨,要是自家儿子练功有我一半勤勉,如今怕早已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也就能安心把单刀门交付给儿子,自己落得个清闲自在。
可单臻对掌门之位毫无兴致,整日只想着游历江湖,逍遥自在地做个闲散之人。
日子久了,单叔竟打起了我的主意,一门心思盼着我能做他儿媳,想着我或许能管束管束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单叔向我师父提及此事,师父顿时火冒三丈,直言:“你那吊儿郎当的儿子,哪里配得上我徒弟!”当场便严词拒绝了这门亲事。然而,单叔却并未就此死心,念叨着让年轻人多些接触,说不定相处久了,能日久生情。正巧玲珑阁与单刀门结盟,他便借着这个由头,派单臻来玲珑阁做客。
我实在难以拒绝,一来是不想驳了单叔的面子,二来玲珑阁确实也需要单刀门这样的盟友。单臻在玲珑阁一待便是半年,他倒好,没看上我,却对卿栎一见钟情。
之后便急不可耐、兴高采烈地跑回单刀门,嚷嚷着要让他父亲来玲珑阁提亲。单叔一听,顿时怒发冲冠,只觉得这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辜负了自己的一番苦心。当下就把单臻关了起来,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单臻这一关就是半年,这不,刚被放出来,就又跑到了玲珑阁。我原以为他是来找卿栎再续前缘的,没想到他竟是来找我打架的。交起手来我才发现,单叔那顿揍可不光是为了教训他,怕是还借着这个机会传授他刀法,短短半年,他的刀法竟突飞猛进,着实让我大为吃惊。
自打单叔心生纳我当儿媳的念头后,便毫无保留地传授我武功,把他那引以为傲、钻研多年的独门刀法悉心传于我。
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隐隐觉得受之有愧,于是赶忙问询师父:“我既然不愿意做单叔的儿媳,那还学他这独门刀法,好吗?”
师父神色坦然,脸上没有丝毫的愧意,语气平淡又理所当然道:“他既然主动教你,你又为何不学呢?”
听了师父这番话,我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便也坦然地接受了。
卿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激烈精彩的打斗,眼中满是惊叹与赞赏,情不自禁地为我高声叫好:“阁主刀法精湛!没想到阁主竟也擅长用刀。”
单臻一脸讨好的神情,眼睛亮晶晶的,巴巴地看向卿栎,喜滋滋地伸出手指着自己,迫不及待地问:“我呢,我呢?我表现得怎样呀?”
卿栎只是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嫌弃与不屑,嘴巴抿成一条线,并不打算搭理他,随后转身就走。谁让这家伙一消失半年时间,卿栎不生气才怪。可单臻就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依旧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跟随她而去。
这一场架打完了,我和单臻最终胜负未分。他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第二天突然厚着脸皮向我提出了要求:“让卿卿离开玲珑阁。”
我连头都没有抬,正看着手中的医书,不紧不慢地回他:“只要卿卿自己愿意,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单臻一听这话,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朵兴奋的花朵,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嘴角咧到了耳根,还没等他开口向我言谢。
卿栎那清脆的声音已在屋外接话:“不可能!”
紧接着,卿栎大步走进屋内,神色郑重,一脸虔诚地对我说道:“当初加入玲珑阁时,我就立下重誓,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叛离玲珑阁。”
我听闻,不置可否地将目光转向单臻,那眼神的意思再鲜明不过:你自己瞧着吧,她并不愿意。
谁料,单臻冷不丁说出一句惊人的话:“那我,就入赘玲珑阁!”
卿栎正端起杯子喝水,听到这句话,毫无防备之下,“噗嗤”一声,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我亦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堂堂单刀门少门主要入赘?我像看一个十足的傻子一样看向单臻,忍不住提醒道:“你这才刚出家门没多久,就得瑟过头了。要是单叔知晓你有这念头,怕是真的会打断你的双腿,以后都不会再让你跨出单刀门半步了。”
单臻却像个耍赖的孩子,对着卿栎撒娇道:“那怎么办,卿卿?我真的只想和你在一起。”
卿栎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满脸不爽道:“不许叫我‘卿卿’!我不乐意!”
单臻耍无赖:“阿素都是这么叫你的,我也要。”
卿栎愤然道:“闭嘴!”
单臻立马抿住嘴,笑意却堆在了脸上。他可真是一根筋的人,倒也蛮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