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池彦一整晚都没睡,凌晨两点还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他的烟瘾不算大,只不过压力一旦超过他可控的范围就会想抽。
但今天似乎抽多少支都无法缓解那种濒死感觉,他望着房间的方向,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对他们而言真的太远了。
蒋亦早上起来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他的脸色很不好,估计也是一夜未眠。
两个人就这么持续了一段谁也不好过的时间,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毫无预兆地漫天飞雪悄然来临,他突然回想起,遇到蒋亦的那年,日本也下了很大的雪。
街上霓虹灯闪烁,潮湿的地面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雪,都让池彦觉得烦躁,他站在路边等着绿灯,日本的冬天真的要人命的冷。
池彦今天像是被倒霉附身了,刚才被严帆硬拉着出门吃饭,结果严帆那人逃单,害他强制性吃了一顿很昂贵的饭。
前面出门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多穿一件,这会儿站在风中瑟瑟发抖,池彦连着几天没睡好,眼下觉得头痛得紧,一开始还以为是被风吹的,直到那种感觉愈发强烈,都等不到他回到家,就在家门口倒下了。
他当时想着就这么死掉挺好的,偏偏耳朵里又回放起了周女士临终前的话,一遍,两遍,太唠叨了,池彦受不了,只能又用力睁开眼睛。
这时旁边正好走过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条腿,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奄奄一息地对那人说:“救我。”
彻底失去意识,闭上眼睛前,他还是记住了那张冷峻没什么温度的脸,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后,当场走开了。
周围声音嘈杂,池彦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也舒展不开,他睁开眼,灯光强烈的照射,让他没马上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
“我这是死了吗?”
没人回答他,等到瞳孔逐渐清晰,池彦见到眼前的人是他后,瞬间清醒,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能保持不动,就那么看着他。
“你有电话没接,”他声音低低的,“打了好几次。”
池彦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拿起手机,看到是严帆的那一刻,又放下了。
莫名有点尴尬,池彦笑了一下,“那个…谢谢你救我一命,我请你吃饭吧。”
蒋亦说话似冰碴,“不用谢,我刚开始以为你是碰瓷的,差点就没救,”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要准备走的样子,“是你命大。”
“你还怪直爽的,”池彦也没在意,说着抬头看了眼吊瓶里的水,没剩多少,就直接拔掉了,“一起走吧。”
“我说了不用谢。”
池彦还觉得他在假客气,特地用周女士常说的一句话来回答他,“听你讲中文,那你应该也懂得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我只能请你吃饭。”
“你是不是想赖上我?”蒋亦上下扫了他一眼,他的手背因为拔针的动作不规范,还在冒血,很刺眼。
池彦自知自己中文挺好的,但眼下他说的话怎么都理解不了,“什么?”
“离我远点的意思。”
“哦。”池彦也不强求,自觉地站到了一旁,让他走。
从医院出来,雪还在下,他回到家严帆正蹲在他家门口,满面愁容,比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像是发了高烧的。
“有事?”池彦问。
严帆挤了个大大的笑脸,解释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他们回去,而且一看到他们,我就由内而外的感觉到恐惧。”
严帆是个落跑王子,因为不想结婚从国内跑到国外,在一个地方没有待超过三个月,却在日本待了三年,在池彦看来,他的家里人根本没打算抓他回去,不知道他跑个什么劲。
池彦懒得跟他多说,深叹了口气,“算了,你也离我远点。”
“你还好吗?”严帆从满面愁容改成了眉头紧锁。
“只是快死了而已。”池彦说完利索开了门,砰一声又关上。
他当时也想不到会跟蒋亦再有交集,如果一切能提前预料,那么他会选择不开始。
“今天这个雪应该也会下很久吧。”他嘀咕了一句,回头蒋亦就在身后看着他。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雪。”他对蒋亦说。
蒋亦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想下楼看看,可以吗?”
“看什么?”
“雪。”
蒋亦冷着脸反问:“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自由吗?”
“我只是想看看,不会走的。”
“我能信你吗?”
“我没有理由让你相信我。”
他说这话时,看上去比谁都无辜,仿佛当初抛弃自己的人不是他,蒋亦笑得很无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摆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妥协吗?”
“没有。”
“况且不是你说的,现在这样是你愿意的吗?”
池彦浅笑了下,“的确。”
蒋亦沉默良久,像是对他下了最后通牒,“池彦,我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
这之后,蒋亦彻底囚禁了他,因为害怕他逃跑,于是在郊外的一个偏僻地方专门找了套房子安置他,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门窗完全封锁,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发出警报。
但池彦还是觉得,蒋亦这都算是留有余地了,至少没有绑着他,还给了他适应的过程,况且在这里连看雪都可以独享。
临近年终,蒋亦的工作是一茬接着一茬,快下班的时候,郑飞提议几个人晚上去聚餐,他看了眼手机,说没空。
他自从回来上班后,天天手机不离手,隔一会儿就要看看,郑飞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看,之前也没见他网瘾那么大。
“怎么又没空啊?”郑飞问。
蒋亦看向他,言语淡淡:“我应该不需要跟你报备吧。”
“不管,反正你晚上不去也得去,”郑飞说,“大家都是一起从无到有走过来的,往年都聚餐,今年没有说不过去。”
蒋亦拿起外套穿上,扣好袖扣,一举一动很是斯文,他让郑飞懂得了一个道理,果然人不能只看表面。
“记我账上。”
“真不去啊?”这下郑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嗯了一声。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家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一个工作狂天天准时准点地下班。”郑飞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蒋亦很挑衅地勾起嘴角,笑了下:“想知道啊?”
郑飞点了点头,略显单纯地说:“当然想。”
“自己猜去啊。”
郑飞翻了个白眼给他,“你现在太恶心了。”
“真的吗?”蒋亦转头看他,语气莫名的认真。
“那不然,有一种秀死人不偿命的残忍。”郑飞说完又问,“但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再说吧。”