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蒋亦回去前,先去了附近很有名的一家寿司店,他去过几次,这家口味算正宗的,至少跟当时在日本时吃的味道有些相似。
池彦很喜欢吃寿司,一日三餐都可以的那种。
今天老板正好在店,见到他来,便语气熟稔地跟他打招呼道:“我还以为你今年冬天不来了。”
蒋亦就笑了笑,没说话。
“说实在的,我真的还是第一次见你脸上有笑的表情,怪新奇的。”老板打趣他。
老板跟他年纪相仿,听说是拍纪录片的,业余爱好就喜欢研发各种口味的寿司,也是个怪人。
老板对蒋亦的印象很深刻,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沉着脸,闷着头坐在角落吃着寿司,越吃脸色越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砸招牌的。
自那以后,他每次来店里,就会成为老板重点关注的对象,完全是出于好奇和期待,他这次的表情能不能丰富一点。
“还是那几样吗?”老板问。
“嗯,”蒋亦说,“打包。”
在给他打包的时候,老板还是忍不住问:“话说我们店的寿司很难吃吗?”
蒋亦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当时的状态,可能给别人造成了困扰,抱着歉意地说:“我给不了你回答。”
“为什么?”老板语气认真。
“我不爱吃寿司,所以我的回答就会很主观,”蒋亦说完想到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笑了,“不过,下次我应该可以告诉你了。”
蒋亦拎着打包好的寿司,回到家,却没有在客厅看到池彦,他最近不喜欢待在房间,大多时候在监控里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客厅,要么看电视,要么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即使知道池彦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却还是慌了,那种无措感似曾相识,仿佛一秒能吞噬他,如坠深渊。
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急慌慌的,直到听到池彦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你怎么还没有回来?”严帆在电话那头问,“不是说就回去一下吗?”
池彦语气淡淡地说:“暂时没有那么快,还有点事没处理,你把画廊管好就行,等我回去。”
“为什么暂时没有那么快了?”严帆追问道,“你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等他回答,手机就被蒋亦拿走了,后者二话不说地直接把电话挂了,冷着脸说:“以后不准接他的电话。”
池彦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池彦莫名很听话,低头不看他了。
蒋亦见他这副样子,语气软了几分,“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蒋亦本来不想这样的,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严帆都在他的身边,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和愤怒。
池彦没有生气,只是笑了一下说:“我饿了,”说罢,他先站了起来,跟蒋亦擦身而过,语气轻松,仿佛无事发生,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
“你给我带了什么?”
蒋亦没吭声,站在一旁,像旁观者似的垂眸看他。
“是寿司哎。”池彦拆了蒋亦带回来的晚餐,他打包了好多份,口味都不一样,一个不爱吃寿司的人,做到这程度上,也真是为难他了。
“你知道吗,我们以前在日本吃过的那家寿司店都闭店了,”池彦说,“挺可惜的。”
蒋亦当然知道,最难熬的那几年,去日本找不到池彦的踪迹,还能靠着这些回忆挨过,后来回忆里的地方也一个个逐渐消失,他至今不敢回想当时的感觉,锥心刺骨。
“所以这些年,你也有回去过是吗?”蒋亦挑重点问。
“没有,严帆告诉我的。”
又是严帆。
蒋亦继续问,他似乎总是在找那个已经确定了的答案,“没想过回去吗?”
池彦躲开了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说:“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蒋亦长吸了一口气,呵笑了一声,“你倒是坦荡。”他发现自己简直是在白费力气,非要多问一句。
“你吃吗?”池彦像是故意无视他的情绪般,夹起一块寿司,问他要不要吃。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因为我挂了那通电话而在报复我,”蒋亦拿他没办法,即使怒火已经把内心烧个洞了,“严帆就那么重要?”
“我没那么小气,”池彦没正面回答,“你不吃就算了,忘记了你也不爱吃寿司。”
“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比我重要,”蒋亦说完自己都笑了,“不对,我应该不配用重要这个词。”
池彦没敢回,就像他吃第一口寿司的时候,就觉得味道很熟悉,但他也没敢有任何举动,甚至连表情都不曾有变化。
这些年蒋亦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出门或是出差,第一时间是搜当地的寿司店,没时间的话也会记住,等到有空了,专门跑一趟,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只要还在搜寻或者做有关于池彦的任何事,才会不那么空。
蒋亦一直看着他,池彦莫名觉得有点鼻酸,却言行不一地说:“我已经不喜欢吃寿司了。”
静止了片刻,蒋亦一字一句,像是内心在泣血般悲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恨你,所以你故意做一些膈应我的事,说一些膈应我的话,从而达到你的目的,只不过太拙劣了。”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儿,“我现在要在你说的用一年让我放下你这个条件上再加上一个前提,如果我不放下,那么你就要永远在我身边,你实在要后悔的话就后悔那天不应该叫我救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蒋亦就后悔了,但他不想解释,反正对池彦来讲,后悔的又不止一件,将错就错吧。
池彦愣了很久,望着他伤情的模样,久久说不出话,转而低头继续吃寿司,明明是好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会那么苦涩。
“蒋亦,”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没必要这样折磨你自己的。”
沉默了许久,蒋亦才开口道,“你就当我有病吧,毕竟不太正常反而能得到你的一丝垂怜,”他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看了池彦一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