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宇航那句近乎失控的低吼——“你比心跳更重要!”——如同惊雷,炸响在顾佳然冰冷而混乱的意识上空。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具摧毁力,瞬间将她从濒死的恐惧和窒息般的绝望中强行拽了出来。
她全身的颤抖骤然停止了,连带着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慌也凝滞了一瞬。
心脏……比心跳更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她被冷水浇透、被恐惧冻结的灵魂深处。它粗暴地碾碎了“冯医生”这个身份的壁垒,撕开了所有之前暧昧不明的试探和守护,将一个男人最**、最不顾一切的担忧和……珍视,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不是因为职责才冲进来。
他不是因为同情才如此恐惧。
他是因为……她本身!仅仅因为她是顾佳然!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顾佳然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摔倒的疼痛,忘记了刚才那灭顶的绝望。她空洞的眼眸茫然地睁大,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水渍,更加汹涌地无声滑落。
冯宇航吼出那句话后,自己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容许任何意外将她夺走。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无声流淌的滚烫泪水。
理智迅速回笼,医生本能占据了上风。
“有没有摔到哪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紧绷,“头?脊椎?手臂?”他的手指小心而迅速地在她后脑、颈后、肩胛骨等处轻柔地按压检查,动作专业而克制,但那份残留的颤抖却无法完全掩饰。
顾佳然在他怀里艰难地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用来感受这个怀抱了——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驱散着地板的冰冷;他急促的心跳隔着胸腔撞击着她的耳膜,如同战鼓;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独特气息的味道,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真实感,将她牢牢锚定在当下。
没有致命伤。冯宇航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狼狈和汹涌的情感浪潮。他做了什么?!他不仅强闯了她的浴室,还失控地吼出了那样的话!
“对不起,”冯宇航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自我厌弃,“我……对不起,我失控了……我不该……”
“扶我……起来……”顾佳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带着剧烈的哽咽和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没有回应他的道歉,也没有质问他的逾矩。此刻的她,只想摆脱这冰冷湿滑的地面,只想……抓住他。
冯宇航立刻停止了自责,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她的身体虚弱无力,全靠他的支撑。他迅速扯过旁边架子上干燥宽大的浴巾,将她湿透冰冷的身体紧紧裹住,隔绝了寒气,然后又拿过另一条干燥的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上的泪水与冷水。
他的动作专注而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顾佳然像个木偶般任由他摆布,苍白的脸埋在他颈窝,吸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刚才那足以摧毁她意志的冰冷和绝望,被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滚烫的东西取代了——一种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孤注一掷般的安全感。
冯宇航将她抱出浴室,安置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他打开空调暖风,又从卧室拿来厚厚的毛毯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脆弱的小脸。
“坐好别动。”他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冷静,但依旧沙哑紧绷。他转身快步走向厨房,很快传来烧水的声音。
顾佳然蜷缩在沙发里,裹着带有他气息的毛毯和浴巾。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但内心的海啸却刚刚开始。冯宇航那句咆哮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你比心跳更重要!*
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悸动。她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包裹着自己的毛毯边缘,仿佛在确认这份守护的真实性。浴室里那濒临死亡的冰冷绝望,与他怀抱的滚烫和那句话的灼热,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极致反差。巨大的情绪落差让她精神极度疲惫,却又异常清醒。
冯宇航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回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喝一点,暖暖身子。”他的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但眼底深处的惊悸和未消的狼狈依旧清晰可见。
顾佳然顺从地低头啜饮着滚烫辛辣的姜茶,暖流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她喝得很慢,仿佛在拖延时间,整理混乱的思绪。
一杯姜茶见底,客厅里只剩下空调暖风低沉的嗡鸣。空气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那些未曾出口的、被意外撞破的情绪,像实质般弥漫在两人之间。
冯宇航坐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镜片后的眼眸晦暗不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又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刚才的失控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他们之间。
终于,顾佳然放下了杯子。她微微侧过脸,空洞的眼睛朝着冯宇航的方向,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直接插进了冯宇航试图封闭的心锁:
“冯医生,”她停了停,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了一丝陌生和不妥,但终究没有改口,“你刚才……闯进来的时候……怕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又如此尖锐。
是怕她摔伤?怕她溺毙?还是……怕失去她?
冯宇航的身体骤然僵直!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顾佳然。她的脸上,泪痕未干,苍白依旧,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执拗的光芒。那光芒背后,是破釜沉舟的勇气,是孤注一掷的求证。
她在向他索要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那句失控咆哮背后的、最真实、最**的答案。
冯宇航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清楚地知道,此刻任何含糊其辞、任何职业性的掩饰,都是对她这份勇气的亵渎,更是对他自己情感的背叛。那道由理智和职业操守构筑的堤坝,在刚才的惊魂一刻和此刻她执拗的目光下,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翻涌的情感如同即将喷发的熔岩。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从死神指尖被自己抢回来、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勇敢得让他心碎的女人,看着她空洞眼眸中那不容回避的执拗光芒。
沉默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几秒钟后,冯宇航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终于向内心的洪流妥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拂开顾佳然颊边一缕半干的湿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决心。
然后,他的手掌没有离开,而是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捧住了顾佳然冰凉的脸颊。他的掌心滚烫,如同烙铁,熨帖着她苍白的肌肤。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空洞却执拗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一切伪装的、火山爆发般的决绝力量:
“我怕的……”他停顿了一瞬,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碾磨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气,
“是你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怕你一个人……无声无息地……”
“怕我再也不能……”
后面的话,被骤然截断。因为巨大的心痛和恐惧,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足以让他窒息。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无法继续。但那未尽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巨大珍视,已然清晰地传递出来——他怕失去她,胜过世间一切!
捧着她脸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眼神灼热得如同要将她融化,里面翻涌着再也无法掩饰的爱怜、恐惧、痛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守护欲。那份炽烈的情感,如同实质的火焰,透过他滚烫的掌心,狠狠地烙印在顾佳然的灵魂深处。
顾佳然的脸颊被他滚烫的掌心捧住,那温度如同岩浆般灼灼燃烧,一直烫到她的心底最深、最黑暗的角落。她听到了他话语中那强行压抑的哽咽和巨大的恐惧,感受到了他指尖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她揉碎般的力度和颤抖。
他怕她消失……怕她无声无息……怕他再也……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穿了顾佳然内心最后一道自我保护的屏障。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无助的弃子,是冯宇航出于责任和道义才勉强接手的沉重负担。可此刻,这个强大、冷静、永远从容的医生,在她面前流露出了如此**、如此无措、如此剧烈的恐惧——只因害怕失去她!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洪流般席卷了她刚刚回暖的身体。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不再是恐惧的,不再是绝望的,而是一种被深重珍视、被巨大需要所击穿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深刻委屈的眼泪。
“呜……”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紧接着,是第二声,饱含着无法形容的复杂情感。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推开,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覆在了冯宇航捧着她脸颊的手背上!冰凉颤抖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他同样颤抖的手腕!
他掌心的滚烫和她的冰冷绝望,在她覆上去的手掌下达成了某种惊心动魄的交融。
冯宇航被她冰凉手指的紧攥和那破碎的呜咽狠狠击中。他能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巨大战栗,那不是源于恐惧,而是源于某种被彻底触动了的情感洪流的奔涌!
压抑太久的情感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冯宇航所有的理智和顾虑。他不再犹豫,不再克制!在她覆上他手背的瞬间,他猛地收紧了原本捧着她脸颊的手,将她整个人强硬地、不容拒绝地拉向自己!
顾佳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额头重重地撞进他坚实温热的胸膛!
下一秒,冯宇航有力的双臂如同最坚固的牢笼,将她彻底、紧紧地锁进了怀里!这个拥抱,比浴室里那个救命的拥抱更加用力,更加紧密,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占有欲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他的下巴重重地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手臂的力量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别怕了……”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沦和一种近乎蛮横的宣告,“我在……我一直都在……顾佳然,看着我……看着我……”
他反复强调着“看着我”,明知她看不见,却固执地命令着,仿佛要用这重复的命令将她牢牢锚定在自己身边,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顾佳然的脸颊被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最原始的战鼓,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与她狂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同步。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和强势的拥抱,将她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都死死地堵了回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眩晕的归属感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滚烫的回应!
她僵硬的身体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终于在他这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拥抱里彻底软化、投降。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和疑虑,伸出双臂,同样用力地、紧紧地回抱住了他坚实的腰背!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空气!
泪水汹涌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不再是痛苦的宣泄,而是某种巨大情感冲击下的释放。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她抓住了他,如同抓住了黑暗汪洋中唯一的、炽热的灯塔!
冯宇航感受到她同样用力的回抱,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而滚烫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刚才所有的恐惧和狼狈。他的唇轻轻落在她被泪水濡湿的发顶,动作珍重得如同膜拜。无声的誓言在胸腔里轰鸣:他认了!不管什么界限,不管什么后果!这个在黑暗中倔强行走、脆弱又坚韧的女人,他放不开了!
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空调沉闷的嗡鸣和两人沉重交织的呼吸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依旧,却再也无法穿透这方被两人炽热拥抱所点亮的小小天地。冰冷的浴室、失控的咆哮、**的恐惧告白……所有的惊涛骇浪,最终都沉淀在这个几乎要将彼此勒进骨血的拥抱里。
顾佳然在冯宇航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颈间脉搏的跳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了——黑暗深处,并非只有绝望。还有一种滚烫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名为冯宇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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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那场近乎窒息的拥抱,像一场席卷灵魂的风暴,强行将两人从恐惧与绝望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也将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医患关系的情感,灼烧到了前所未有的沸点。顾佳然蜷缩在冯宇航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倦鸟,脸颊紧贴着他温热的颈窝,呼吸间尽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冯宇航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姿态是绝对的守护与占有。空调暖风的嗡鸣成了背景音,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人沉重却逐渐同步的心跳。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却显得遥远而无关紧要。顾佳然紧绷的神经在巨大的情绪宣泄和此刻的绝对安全感中彻底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意识在温暖的怀抱和沉稳的心跳声中渐渐模糊。
冯宇航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放松和呼吸的渐渐绵长平稳。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能更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入睡。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梳理着她还有些潮湿的发丝,目光落在她沉睡的侧脸上,空洞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苍白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情绪激动和此刻的温暖而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脆弱的红晕。一种巨大而柔软的悸动充盈在心间,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惊扰了她的安宁。
就在这万籁俱寂、温情脉脉的时刻——
“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带着明显焦躁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铁锤,猝不及防地砸碎了客厅里静谧安详的结界!
顾佳然在冯宇航怀里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般弹开眼皮,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向门口的方向,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刚刚建立起来的安全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轻易撕裂,一丝恐慌重新爬上眼底。
冯宇航的眉头瞬间锁紧,眼底的温柔被警惕和被打扰的不悦取代。他谨慎地看了一眼怀里惊悸的顾佳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然后小心翼翼地松开她,让她靠坐在沙发里。“嘘,别怕,我去看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的力量,但起身的动作却充满了戒备。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身形高瘦,穿着一件价值不菲但此刻显得有些皱巴巴的风衣,头发凌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他不停地抬手看表,然后又急促地敲了几下门,力度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焦虑和……隐隐的怒意。
冯宇航对这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毫无好感,尤其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救、好不容易才安抚住顾佳然的情绪之后。他沉声问道:“找谁?”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疏离,却也透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门外的男人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他透过猫眼的反光试图看清里面,脸上的焦躁瞬间被警惕和一种被冒犯的阴沉取代:“我找顾佳然!她在家吗?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她家里?!”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这个声音!
尽管隔着门板有些失真,但那特定的音色和语气,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顾佳然记忆深处最痛苦、最黑暗的锁孔!
靠在沙发上的顾佳然浑身剧烈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四肢百骸瞬间僵冷!空洞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向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种比浴室摔倒时更冰冷、更绝望的恐惧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是他!孙源!那个在她人生最明媚、最充满希望的时刻,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只留下一条冰冷的“不合适”短信,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彻底推入黑暗深渊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凭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
冯宇航立刻察觉到了身后顾佳然的气息变化——那骤然急促紊乱的呼吸,那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的心猛地一沉,对门外男人的身份瞬间有了极其不妙的猜测。孙源!这个名字在顾佳然的病历和心理评估里反复出现,是导致她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深度抑郁的重要诱因之一!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冰冷的怒意瞬间在冯宇航胸腔里升腾而起。他不再犹豫,猛地拉开了门,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堵在了门口,恰好挡住了孙源试图向内探寻的目光。
门外的孙源终于看清了开门的人——一个穿着休闲服、身材高大、气质冷峻沉稳的男人,深邃的眼眸隔着镜片锐利地审视着他,没有丝毫欢迎的意思,只有毫不掩饰的戒备。而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他看到了客厅沙发上蜷缩着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纤细身影!顾佳然!她身上裹着毯子,小脸惨白如纸,空洞地“望”向这边,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画面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孙源的眼睛!深夜!陌生男人!顾佳然这副脆弱受惊的样子!
“然然!”孙源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他试图推开挡在门口的冯宇航冲进去,“你怎么了?!这人是谁?!他对你做了什么?!”他看向冯宇航的眼神充满了**裸的敌意和质问。
冯宇航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稳稳地挡在门口,纹丝不动。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审视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情绪激动的男人。对方脸上那种混杂着关切、震惊和强烈占有欲的表情,让冯宇航感到极度反感。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孙源失控的质问,声音不高,却带着医生特有的权威性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气场:
“孙源先生?”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我是顾佳然的主治医生,冯宇航。”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情绪失控的孙源头上。医生?主治医生?深夜出现在患者家里?
孙源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愤怒凝固,转化为惊疑不定:“主……主治医生?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沙发上瑟瑟发抖、对他出现毫无反应的顾佳然,心里的不安和疑虑疯狂滋长。
“她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休息。”冯宇航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解释,只有命令。他侧过身,用身体更彻底地挡住了孙源的视线,将顾佳然完全护在自己的身影之后。这个动作宣告了他对顾佳然空间和状态的绝对主权。“她刚刚经历了一次严重的意外和情绪崩溃,”冯宇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孙源脸上,“任何刺激对她来说都是危险的。请你立刻离开。”
“意外?崩溃?”孙源脸色大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她……”他急切地想表明身份,想靠近。
“我不知道你过去是谁,也不关心你为何现在出现。”冯宇航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进寂静的走廊,“我只知道,此刻,惊吓她、刺激她的人,是你。”他的目光扫过孙源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源的心上。他看着冯宇航身后那抹依旧在惊恐颤抖的身影,看着冯宇航那如同守护领地雄狮般的姿态,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排斥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想反驳,想质问,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冯宇航那强大的气势和顾佳然无声的恐惧,让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冯宇航不再给他任何机会,后退一步,准备关门:“有什么事,等明天她情绪稳定了,通过医院联系。”语气是毫无商量余地的逐客令。
“等等!”孙源猛地伸手想抵住门,声音带着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但冯宇航的动作更快,也更坚决。
“砰!”
厚重的房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无情地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他迟来的、此刻显得无比狼狈的关切。
门内。
隔绝了孙源的声音,顾佳然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骤然软倒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汹涌而至的痛苦回忆瞬间将她淹没。不是摔倒的冰冷,而是更深沉、更黑暗的窒息感,来自灵魂深处那道被这个男人亲手撕开的、从未愈合的伤口!她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冯宇航立刻转身,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她再次紧紧拥入怀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剧烈痉挛和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孙源的出现,远比一场浴室意外更能摧毁她!
“别怕!佳然,看着我!”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心口,声音低沉而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他走了!被我赶走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他一遍遍重复着“看着我”,仿佛这是对抗旧日梦魇的唯一咒语。
顾佳然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是刚才那种释放的哭泣,而是充满了痛苦、绝望和被背叛的尖锐刺痛。她的手死死抓住冯宇航后背的衣料,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仿佛他是唯一能将她从再次溺毙的深渊中拉回的浮木。
“孙……源……他……为什么回来……”她破碎哽咽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冯宇航抱紧她,下颌紧绷,眼神阴沉得可怕。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不速之客离去时阴郁不甘的背影。孙源的出现,绝不仅仅是巧合。平静被打破了。那个曾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带着未知的意图,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回来了。
他低下头,唇轻轻印在顾佳然颤抖的发顶,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
“不管他为什么回来……这一次,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